正文 第十四章:**翠衫舞娉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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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日间,生活似乎如死水一般,我觉得自己快要被逼死了。难道,这就是深宫吗,是世间所有女子们向往的地方?我越看它越像活坟墓,用红墙翠壁包裹着一个个鲜活的灵魂,用世间的锦衣华服映衬逐渐走向死亡的躯体,用最美的胭脂水粉涂抹着一张张失去青春的面庞。我自己何尝又不是呢?郑青啊郑青,今生我们无缘,我将不会再见你,这样会给你我都带来危险。贤,也将会和韶音有自己的生活,不管结局怎样,韶音终是能够有一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良人。可是我的良人啊,那未曾见过面的良人!我摇摇头苦笑,眸间有哀伤和无奈。也许,爹知道这样的结局,知道他自小看大的栀奴在这宫里无以立足。所以他才会舍不得我入宫,可是又能如何?我不入宫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石榴花开败了,一个个小小的石榴挂在绿叶间,如小小的酒樽,装满了颗粒饱满的甜蜜的梦,那里,可曾有我的梦?
白玉兰也败了,玉兰花的香气也很浓烈,但那香,和栀子花的香又有所不同。栀子花的香里带着点甜味,令人回味无穷。而玉兰花的香气中有着盛世的繁华,所以一俟开败,所有的妩媚便化作触目的惨状,那瓣瓣紧缩着蜷在叶间的花,令人看见便心生烦厌。
我嘱烟儿替我拿来小剪刀,细细的剪去那藏在叶子中间的残花,我不忍让它们就这样寂寥的与那浓密的叶子在一起尽显悲戚。既然,已经残了,又何必留恋枝头,静静地躺下其实会更好。
剪过了残花,冷月已端来了浣洗的清水。我伸手在水盆里,清澈的水里,我的手白得似乎没有一丝血色。
冷月笑着说:“娘娘的手生的好美啊,就是太简素了一些。我们以前在乡下,女孩子总是用凤仙花瓣涂染指甲的,那样显得玉手更美。”
我笑了:“其实,以前在家里,娘也会替我涂染的,现如今进了宫,反而好像忘记这档子事了。”
这时凝霜也恰好取东西路过,听我这样说,就走近前来说:“娘娘,我看到有个废弃的宫室里有不少的凤仙花,我和月儿采了来咱们大家自己制作涂染指甲的丹蔻吧。”
我听了十分感兴趣,遂问在哪里,可是她比比划划半天都不能说清,我也知道这些宫里的女孩子大多都不识字,再问也没有用。于是就决定和她们一起趁着夏夜去采集凤仙花。
据说,涂染指甲的凤仙花最好要深红色的,而且最好是新鲜的,这样花瓣里的水分多,制成的丹蔻颜色艳丽且不容易脱落,染在指甲上才会鲜艳饱满而且有润泽。
今夜月色很好,是望日,昨夜的一轮圆月在今夜似乎显得更圆更亮。我们主仆四人悄悄地出了院门,转过一条小巷,走进了一块空地,果然,在花圃边上有很多的凤仙花。我知道凤仙花历来是为着避蛇虫的,不大住人的地方怕有蛇虫,就栽种凤仙花以驱逐蛇虫。
看来,这个地方应该没有人住吧。我看见这里其实是宫殿的后面,这个小小的花圃好像也已经废弃好久了,里面的花肆意的生长着,纠集在一起的枝蔓很久已经没有人修剪了。花也开的很繁茂,妖艳的蔷薇密密匝匝的挤满了高处的竹篱,低处呢,则被那些小小的夜来香所占据,它们日间并不出色,但在夜晚,竟能开出这样一番铺天盖地的气势来。还有一些我所不认识的花,都挤在这小小的花圃中,绽放着,或者待放着,生命在月光下也不能被阻挡。我看得呆住了,她们三个人手忙脚乱的采集花瓣。烟儿回头嘱我小心,不要乱跑,小心迷路了。
我站在花圃边,在如水的月光里,恍然觉得一切如梦。
这边的花瓣所剩无几,但是,好像还不够,她们转过一个弯,那边还有一处长满凤仙花的地方,看我呆呆站着,烟儿为我整整衣衫,让我不要离开,她们会很快回来的。
等了半天,还不见她们三个人的踪影,我有些急了,也觉得有些怕,便向着她们刚才的方向找去。
可是,这个宫室好像院子挺大,我仓促间也不知道走进了哪个岔道,竟然走进了一个小小的有回廊的院子。
在明亮的月光底下,我看见这宫室的门窗都紧紧的关闭着,屋里黑漆漆的有些瘆人,我也不敢走近。转过眼,却蓦然发现周围的回廊上用鲜艳的色彩画满了起舞的女子的图案。画中的那些女子,要么低眉敛目,含蓄优雅;要么热情奔放,舞姿生动;要么姿态自如,舒展大方••••••
我站在院子里,在月光中,怀疑这一切就像梦,宫中居然还有这样一个所在,那么这宫中到底还有多少不被人知的秘密呢?
此时一阵风起,微风中有很浓的花香,我似乎醉了。但是那些女子的舞态却刻骨铭心,不知不觉间,我舒展身体,好像就在此时此刻此处打开了自己17年来的所有美丽,像那些夜间的花一样,尽情的开放。我陶醉在这舞的海洋里,盘旋,跳跃,飞腾,我简直就不是自己,而是那些画中的女子。
但是直觉中,我似乎觉得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这一切,可是却又不知道在哪儿,也许只是我的幻觉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远地,我听见传来了烟儿焦急的声音“小姐,你在哪儿啊?”
我顿时停了下来,循着声音迎上去,在转角处碰见了心急如焚的烟儿。
“小姐,你怎么在这里乱跑?这是一个废弃的宫室,以前死过人的,据说还有鬼魂出现呢,咱们赶快离开吧。”烟儿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
恍惚间,我觉得好像有黑影在我们身侧闪过,也许是我太多心了吧。
冷月和凝霜两个也在找我,等大家都聚在一起了,就由凝霜带路,三绕两绕居然从侧门绕出来了,我定睛一看我们所处的位置,居然是御花园里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正吃惊,再向前一看,不由我惊呆了,原来我们方才是从“惊鸿宫”里出来的!
“惊鸿宫”!第一次见到它就觉得冥冥中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没想到真正地认识它居然是这样一种情形。
回到房间内,我还似乎在梦里。刚才的那些画,那感觉中的窥视,自己那迷乱中的舞动,仅只留下一些模糊的影迹而已。
涂染了丹蔻的双手轻盈如若无骨,我伸长了手摆弄发间那些花钿,细碎的流苏在我手间划过,我瞬时觉得镜中那个人非常陌生,陌生的不像我17年来日日见到的那个栀奴。
很多的事情,让我一时想不通,纠集在我心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然而不容我迟疑,新的问题又来了,太后礼佛结束,将在明日午时回宫。
而我,这次没有理由再躲着了,我得去见太后,并且还得面对那个即将代替我的玲珑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