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谁能成为谁的唯一，所以，我也不会成为你的唯一。
    ——叶宇哲
    ***
    天渐早春，春雨密密。
    那天，是雨天，细细密密的雨丝将空气染上了一层朦胧的薄雾，微微有风，吹散雨丝，扬扬洒洒。
    路小艳再见到叶宇哲是她守在病房外的第五天。
    病房前，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是精神比那天要好上许多。她呆呆的望着他，发现，在经过了这些事之后，她的内心竟然可以如此的平静，不奢求太多；只要可以这样看着他，她就觉得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单薄的衣，疲倦的眼，神情脆弱的犹如受伤的小兽，然后在看到自己的那一瞬，唇角渐渐的染上了一抹浅浅的喜色；叶宇哲在病房前看到路小艳的那一刹那，五脏六肺狠狠的拧到了一块，他眼波微动，随即便恢复如常。
    他含笑，轻轻的唤她：“小艳……”看她的样子，他不会笨到看不出她这些天都是等在这里的；只是，这些天，所有的人视线都转移到了被隔离进重护病房的他，甚至就连二哥都难以顾及到她。
    路小艳静静的微笑，上前，蹲身，轻轻的抚上他的手背，然后，将头靠在他的腿上，缓缓的闭上眼睛，她叫他：“叶宇哲，叶宇哲……”喃喃轻语，低诉相思缕缕。
    叶宇哲感到有冰冷的液体点点的透过他的指缝，晕湿他的衣，慢慢的渗进他的肌。肤，逐渐的蔓延至全身，抬起手，轻轻的抚上她的发，“等了很久？”问出声，才知道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厉害。
    总以为推开她就好，却发现她执拗的性格似乎会适得其反，所以，他不在做无谓的事，她想陪着他，他就让她陪；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做；他什么事都顺着她，只是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疏离。
    静静的看着床畔她削瘦的容颜，眼睛微微闭着，睫毛微微颤动似是在害怕着什么，取过床畔的衣服，他轻轻的披在她的身上，然后，看向杜欣欣，点了点头，示意她，现在可以走了。
    房门合上，床椽上，路小艳缓缓的张开眼睛。
    清亮的眼睛没有丝毫的睡意，意识更是无比的清晰，他的担心，她知道；所以，她可以假装不知。
    ***
    换好衣服，二哥搀起他躺到床上，今天陪他化疗的，依然是他和萱子，似乎总是只想要他们陪着自己，害怕自己会突然离开，所以，总是希望最后能陪在他身边的是他们；其实，就连他自己都很清楚，化疗，根本已经是起不了什么作用了，他的身体他自己清楚，只是不忍看着爱自己的父母那样伤心，只是想要给爱自己的人最后一丝安慰，所以，无谓的，即使要忍受着化疗后那么严重而痛苦的反应，他亦愿意。
    只是，今天，二哥在临出去的时候这样跟他讲：“老夭，如果不想，可以拒绝。”
    他的弟弟，不需要这样的委屈自己，隐忍疼痛。
    叶宇哲微微的怔忡，原来，他的二哥依然是最懂他的。
    看着那扇门缓缓的阻隔上他的视线，他开口：“二哥……”莫浩然回头，对上他含笑的眼睛，他说：“谢谢！”谢谢你从小到大一直这样的疼爱着我，谢谢你能够这样容忍小艳的冷漠，谢谢你能够替我照顾她，谢谢你在这一刻给了我最后一丝勇气。
    门内门外，两个世界。
    依然是呕吐，叶宇哲觉得自己就像深陷在地狱的最底层，而他，挣扎着斗争着的不是魔，而是病痛的折磨。
    四十分钟，如此漫长的等待。
    路小艳一直待在门外听着门内的呕吐声不止，紧咬的唇角渗出微淡的血丝，终于，强撑的意志在那一声声呕吐声中彻底的崩塌，所有佯装的坚强全然溃退，她只觉得全身若无力一般，软软的沿着墙角滑落到地面。
    “路小艳……”冷凝萱不由得低唤出声，上前扶她，而她，只是摇头，轻轻的推开冷凝萱；将头紧紧的靠在墙上，就这样，无声的陪伴着他。
    莫浩然静静的看了她半响，微微的闭上眼睛凝了凝神，五分钟后，他起身，脱掉自己的灰色大衣，轻轻的披在她身上；她厌恶的想要推开，却被他强制摁住，她挣扎，便听他说：“想要陪他，就先学会照顾自己。”
    所以，她停止动作，不再挣扎；缓缓的闭上眼睛，不愿让眼泪流出。
    趴在床椽上，路小艳静静的看着叶宇哲将食物拿起，而后放下；她闪着眼睛问：“叶宇哲，只吃这么一点么？没胃口吗？！”
    他皱了下眉，终是说：“小艳，你能不能不要盯着我一直看？很……”
    路小艳嘟着嘴截了他的话：“看看怎么了嘛？！又不是没看过……”叶宇哲颇有些无奈的开口：“你看着我，我吃不下。”
    “好嘛好嘛，不看就不看嘛。”路小艳侧过头，佯装生气。
    他好笑的推了推她：“我渴了，去帮我打瓶开水。”
    她瞪他，“有护工。”才不要呢！本来探病的时间就有限，他每天饭后还要剥削她陪他的时间。
    “护工打的开水不好喝。”叶宇哲揉揉她的头：“乖啦，快去快去。”什么破理由？！不过，他的意思是不是喜欢喝她的开水呢？！
    这个理由，她喜欢！
    所以，她含着笑，嘴硬道：“好啦好啦，给你打就是了。”起身，提着保温瓶出了门。
    房门缓缓的被关上，路小艳含着小小的甜蜜进了电梯；房内是他不可抑制的呕吐声，不想辜负她的意，所以，他愿意忍受这般如此痛苦的折磨；只是，他不知道，门外，走到中途突然回身的路小艳定定的站在门外，听着门他的阵阵呕吐声，她就知道，每次吃完饭他把她支出去是有目的的，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
    唇微微的荡起苦涩的笑：他的叶宇哲，依然还是曾经的叶宇哲，依然还是这么的善良，这么的为别人考虑着。
    所以，等到她再回房时，他问她为什么今天这么慢的时候，她可以微笑着回答，“今天水房的人气爆好哦，排了好长好长的队呢，害我等了半天。”她放下水瓶，夸张的比划着，他却轻轻的叫住她，“小艳……”
    “嗯？！”她停下动作看他，他说：“小艳，你刚才在外面都听到了吧。”没有疑问，只是平静的在陈述；因为了解她，因为她每次说谎的时候就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一下子怔在了那里，等回了神，想要微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叶宇哲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她咬了咬唇，上前，他轻轻的揉着她的发心，温柔的说：“小艳，跟二哥合好吧。”
    她的身体猛的一僵，她抬起头，用那样震惊的眼神看着他，他似是料想到了她的反应，只是微微一笑，接着说：“不要因为我，毁了你的幸福，不值得。”
    她的眼泪忽的就流出来了，她不说话，只是拼命的摇头。
    他捧起她布满泪痕的小脸，爱怜的抚去她的眼泪，“小艳，我……”他看着她，终，还是不愿亲口将自己的病说给她听，他说：“我希望你幸福，而那种幸福只有二哥可以给你。”
    她闭着眼睛摇头，泣不成声：“我不要，我不要，谁也不能给我幸福，我的幸福只有你可以给……”
    他微微怔愣，心内微微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拥进怀里：“小艳，二哥很爱你！”声音轻柔却带着微微的苦涩。
    “可是我不爱他，我喜欢你，只喜欢你，到死也只会喜欢你一个。”她哽咽着，小手轻轻的扯着他的袖口，抬起泪眸看着他，眼神无助却又虔诚无比。
    他心神一震，唇角微微扬起一抹浅笑，语气无奈却宠溺：“没有谁能成为谁的唯一，所以，我也不会成为你的唯一。”他说：“小艳，我会离开这里，然后，永远都不会再回来；所以，不要让我担心。”
    如果他不能守着她，那么他便替她守住那份幸福，即便不是自己给的，也好过把她一个人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