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奈何情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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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历九年四月,燕燕抵达幽燕不久,后周皇帝柴荣亲率水陆两军大举进兵,攻入契丹境内。萧思温领兵迎战,连失益津、淤口、瓦桥三关,瀛、莫、易三州十七县,后周军队直抵幽州城下。思温急火攻心,旧伤复发,一病不起。耶律休哥全权行使军令,一边守城,一边向朝廷请求援兵。
幽州城内早已人心浮动,仓促逃难的百姓涌向城门。幽州兵力原本薄弱,不堪一击,适逢柴荣大军一鼓作气,势如破竹,南京城更加岌岌可危。思温痛下决心,誓要与南京城共存亡。他强撑病体,命令韩隐,“速速带上燕燕赶回上京!她若不肯走,就把她打晕,绑走!”韩隐万分不忍放下思温不顾,但是,考虑到燕燕的安危,仍是答应了。不料,帐外传来一声隐约压抑的啜泣,随着急切的帘动,一身铠甲金光闪耀,燕燕手提巨弩跨上两步,跪在思温面前,“女儿决不弃爹爹于不顾,更不会离开幽州!今日起,女儿代您守城!”
“你——”一口热血顶上喉咙,待韩隐奔过来扶住挣扎欲起的思温,黑红的血液已经溅到韩隐的袖口。韩隐连忙抚慰思温,一边信誓旦旦,“老爷你放心,燕燕她不会有事!韩隐舍命也要保护她!”燕燕也知道父亲的苦心,跪伏在思温榻下,一边软言安慰父亲,一边愤不择言;“都是那个昏庸的皇帝!迟迟不发兵支援!”思温一听,七魂已失了两窍,眼珠子在帐子内轮转,最后定格在瑟缩的女奴乌云娃身上。乌云娃吓得双膝发软,扑通跪下来叩头求饶,“奴婢没有听见,奴婢什么也没有听见!”思温把目光从乌云娃身上移开,又落在韩隐身上,很有深意的蹙起眉角,余光再次扫过乌云娃。韩隐轻轻点点头。忽闻脚步声急促,不一时,休哥入帐,面露喜色,“大人,朝廷已派出援兵,不日可到!”
“太好了!吾皇万岁!”思温长呼一口气,歪倒下去。
休哥的脸上却浮起一抹尴尬的颜色,小声说,“其实,不是皇上派兵。是太平王,和晋王……”
“哦?”思温原本的喜色渐渐退却,若有所思。随即,又轻笑了,“谁也好,罨撒葛,贤儿,都是老夫的女婿嘛……”他的笑容里夹杂着几许苦涩。
韩隐心中一震,目光如火般的投向燕燕,正迎上她躲闪的神色。一抹红潮犹未褪去,刻意掩饰的窃喜化为轻轻的低头抿嘴而笑,这在韩隐看来,更如一把刀刺向他的心。酸涩感如同浪潮翻涌。原来,思温早已有意将燕燕嫁给贤宁,而燕燕,似乎并不反感。太平王妃萧和辇是思温的长女,倘若燕燕再嫁给贤宁为妻,那么,无论将来太平王还是晋王得了天下,国丈的位置都是思温的!更何况,燕燕似乎仍旧对贤宁有情,那么,思温又岂肯放弃如此迎合人意的政治联姻!韩隐感觉到彻骨的绝望。当此时,帐外鼓声大作,韩隐随同休哥一起出帐,披挂上阵,登上城墙。“赵”字大旗在城下招摇飘展,一支大概有三千人的骑兵在城下谩骂叫阵。休哥带兵出城迎战,两军厮杀在一起。韩隐在城墙上指挥守兵以礌石滚木助阵,转身嘶喊间,惊异的发现燕燕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城墙上,正举着一只比她的胳膊粗壮的鼓槌用力的击打战鼓,看到他,轻轻的点点头。韩隐夺下鼓槌,纵身挡住如风般急促飞过的一只箭簇,半是恳求,“燕燕,回去吧。这里,很危险。”
燕燕放下鼓槌,却绕到韩隐身前,小小的身体面对着城下交战的两国将士,坚定的看一眼韩隐,“有你在,我不怕。你会保护我的,不是吗?”
韩隐一瞬间不知所措。没有来得及展露一丝笑容,如雨点般的箭簇已经亟不可待的飞上城墙。燕燕侧身躲开一箭,另一支箭紧跟着射来,燕燕感觉眼前一个身影迅捷的挡过来,听见韩隐大呼,“燕燕小心!”韩隐的前胸承接着箭簇顶过去。不料,眼前一阵电光火石,箭簇受到了撞击微微偏离,轻擦了一下韩隐的盔甲,落在地上。
两人望向城下,顿时振奋。一面“韩”字大旗凭空杀出,与休哥军汇聚一处,双向夹击,后周军溃散撤退。休哥挥军直追,被一个人轻轻于马上挡住,“恐有埋伏!”休哥点头,下令收兵。幽州城困暂时得解。城门大开,燕燕纵马奔驰在前,迎上韩家援军。马上之人微微一笑,翘眉道,“小姑娘,又见面了。”
此番,韩德让受晋王令,急调三千精兵赶来幽州解围。次日,弥古特率领太平王亲军五千人,女里率领原积庆宫亲军两千人也匆匆赶到。三路援军与休哥军汇至一处,打退后周数度进攻,并向失去的州县推进。六月,后周统帅柴荣寒疾复发,后周退军,幽州城困得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