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渐渐暗淡下去，帐内重重叠叠的阴影映在可汗的身上，流苏近处打量着整个部落最尊贵的可汗，他的容貌要比实际的年龄苍老许多，双眉之间刻勒着深壑般的皱纹，此时，宴罢酒停，可汗的容妆已经随意了很多，凌乱的头发像揉成一团的马鬃。只有那双眼睛依然犀利，但是里面却漫尽了往事的风雪。流苏凭着女人的直觉，感到可汗绝不会是因为情欲之事召唤自己，就听话的靠近过去，安静顺从着等待可汗发话。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正在和三个人比试是吗？我喜欢桀骜不屈的人，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这种高贵的品质，所以，我对你有很大的期望。但这远远不够，我需要你更加机智、忠诚、甚至隐忍。你说，你母亲是个汉人，她是什么时候被掠来的？”
    “她是二十年前被掠来的。听说，她随父亲经商，正遇上蒙古和塔塔儿人激战……”流苏自己也不是十分清楚。
    啪！可汗重重的拍响了床桌。流苏一惊，可汗眼中尽是暴风飞雪、血色深仇，这个声音不再沉静沧桑，而是充满了沉积蓄发的愤怒。“就是那场激战！辽国突然改变了放任的态度，他们挑拨事端，挑起了蒙古人和塔塔尔人的纷争。塔塔尔人向辽国摇尾乞怜，成为他们的凶犬。大兵压境，血洗了我的王庭，我的妻子乌仁哈沁、我的幼子4岁的明狞格都被强掠走了。”
    急转直下的音调低沉得如同无声滴淌的鲜血。“乌仁哈沁大妃被抢走后，再没有明亮的光宇照亮我的金帐，而仇恨更像是毒蛇吞噬着我的心，屈辱就像黑暗的影子追随着蒙古人。但蒙古，无法和强大的辽国作对。二十年的屈服……”那只青筋劲爆的手痛苦地握紧了。
    流苏，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她虽然没有经历这些伤痛，但是从小奶奶就常常念叨，说蒙古人的好日子已经过去了，剩下的全是苦日子了。每年，辽国都来草原上减丁，很多部族为了逃避这样的灾难就迁走了，而沉重的岁币更让蒙古承受不起。生活的尖刻使流苏大概明白可汗的所指。
    “我的女儿赫敏被迫嫁给了辽国的太子。而他们只是让我们尊贵的女儿做了没有名分的侍妾！回来的人告诉我，我可怜的女儿甚至经常挨打。但是，我得到了一个金子般珍贵的消息：我的儿子明狞格还活着。当年，乌仁哈沁大妃为了我们的儿子忍辱负重屈从了辽王。但是，眼下辽王隐瞒了他的身份。我需要把这个孩子找出来。赫敏的身份过于显眼，根本没有机会去探听。所以，我需要一个足够明敏的女人混到辽国去。你现在明白了吗？”可汗的目光再次落到流苏脸上。
    “我可以信任你吗？信任你为我横断深水，冲碎坚石吗？我要你去看不见的战场上为我流血。”
    如此重大的任务，压得流苏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