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信誓旦旦的勇气，在到了主宫门口的一刹那，全都消失不见了。
    释然还握着我的手，可我心里的忐忑，已不是他能够轻易平复的了。
    “进去吧。”他鼓励道。
    “然……”我唤住准备离开的他，“你过会儿能来等我一起回去吗？”
    释然的眼中像是被点亮了，微微一笑道：“好。”
    闻言，我松了口气，这也算是个动力。
    ……
    走进主宫，四周还是那样的熟悉。
    记得以前我总是迫不及待地跑过这条路，到琼言的房间去。以前我总是抱怨这条道太长，害得我要多走许多路，因此浪费了许多和师父在一起的时间。
    而现在，我却只觉这长廊太短，还未做好准备，琼言一人独坐桌边的背影就已经闯入眼帘。
    我不禁停下了脚步。再往前，便感无所适从了。
    琼言注意到有人来了，转身一看。两人的目光便直直地撞上了。
    他眼中有见到我的喜悦，也有淡淡的悲伤。
    “……”我张开嘴想说什么，却一时语塞。
    我该叫什么？师父，琼言，还是……哥哥？
    琼言似是看出了我的为难，便直接说：“坐吧。”
    我点点头，也在桌边坐下。
    琼言说：“喝酒吗？”
    “不了，”我摇头，“昨晚在飞然那儿喝太多了。我现在还有些头疼呢。”
    “也好，那我倒些茶。”琼言说着便拿了桌上的茶杯，倒上一杯清茶给了我。
    好像……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窘迫。我略微松了口气，环顾四周，问：“淡衣呢？”
    “他说很久没下地了，出去走走。说不定正是去看你了。”
    “哦。”
    方才还觉得没有什么尴尬，此时两人却同时陷入了沉默。
    须臾，我轻抿了口茶，想到来之前“速战速决”的决定，开口道：“跟我说说影之教吧？”
    “你想知道些什么？”
    “嗯……我原来叫什么？”
    “墨影。”
    我诧异道：“竟也有一个‘墨’字。”
    “是。”琼言点头，“初见你的那一天恰是我妹妹的生日，你和她看上去又一般大，于是便也在你的名字里用了‘墨’这个字。”
    原来如此。原来琼言见我的第一眼时想起了他的妹妹。而我见他的第一眼，却是像找到了我的天空。
    “那你呢？”
    “琼影。”
    “为何都以‘影’为第二个字？”
    “这是影之教的传统，凡是教主和教主的后代，名字的第二个字都必须为‘影’。”
    “那爹娘，他们叫什么？”
    “爹叫罗影，娘叫轻纱。”
    罗影，轻纱。我默念着这两个陌生的名字。
    他们是我的生父生母。我从来不曾知晓他们，现在，也无法拥有他们了。
    我问：“他们是怎么死的？”
    “被当时右护法的儿子尘影所杀。尘影灭了他们所有的党羽，一个未剩。”
    “然后自己坐上了教主之位？”
    “……是。”
    未见过爹娘，却背上了杀父杀母之仇。
    可奇怪的是，我仿佛没有从琼言的脸上看到一丝对尘影的愤恨。
    “你……难道从未想过报仇？”
    “哼，”琼言冷笑，“如果我没有因为被追杀而不得不逃离影之教，或许，我早晚会做出尘影做的这件事。”
    我瞪大了双眼：“何出此言？”
    琼言闭上眼，眉宇间露出一丝恨意：“你不了解他们。”
    “那你告诉我。”我一字一句地追问。不管怎样，那是我的爹娘啊！他们犯了什么大错子女不能原谅呢？
    琼言张嘴正要回答，却又欲说还休，只是简略地回答：“我不想造成先入为主的印象。有朝一日你恢复了记忆，想起了爹娘和兄长们，还有……其他的许多人，你再自己定夺，这仇，是报，还是不报。”
    我敏感地捕捉到了琼言话中的一个词：“兄长们？除了你，我还有其他的哥哥？”
    这句话脱口而出，让我自己也一怔。这是我第一次承认琼言是我的哥哥。
    琼言也是一时的怅然，随后答道：“是。还有一个大哥。你已经见过他了。”
    “见……见过？是谁？”
    琼言深吸一口气：“流碎。他原名是流影。”
    “流……流碎？”我惊得几乎从椅子上蹦起来，音调都升高了许多，“流碎？！”
    琼言无奈地点头。
    流碎是我的哥哥？！流碎那样可怕的人怎么会是我的哥哥呢？！
    我一时无法接受，又难以理解：“那……那他为什么还要袭击天山？他难道不知道你是天山的天主吗？”
    “正因为知道，才会有这次袭击。”
    “我不明白。”我愈发感到困惑。
    “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得清的。我还是那句话，等你恢复记忆，自己来评判。”
    “你就那么肯定我会恢复记忆？”
    琼言叹了口气，点点头说：“会的。”
    他格外坚定，我便也不再怀疑。
    半晌，我淡淡问：“离开后的那段时间，你去了哪里？”
    这是我很久以来都想问的。琼言知道我说的是哪段时间。
    “我……先下了山，故意让山下的人看到我，好让你们相信我已经离开了天山。其实我从来都没有走，一直都待在圣地。”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竟没有离开过。
    “一开始你还会来圣地，我便在暗处看着你。后来你就再也不出现了。”他的脸上扯出一丝苦笑。
    原来那时我感觉琼言在背后看着我，并不是错觉。
    “我一直和雪儿在一起。直到那天雪儿慌张飞回来，我意识到出事了。赶去一看，竟是流影。”
    然后释然也赶到了那儿，两人合力打败了流碎。
    事情终于前前后后都理顺了。
    这时，门被推开了，淡衣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淡衣。”我惊喜地喊道。虽然他消瘦了不少，但看上去已无大碍了。
    “潇墨。原来你在这儿。”淡衣看到我也很高兴，“我去倾采看你了。”
    “看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犹豫了下，淡衣说：“释然在门外。”
    我点点头，放下茶杯，站起身。
    “要走了？不再坐会儿？”琼言也站起来。
    “不了，”我摇摇头，心想还是别让释然等太久了，“我下次再来看你们。”
    琼言不言语，淡衣答道：“也好。自己小心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