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缘错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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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月的秋山,色彩斑斓,红彤彤亮澄澄间杂着浅黄绿淡棕褐,不经意间展现出一种最原始却也最难描绘的美。偶有清风悠悠拂过,草木摇摆间,色泽流光溢彩,恰似仙境活水偷偷流淌人间。
周成岫是第一次来不咸山,他早就听说过不咸山秋景动人,却一直无缘得见。原因很简单---忙。身为江南有些名气的药材店铺的老板,虽说每年这个时节,他都会带着些手下,从江南一路北上出关,采买被称作关外三宝之一的人参。可惜每次选参谈价就占用不少时间,江南的铺子也还需要回去打理,因此总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虽年年路过不咸山,却岁岁不得闲观峰。今年这次却出乎意料的顺利,比以往提早十来天便采办齐全,欣喜之余,周成岫便想起这不咸山。
今天一早,他便留了字条,悄悄一人沿着山势,慢慢行来。山中四处古木参天,林深幽静,一路景色多变,有枫红莹若血,有松苍翠依然,有鸟唧唧啼叫,有水潺潺见底,美不胜收。脚下石上更是软软铺了一层松针,走上去舒舒服服。
就这样晃晃悠悠,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行至半山腰间,周成岫找了处较高的山石上,临峰而坐,一边歇息一边俯览山下林海,峰林掩映延绵不绝,看得人心胸开阔,顿觉平日里那些琐事浑如鸡毛。
不知不觉间日上三竿,时近晌午,要说这不咸山景色虽是秀美,可也时有野兽出没,周成岫武功平平,此次一人进山,自是不敢久留,再加上腹中也有些饥饿,所以站起身来,沿着来路往回走,心想着下次再有机会定找几人结伴来游。
只是走着走着,居然渐渐闻到一股香气,这气息,对于腹内空空的周成岫来说,无疑诱惑万分,真想不到深山间竟有人烟。周成岫四处瞧瞧,东拐西转顺着香味而去。
不多时便看见一少年盘膝而坐,面前摆着火架,而那香气,正是从火架上的那焦黄的野鸡上溢出来的。那少年一身布衣,黑发随意束起,生得却是清眉星目,一团正气。此刻一手拿着长木条,正专心的拨弄那野鸡。
周成岫正思量着该如何上前,那少年却开口了,“秃驴,还不滚出来,再不来,我可要全吃了。”周成岫一惊,那少年却兀自看着火架,看都没看他一眼,显然这话不是对着自己说的。人不可貌相,瞧他面目俊秀,斯斯文文,一开口却是粗鲁异常。
他在这边胡乱想着,那边还真的过来了一位,离得近了,才瞧清楚赫然是个大和尚,五短身材,头圆身圆,浑然肉球一般,这才发觉那少年说得不假,和尚走路,真如圆球滚过来一样,不过滚得可真慢。
大和尚走得慢,说话也慢条斯理,“听雨,你把别的吃了不要紧,那个鸡屁股,可一定得留下来让老和尚我来对付,哈哈。”
那被称作听雨的少年见他来了,从腰间摸出个短刀,沿着鸡屁股处一分为二,再用细棍插好,对着和尚晃了晃,说道:“东西带来了吗?可千万别赖账。不然这棍子上插得可就是你啦!”
大和尚啧啧两声,毫不在意,只是突然伸手一下子就把那鸡屁股抢了过来,狠狠啃上一口,满嘴流油,咕哩咕噜地说道:“小听雨说话真是越来越中听了,简直跟你那死鬼师傅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哎呦哎呦,真不枉费我教你手艺,香!香!”说完又是一口。
似乎终于吃得满意了,才摸了下嘴角,咋了两下嘴唇,双手在衣角上摸了两下,慢吞吞地从怀里扯出个东西,阳光下晶莹剔透,不知何物。只听和尚说道:“你那师傅跟他老情人跑都跑了这么多年了,你就是去寻也很难找到。还不如在这边逍遥自在,说不定哪天他们自己溜回来了。”
少年拿过晶莹剔透之物,小心翼翼包好放在怀里,理都不理和尚一下,低头吃起鸡来。见和尚仍是不走,便说道:“鸡屁股没了,你也可以滚啦!”
“好,滚。”大和尚真的准备走人,不过临抬脚时忽然转过身,低声说道:“小听雨,你看那边那人,已经站了大半天了,估计也饿了,你好歹分他个鸡皮也好,善哉善哉!”然后似乎瞧了周成岫一眼,便踱着四方步,慢慢悠悠,走了。
他那声音,说大不大,可是让周成岫听见却是绰绰有余。于是他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走上前,对着少年拱了拱手,说道:“在下周成岫,今日到此游玩,无意打扰,不知小公子如何称呼?”
那少年双手拿着香喷喷的鸡肉,等嘴里的嚼完,才瞟了眼周成岫,说道:“想吃鸡肉可以,只要把身上值钱的东西留下来就行。还有,我不是什么小公子,本大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木听雨。”
原来,现在的世道和尚开始吃肉,少年要当劫匪大王了,周成岫在那里一愣,呆呆得看着木听雨,那人已经低下头去,将鸡肉分开了一些,然后拿起其中一半,悠哉游哉啃起了肉,另一半显然似乎是留给周成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