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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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我走啦!”
放下碗筷拎起书包,我飞奔出家门,顺便把老妈那一如既往的长篇大论留在身后,冲到楼下取车上学——当然,咱不称(chèn就是买不起的意思……)四个轮子的BMW,只有俩轱辘的半旧自行车一辆。老爸倒是有辆白色雪福莱,我刚上高中的时候买的。当时我特兴奋,因为不用再骑自行车上学,车接车送的,多舒服哇!
可没过两天我就又和我的老兄弟凑一起了。原因是每天早上老爸既要送我上学,又要送老妈去她上班的中学,偏偏我俩的学校方向完全相反,大早晨的又是上班高峰期,这一来一回的时间根本不够用。讨论来考虑去,全家一致决定:我还是继续骑我的自行车,顺便还能锻炼身体,挺好。我也觉着挺好,与其坐在车里无聊地等前面的车龙挪上那么几厘米,还不如骑在自行车上自在地看路旁的大柳树唰唰地被落在身后。
只是宝贝坐骑也有不好的地方:太容易丢了。要说这京城的盗车贼可是够胆大够技术,偷起车来比买菜还容易还顺手。虽然这几年好像没那么嚣张了,可还是会日不日的有那么几辆车跟主人不告而别。三年之内我就已经被顺走两辆了,显然这个数字还算是少的。都是刚买没多久的新车啊,那个心疼啊,于是咱就学乖了,再不敢买新车,只到旧物市场淘辆旧货,难看点儿更好,寒碜得入不了那些大爷们的眼,这才能有安全保障。当然,咱可不能买证件不全的,谁都不保准儿那是不是辆黑车。咱良好市民一个,可得打击犯罪支持警察叔叔是不?
九月的天儿,已经不似夏天那样热得人难受了。骑在单车上,早晨的风凉丝丝儿地穿过发根儿,吹到脸上,溜进衣领子里,真舒服。这早晨的光景,正是上班高峰期,机动车道上一如既往地拥堵,也还是那么喧闹。骑着自行车就爽多了,不挤也不闹,加紧了倒蹬两条细腿儿,就迎着风那个潇洒地向前飞呀飞呀……
来个帅气的刹车,目的地到达,也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还真觉着不过瘾呢——当然,如果遇到个沙尘天气或是赶上冬天的冷嗖嗖北风,我可就不这么觉着了。
“呦,小乔!真巧啊,咱又碰上了!呵呵快跟爷我承认吧,你是不是每天都眼巴巴儿地瞅准时间搁这儿候着我呢,嗯?”
巧个屁啊,哪天碰不上啊。说话就说话,嘴里还吧唧吧唧地嚼着东西,恶心!
我正弯着腰锁车呢,听着这个恶心的声音不只觉着后脊梁僵硬,连早上吃进去的猪脑鸡蛋都想呕出来了。虽然每天都能听到,可我对这个欠揍的声音的免疫力还是几乎为零。
上了锁,我憋着一肚子火转过身,对上那张刚刚快贴上我后背的大脸,脸上的那张嘴正卖力地嚼着肉包子,眼睛也没闲着带劲儿地冲我咔吧咔吧。
“离我远点儿,瞧你那一嘴巴子的油,恶心……别噌我身上!”我嫌恶地一把推开那张臭脸,往教学楼方向走。
“唔……等等我嘛小乔……嘿嘿小乔,昨儿个晚上想我没啊,梦我没啊……我可是想你了呢,还梦见咱俩一块儿去怀柔摘板栗呢……嗯真好吃……呃(一个响亮的大饱嗝)!”
“你给我闭嘴黄盖!你是不是又皮痒痒了?再叫我声试试……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看着你烦!”
“别介啊,小乔,咱俩谁跟谁啊……再说我不都这么叫你好几年了嘛,怎么还没习惯呢,再说这个是我对你的爱称啊,你看别人都没资格叫……”
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边说还敢把爪子按到我的肩上,脑袋也探到我面前。好啊,臭小子,我正想回头抓你呢,你可就送上门儿来了,看我怎么整死你!
我一把揪住他脑瓜顶的头发,把他拎到我面前,另一只手握成拳头就朝他胸口擂过去,叫你不长记性!嘿嘿,这家伙的头发比我的要长,揪起来特顺手。
“唉呀妈呀,美人手下留情啊!啊……!上次你打过的还没好呢~~谋杀亲夫哇……啊哈小乔我不敢了,别别……呜呜我不叫了还不行吗,乔乔乔乔……再也不叫了……”
那张还没来得及擦干净的油嘴爆发出一阵阵哀嚎,嘴的主人不得不用双手一面护着胸口,一面想要解救抓在我手中的头发。
“哼,想要我饶了你没那么容易……不敢了?再也不叫了?这话你早就说了不下百来遍了吧?跟放屁似的!你不吃苦头就不会长记性!鸡脑袋,记吃不记打!……”
没错,这个正在被我修理的欠嘴欠舌的家伙,就是那个当年敢在台下嘲笑我调戏我的臭小子,就是那个害我丢人又害我被老妈念的欠扁的脑袋,就是那个曾抱怨我啰嗦从此却成了我老妈口水的受害者的冤孽,就是那个因为叫我小乔而被我无数次痛揍还依然不知悔改地叫了五年的挨千刀的,就是那个我看一次就想打一次一看见就恨得牙根痒痒拳头发紧的不共戴天的仇人!
自打他叫我小乔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要败在我的手下,就注定要在我的拳下求饶!不只是因为他引起了我的“名字惨案”,还因为他爹娘给他起了个好名字——黄盖,一个注定了它主人要心甘情愿让我责罚的好名字!啊~哈哈哈哈哈……
要不说世界怎么就这么巧呢,周乔就这么遇到了黄盖。如果说我的名字实在是普通得要命只是坏在了曾经的那一番白痴的自我介绍,那他黄盖的爹娘给他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可就算是欠考虑了吧。哪怕是叫什么黄河黄海黄油黄瓜也好,也比那个“愿打愿挨”的黄盖要强得多啊,当然,他爹娘也肯定没有想过他们儿子会遇上并惹怒了“周瑜”和“小乔”。
“小……啊乔乔,你那是歪理啊,打黄盖的明明是周瑜周郎,有你小~乔乔有什么事儿呢,你不能打我!”
黄盖一边压住被我揪乱的头发,一边揉着被我雷轰过的胸口,还不忘用哀怨的眼神瞄我。
“哦?是吗?我不就是姓周吗,不也是周郎吗,打你不得吗?再说,你不是叫我小乔吗,小乔可是周瑜的老婆,你好歹要尊称声夫人,夫人打你你有什么怨言?不管从哪方面讲,我周乔都有资格打你黄盖!”
“欸……?乔乔,你承认你是小乔啦?还夫人呢……”
我恶狠狠地向他射去两道愤怒的目光,他缩缩脑袋,瘪了瘪嘴。
“哦了不说了不说了……哼,看你哪天遇上个诸葛亮也让你尝尝受压迫的滋味儿……”
根本不是黄盖怕我,就他那张嘴皮子耍起来可真没我插话的份儿,要真动起手来他也不一定打不过我,只是这些小拳小脚小争闹只不过是我们之间的玩笑。朋友这么多年,我们一直都默契地知道自己在彼此心中的位子。几乎没有过真正的争吵,更不要说拳脚相加。就像两只小猫,拱拱小腰,立立小毛,互相呲呲牙,抓两把就好,却从不向对方伸出尖利的爪子。
连我自己都没想到,能和那个在台下笑话我的小痞子一样的哑嗓子成为朋友,正如心里发过的愿,我记住了他,也一次次地“收拾”了他,还一发不可收拾地成为了最好的哥们儿。从初中到高中,我俩一直在一所学校一个班级,学习玩乐总在一起。这五年里,除了爸妈,我和他呆一起的时间最多,跟他讲的话也最多。心里有什么,即使我不和他说他也能猜出个十有八九。怎么说呢,这就是缘分吧。
就像这次,也是他第一个发现了我心里的秘密。
“乔乔,有事儿?”
看着我一直在戳餐盘里的饭失神,黄盖啃着手里的排骨,眼睛里满是问号。
“嗯……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就是这两天做了个决定……”
“嗯?”
“嗯……你觉着二班的郎晓玉怎么样?”
“嗯,不错啊,挺正的,我还跟她挺熟呢……唔?乔乔,你想追她?!”
“你小点儿声!我……是有那么点儿想法。想了挺久的,想跟她说……”
“嗨呀乔乔,这还不是大事儿啊,你终于开窍啦!不枉我这么些年的悉心教导啊!”
黄盖扔下手里的排骨,一双油爪子狠拍我肩膀,还夸张地摇来摇去,哈哈哈的笑声引来食堂里其他人诧异的目光。
“嘘……行了你!缺钙啊你,那么大声干什么!脏手拿开!”
“我说乔乔,你这是初开苞啊,可是哥们儿我的大事儿。嘿,瞅瞅你,还没怎么着呢脸儿就红了一片。我说兄弟,表白什么的都交给我……呃我是说交给我来计划,好歹我比你多那么几次经验呢,包你家小玉满意!表白追人这事儿呢,要抓紧,要稳准狠,也得从长计议。走,咱说干就干!”
“哎饭还没吃完呢……”
“还吃嘛饭哪,找媳妇儿要紧!走走走……”
唉,看看这黄鼠狼火急火燎的架势,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军师。也不知道我面前的会是一片光明,还是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