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5 绝望的深渊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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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我和穆桑敛暂时分开执行任务,组织又派了一个眼睛幽黑的男人给我做搭档,一个温柔热情的男人,在那个夏天给予了我无限的关怀。我牢牢记住了他的名字,岁轩池。他让我想起了战死的哥哥初月,如果他还活着,会是怎样的人呢,陪我度过童年,教我幻术,保护我爱惜我,多好,我并非孤身一人。
    镰刀的尾端已经插入了轩池的胸口,他倒在血泊中,呆滞地望着我。他明知道不是我的对手,明明知道。
    “七月,我宁愿死在,你,你的手下……”
    “别说了,别再说了,轩池,轩池,对不起,对不起……”
    “傻丫头,我——”
    恍惚间,气息将尽的轩池忽然挺起上身将我抓紧一把按入了身边的岩壁中,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落石从天而降,像洪猛野兽般倾刷而下,轩池被一大块岩石砸中了肩膀,嘈杂的声响像是破天穿地般发出的怒吼,密集的大块碎石将轩池带入幽暗的深渊中。飞溅的水沫击打着黑色的玄石,翻滚的冰寒之水倒流而上,眨眼间就已漫到了脚边。
    “七月——快上来——快点——”
    周围的一切都被凝固起来,变得易碎。我被水流卷了出去,那不断来回横冲直撞的水柱打断了我的肋骨,浪像尖利的刀刃一道道从身上拂过,留下的却是极深的伤口。身边咚的一声,有人跳入水中抱住了我,上方悬垂的透明光亮的残虺正在尽力伸缩,男人蓄力在水中一蹬,抱着我跃出了水面。
    方才的战斗中我几乎耗光了所有的幻力,浑身冰冷无力,意识也模糊了。眼前不断有人晃动,焦躁不安的表情,甚至带着一点恐惧,难道我快死了么,快了么……
    我已记不清父母的样子,家族中仅存的照片也早已被一场凶恶的大火吞噬。母亲生了我后不久就再次奔赴父亲曾战死的地方进行最后对川国残余兵力的围剿,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抚养我的爷爷曾说,月下家族虽被誉为最强的战阀之族,却总免不了被当做兵器的命运,若不然还是死路一条。杀人和被杀,我们的生命只有这两种选择,别无他途,我们是只有在战场上才能生存的人。
    七岁那年,木连煌的父亲,木之国的先帝下令焚毁了月下家族最后的一片领地,将我关进了盟校幽禁起来。我已经是家族最后一个继承了强幻力体质的人,他不能让我被浪费。无休止的鞭打和驱策让我如陷地狱中望生无力求死不能,他们逼迫我迅速成长,成为能够为其差遣的杀人机器。就在那个时候我见到了木连煌,他站在囚牢外锦冠华服风绝天下,高贵而干净,那双睥睨天下充满狂妄之气的眼神让我无处隐藏沾满污血的肮脏身体。我想杀了他,杀了那些看尽我丑陋的人。我扯断了穿在我锁骨上的幻力锁链,击破牢笼,掐住他的脖子,他没有一丝惶恐,反而拖起我的脸颊,只说道,等我当了王,给你自由。
    不久,我便遇到了穆桑敛,他带我离开了木之国。为了变强,为了能够自由选择生存的道路,我在他的训练下学会怎样凝炼幻力剑,成为月下家族继哥哥之后第二个能够使用高密度幻力作为武器的人。不断地执行任务,与强者交手,杀了他们,获取更多的战斗经验,让神经变得坚韧,让心智坚不可摧,没什么能够阻挡我变强,任何人都不能左右我的人生,发誓不再成为利益之争的工具,发誓不再凭借杀戮而获得生存感。
    我所做的一切,真的对么!
    超强的身体素质使得我的细胞再生速度比常人快很多,我醒来的时候,石老正在给我拆掉裹在手上的纱布。他惊讶地看着昨天还被幻力严重灼伤的手不过一天便已经恢复如初,浑浊的眼睛里印出我睁开的双目。
    “感觉怎样?你昏睡了三天,七月。”
    我推开老人下床,虚软无力的脚勉强站稳,过了会儿才有力气迈开步子。我抓住花跃,大声吼道,“你这个混蛋,直到现在你还不敢说明真实目的么!”
    “放手!”赶进来的裂浓氏渐渐握住我的手臂,乌紫色的嘴唇不停颤抖,“放开你的手!”
    “该放手的人,是你——”我左手在裂浓氏眼前一晃,匕首就已经近在他眼珠前毫米之远,他的喉结滑动一下,慢慢松开手。
    “对不起,七月,我本不想隐瞒,可是,可是没有办法!”
    我看着靠在山洞口的穆桑敛,收回了匕首,跌坐在石床上。花跃几乎快哭了出来,他也确实流过了眼泪,他死了两名最珍爱的部下,夜错,还有艾两。
    “我是巽国的皇子,父亲即将退位,他将我定为了继承人,但我不想接受,次皇子,我的弟弟花癸早已觊觎皇位,他时不时雇佣杀手刺杀我,就算我把皇位拱手相让,他还是会杀了我以绝后患。我是逼不得已才冒险进入川国寻找支援,这牵扯到了巽国皇族内斗,若是被异国人得知怕是会引来更多麻烦。我有所隐瞒,真的是已经无计可施!艾两、夜错、裂浓氏还有潦泱都是我仅剩的手下了,这些年的暗斗让我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花癸不知从哪儿雇来了强幻力师,比之我们不知强了多少倍!我走投无路了才——”
    “那石老呢?”
    花跃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石老是看着我长大的管家,他,他是这次交易的,交易的出面人。我不能亲自去,所以——”
    我扫了一眼裂浓氏和潦泱,确信花跃没有再骗人。
    “为什么明知我们是异国人,还雇佣?”
    “因为我自知战力薄弱,才雇佣了‘蚕’,相信我,这只是巧合!”
    “你们,要交易什么?”
    花跃顿时脸色惨白,支吾着不肯道出。川国的交易,偏偏发生在川国,那片至今都布满残垣断壁民不聊生的地方,除了四国的辖地外几乎只剩了焦土。为什么会在那儿交易?
    “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花跃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萎蔫沮丧地抱着头,说道,“骗了你们,让你们也陷入这么多危险中是我的错,你们,走吧,快走吧!”
    “七月,过来。”
    一直缄默的穆桑敛冲我招招手,转而对花跃说道,“等一会儿给你答复。”
    我披了外衣跟穆桑敛走出山洞,这儿的气温已经没有之前那么低了,看来我们已经进入了黑谷走廊的南端,这儿是川国了。
    “好些了么。”
    “你知道那点伤不算什么。”
    “我是说,你能接受轩池……已死的事情了么。”
    我看着穆桑敛,冷笑了声,“是我杀了他,还有什么接受不接受的。杀了他,又说自己不能接受,岂不是很可笑。”
    “好,你有这样的勇气很好。”穆桑敛顿了顿,说道,“你现在什么打算?”
    “潦泱也算帮了我一把,将他们送到目的地,暂且就这样。”
    “七月,就算花跃不能亲自出面和对方交易,也不必选择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穆桑敛走到我身边,按着我的肩低声道,“他有其它可选择的余地,随便一个手下都行。”
    “你的意思是他又骗了我?”
    “不,他没有撒谎,只是,这事有蹊跷。如果我们跟着他就会被牵扯进去,日后就没办法摆脱这些牵连。而且,花跃的皇弟,不是也雇了组织里的杀手?”
    “免不了的,总有一天我会杀了首领,不想被杀,就只能杀人。这是你教给我的。”
    穆桑敛见我决心已定,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笑着摸摸我的头发,说道,“你再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我们上路。”
    将决定告诉花跃后,他松了口气,遂浮现了一丝虚弱的笑容。
    下午,我们再次启程。身后的坟墓埋葬了我曾经想用双手保护的亲人,我想起了他死前最后一句话,即使被鲜血模糊,却依旧清晰。我听到了,轩池最后一句话。
    七月,你可要好好地,活下去。
    如果这是你的心愿,我代替你完成。
    再见,我亲爱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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