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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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乐事后听闻此事,内心感受十分之复杂,同情有之,鄙视有之。
他长这么大,也没尝过两次他哥的手艺而已,还只是一碗鸡蛋面罢了。可夏非,可是尝了一桌!让他都有点羡慕了。可是只要想想这代表了什么,他就只剩下同情了。那一桌的菜,要价可绝不会低啊。李子乐想想夏非可能付出的代价,就深深同情。
但对于他哥。啧,在家里睡了一天,饥肠辘辘的李子乐大少爷坐在沙发上,盘着腿,眼睛斜着,点评:“披着羊皮的狼!卑鄙,无耻!”
李子安对于自己的成果十分满意,听此评论自觉不能充分概括他的计谋的高深之处,于是转身回厨房,拿出一碗炒饭,在李子乐的面前晃了晃。然后拿回厨房,准备倒了。
跟着进来的李子乐对此一幕痛心疾首:“浪费!古人有曰每一粒米都是农民伯伯要汗水浇灌出来的,都是辛苦的结晶!你这种行为是违背了共产主义思想的,是要被批斗的!”
义愤填膺地发表完意见,眼泪汪汪地对上他哥居高临下的眼神:“哥,我饿了,热热给我吃吧!”
……
不过另一边的夏非,今天的心情却颇是沉郁。
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夕阳的残照,他的思绪飘摇不定。一年一年的时间过得太快,转眼又到了这个时候。即使现在的生活平静安乐,即使他其实并不想记住,但只要到了这个时候,却还是可以一下子就意识那个日子的迫近。
就是后天了。
那个他在六年前破碎了,解脱了,重生了的日子。
……
开车在N市的街头慢慢行驶着,宁远的心头有一点茫然的感觉。回来两天,除了昨天刚回来的时候,和张楚在市区吃了顿饭,剩下的时间就是倒在饭店的床上倒时差。到了这会儿才有时间好好看一看这个阔别了八年的城市。
他把车停靠在路旁的一个公园外。下了车,在公园里找了个地方随意坐下。点了根烟,深深吸了口,辛辣的气体从喉咙进入肺部,再缓缓吐出的过程让他可以保持清醒。这座城市,和记忆中相似,又更胜昨日的繁华,熟悉,但却并不能让他感动。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当日义无反顾地拒绝了众多公司的邀请,选择回到N市工作的原因,那种强烈的渴求和希冀,在此刻就像是镜花水月的梦,在实现的瞬间消散无踪。再美,也不过是虚妄。
闭上眼睛,阳光打在眼皮上带来的红,热烈鲜艳,却无法带来温度。即使在这里,那个人最后呆过的城市,他也无法感觉到他的气息,哪怕一丝一毫。
傍晚的风吹过,眼角有湿润的感觉,他靠在座椅上,静默着如同沉入一场无法醒来的梦,一场往昔的再也无法重来的梦。
在那个傍晚,N市某个街边公园里,很多路过的人都看见一个年轻的俊秀男子,坐在路边,泪流满面,却一声不发。那种沉默的悲伤,哀恸的让人不忍打扰,只能默默走过。
铺天盖地卷来的悲伤,让宁远无法自持,只能任由自己被那浪潮卷去。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才将他拉回现实。
一按下通话键,那头冲击炮一样的就爆开了:“宁子,怎么还没到啊?我可等了你半个多钟头了啊!你该不会是迷路了吧?你在哪儿?要不要去接你啊?”
把手机拿远了点,等到那边的声音停下,而自己也调整完情绪,才凑近了答道:“老大,不好意思。我车开到半路,人有点不舒服。这才想给你打电话,我今天就不过去了。你们玩得开心点。改天我请客。”
那边沉默了下,大概是听他的声音有点不对劲,也没责怪什么,只担心地询问:“你一个人不要紧吧?要不,我过去看看?”
“没事没事,就有点头疼。我回去吃点药就好。那就这样了。”他的心头涌上一股暖意,稍微冲淡了些心头的悲伤。
“那行!有事来电话啊!”
“嗯。”他应了声,挂了电话。抹了抹脸上已经风干得差不多的泪,站起身。似乎下了决心,上了车,发动了车子,干脆地转了方向,但却不是开向酒店,而是往郊外开去。
其实知道朋友刻意在今日请他的好意,也想假作已经忘记今日是何日。但既然明知道今天是他的祭日,又怎能忍心不去看看他。
即使是只在五年前来过一次,但那条路,那个地方却已经刻在了他的记忆里,不会被时间抹去。一路开到山下,抬头沿着那长长的台阶望去,那里有他最后长眠的地方,宁远的目光里有深远的哀痛与悔恨。
站在墓前,夏非抽完最后一根烟。
墓碑的样式很简单,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是镶着一张照片,刻上了名字而已。
夏洛非。
第一次来给“夏非”的父母扫墓的时候,他意外地发现了“夏洛非”的墓碑居然也被人安在了这个墓地,真是无比感叹天意的不可捉摸。只不知道声名狼藉的夏洛非到底还会有哪个故友会为他安个墓地呢?看着落款那里的“故友”,他实在想不出。但以后每次来,也就都会顺便过来陪自己抽根烟,聊聊天。
踩熄了烟头,最后看了墓碑一眼,他往山下走去,没有回头。
宁远在山下静静站了片刻,方才踏上了第一级的台阶,之后的每一步他都走得很稳,但心却跳得很快,脑子里有无数过往的影像闪过,却又似乎什么也没想,只是空白一片。
就在这样的状态下,他被人撞了一下,身子倾斜着倒向一边,幸好及时撑住了一旁的山壁。
这时,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扶住了他的手臂。
“对不起。”他看过去,扶住他的是一个有着温雅容貌的青年。但就在他抬起头的这一刻,青年脸上的神色却陡然大变。虽然青年很快地低下了头,但他却还是看见了。青年脸上的血色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一下退去,甚至连嘴唇变得苍白。扶住他的手也在同时就像触电一般地收了回去。
“你认识我吗?”明明就是从没没见过的人,却有这样的反应,让他不能不这样猜测。
青年摇着头,出口的声音却带着细细的颤抖:“不,不认识。”很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仿佛怕他不信似的,又补了一句,“我,我认错人。”
话音还没落,青年已经逃跑似地往山下跑去。他的身影仓惶,仿佛背后有什么无比恐怖的东西在追着。
虽然有些奇怪,但现在的他并没有心情去探究这种事,只是继续往山上的墓地走去。
当他最终站在了那人的墓前,蹲下身,用手沿着墓碑上他的名字一路划下,才终于敢轻轻念出他的名字。
夏洛非。
洛非,我来看你了。你还好吗?还好吗?
他把头抵上墓碑,放任心痛蔓延,眼泪在顷刻之前再次落下。
洛非,对不起。
洛非,我好想你。
洛非,我爱你。
残阳如血,铺满天际。
宁远坐在夏洛非的墓前,倚着墓碑,一句一句的倾诉着,只是那个人再也无法听见。
有些痛,永远无法治愈;有些悔,永远无法挽回。
任凭他如何忏悔,也无法改变自己当日在流言铺天盖地袭来的时候,一时的猜疑,懦弱的放手,乃至最后的失去。任凭他今日如何情深难忘,也无法挽回那带着他永远无法窥探明了的绝望离开人世的人。
所以,他只能任由这痛,这悔流淌于血液之中,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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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这人…………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