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火烧上源驿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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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李克用为了追赶黄巢差点追得自己神疲力倦、精尽人亡,最后不得不撤入汴州补充给养。
    这次驰援汴州,李克用和老婆刘氏兵分两路,刘氏就在汴州城外的封禅寺边扎下了营寨。
    可是朱全忠听说李克用来了,已经在汴州城外吹吹打打,大摆仪仗,设背景板,铺红地毯,自己亲率文武官员夹道恭候,用最高的接待规格迎接这位出手拯救了汴州的大恩人了。
    于是,李克用和手下的那帮兄弟还没到封禅寺,先实实在在地红地毯上秀了一把。
    走完红地毯,朱全忠就伸着手大踏步迎上去,亲热地叫道:“克用老弟,想死我了!”
    李克用的手闪开,没有握,笑着说:“朱三哥,饿死我了!”
    朱全忠打着哈哈说道:“知道老弟得胜归来,我已在上源驿备下了世间的极品美酒佳肴犒劳大军了。”
    “极品美酒?说来听听,都有什么酒呢?”李克用兴致勃勃地问。
    “花雕、西凤、茅台、杜康、五粮液、杏花村、水井坊、竹叶青、山西汾阳、泸州老窖和剑南烧春全都有,就不知老弟爱喝哪一种?”
    “那么菜呢?有什么可口的下酒菜?”
    “菜就多了去,只要是你想得到的,一定都有。”
    “肯定?”
    “肯定。”
    “那么,蒸羊羔——这菜有没有?”
    “蒸羊羔那是大补!知道你们沙陀人爱吃羊肉,跟你这么说吧,除了蒸羊羔,我还特意吩咐手下做了炖羊肉、烧羊肉、烤羊肉、煨羊肉、涮羊肉、五香羊肉、爆羊肉呢。”
    “嗬嗬,听你这么说,我口水都流出来了,可是我不只爱吃羊肉,只要是肉,我都喜欢。”
    “是嘛,那你听好啦,樱桃肉、马牙肉、红焖肉、黄焖肉、坛子肉、烀肉、晾肉、腊肉、扣肉、松肉、罐儿肉、烧肉、烤肉、大肉、白肉、酱豆腐肉、一品肉、红肘子、白肘子、水晶肘子、蜜蜡肘子、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炉猪、炉鸭、酱鸡、松花、小肚儿、香肠儿、什锦苏盘儿、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罐儿野鸡、罐儿鹌鹑、卤什件儿、卤子鹅、山鸡、兔脯、菜蟒、银鱼、清蒸哈什蚂……”
    “行啦行啦,敢情你是说贯口相声的,说得我的肠胃里都要伸出只手来找肉吃就啦,朱三哥,谢谢你的款待了啊!”李克用推了朱全忠一拳,然后转头对自己身后的亲兵亲将大声道:“兄弟们,咱们今晚痛痛快快大喝一场!”
    “我谢谢你才对,这次多得老弟出手相助呀。”朱全忠看着李克用的那颗独眼,真诚地说:“克用老弟,我爱你!”
    李克用笑道:“别这样,我已经有女朋友啦。”
    ……
    一行人说说笑笑着走向上源驿。
    果然,驿站前面的空地上已摆下了几十桌酒菜,酒味芬芳浓冽。
    吃,大筷子吃肉;喝,大碗喝酒!
    李克用率领手下的大将亲兵放开肚皮山吃海饮起来,毕竟,都劳累一天一夜了。
    朱全忠在一边作陪,不住劝酒,礼数周全,热情洋溢。
    酒果然是好酒,菜果然是好菜,大家边喝边聊,谈谈天下形势,说说打黄巢的那些破事儿,亲切友好,氛围热烈。
    不知不觉到了掌灯时分,朱全忠又命四面安置灯烛,照耀如同白昼。
    新一轮酒兴又起,再喝了四五盅,李克用有些高了,嘴巴管不住舌头,开始对周围的人评头论足,恣意笑骂了起来。
    黄巢手下的大将葛从周,是在王满渡之战投降了朱全忠的,也在酒席上,好意向李克用敬酒,李克用却瞪着他那颗醉意惺忪的独眼,斜睨着,对朱全忠说:“咦?这个不、不、不是黄巢老贼的马仔吗?怎么会出现在你这儿呢?”
    “嗯,这是葛从周葛老弟,打仗很有一套,已经弃暗投明,归顺朝廷啦。”
    “哦?还真是、是、是、是黄贼的手下?”李克用突然很严肃地对朱全忠说:“那你得好、好、好、好爱护他们,保佑他们长命百岁喔。”
    “那是那是,呃,保佑他们长命百岁?你的意思是?”朱全忠有些困惑。
    “我的意思是,黄贼手下这些人哪、哪、哪、哪,都是食人部落的,哪一个肚子里不埋葬进了十条八条人命?我是希、希、希、希望他们能长命百岁,以后清明重阳……陈州还没死、死、死绝的百姓要祭拜先祖,可以找、找、找到他们的肚子来祭拜……”李克用的舌头有些大了,一句话没说完,河东诸将一齐大笑起来。
    葛从周羞得抬不起头,匆匆喝了手中的酒,溜了。
    朱全忠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虽然他没有参与陈州的吃人大餐,可是,到底也曾经在黄巢手下担任好了几年打手了。
    李克用羞走了葛从周后,已经刹不住话头了,又眯起独眼,对朱全忠说道:“对了,朱哥,我差点忘记了,你、你、你原先也是黄贼的手下,有没有也吃过人?有没有?有没有?有没有?”
    朱全忠沉着脸,含糊其词的应付了几句,离席走了。
    看着朱全忠的背影,李克用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朱三呀,朱三,陈州和汴州近在咫尺,你、你、你却等陈州被围了差不多一年才出手相救,恶不恶心呀……”
    朱全忠手下有一个亲将,名叫杨彦洪,一直坐在朱全忠旁边,见朱全忠离席,也紧跟着出去。
    到了没人的处所,杨彥洪看朱全忠没作声,就试探地说道:“大哥,刚才独眼龙敢当众这样羞辱我们,要不要今晚就做了他?”
    黑暗里的朱全忠一字一顿地说:“要他死无葬身之地,就在今晚。”
    李克用还在呼三喝四地大吃大饮,醉意已有八九分,说话越来越没遮拦,骂骂咧咧起来,对着桌面上的菜指指点点地说:“羊肉没过过冷水,肉里面全、全、全是膻味;熘鱼片也没有鱼味,为了掩饰,又加上了醋,想把它做成醋熘鱼片……这么做太天真了,煮的时间不够……醋的味道只在表面上,都没有进到里面去、去、去,放进汤里面鱼味就被冲淡了,好好的一盘醋熘鱼片,居然做得是既没有鱼味又没有醋味,失败!炒蹄筋儿没挑过,筋太多,失败!鸭掌焖得太烂,没嚼头,失败!猪血又烂稀稀的,一夹就散,失败中的失败!最惨的就是氽肥肠儿了,里面根本没洗干净,还有一坨屎,有没有搞错?哎,有坨屎哎,哎,有坨屎大家看到了没有?哎,有坨屎,这是什么狗屁极品酒菜?我呸……”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竟然一头栽倒在饭桌上,醉了。
    这一夜,李克用烂醉如泥,不省人事,大部分河东将领也酩酊大醉,在上源驿内沉沉睡去,丝毫不察大祸将至……
    于是,由朱全忠亲自担纲策划的一场惊天谋杀案在二更天时分开始紧锣密鼓地展开了。
    首先紧闭城门,增设守城人员,加强城防;然后在驿馆外面堆积起一辆辆马车,四周钉下木栅,用铁链相连,封锁所有通道,各路口安置重兵把守;跟着命葛从周调集军队,团团围住驿馆;再命杨彥洪组织士兵背负柴薪,把驿馆层层堆得水泄不通……
    馆外的杀人计划进行得有条不紊,馆内的鼾声依旧如雷。
    朱全忠亲赴现场,命令士兵弯弓搭箭,严防漏网之鱼,一切准备就绪后,才吩咐四下纵火。
    火很快就烧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浓烟滚滚,烈焰四合。
    朱全忠咬牙切齿地说:“独眼龙,你去死吧!”
    可怜的一代枭雄李克用,此时还沉睡在醉乡中,倾刻间就要葬身火海!
    河东诸将中的大将史敬思平日为人机警,作战骁勇,喜穿白袍,人称白袍将,喝酒不多,听到火燃干柴噼里啪啦的爆响声后,最先惊醒,一扭头,不好,外面已经火光冲天,焰气迫人,赶紧大叫:“着火了!着火了!醒醒!醒醒!”跳起来四下推摇身边的人。
    监军陈景思、先锋右军使薛志勤等人跟着惊醒,一齐推门想冲出去救火,可是门一开,马上羽箭乱飞。
    谋杀,绝对是谋杀,陈、薛等人霎时省悟。
    “快,快去叫醒主公,朱三要害我等性命!”薛志勤冲陈景思大叫。
    陈景思赶紧向李克用的寝室冲去。
    靠,李克用四仰八叉睡得正香,嘴角流出的哈喇子挂得好长,脸上挂着意犹未尽的笑容,不知道是梦到了美女还是梦到了黄金。
    陈景思大步上前,抱住他的头猛摇:“主公,快醒醒,快醒醒,大事不好了!”
    李克用咂了咂嘴,没反应,继续深度睡眠。
    “醒醒,主公!”
    “醒醒,主公!”
    “醒醒啊,主公!”
    陈景思急得又拍又摇,李克用依旧睡得天昏地暗,浑然不觉。
    “醒醒啊,主公——”陈景思急得都快哭出来了,还是无济于事,正在绝望间,突然“哗”的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李克用激灵得猛地一骨碌坐了起来,打了个喷嚏“啊——啾!”惊天动地。
    陈景思回头一看,见侍卫郭景铢拿着盆站在身后,不由得感激地说:“老郭,你太有才了!”
    郭景铢骄傲地说:“那是,如果再不醒,我就掐人中,挠脚心、针刺太阳穴、胸口碎大石、咬耳朵、钢筋磨鼻子,满清十大酷刑,还不信了。”
    李克用抹了一把脸,睁开独眼,看着两人,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陈景思叫道:“主公,朱全忠要害我们性命,你看。”手指窗外,李克用扭头看时,只见火光耀眼,浓烟滚滚,“哎呀不好!”李克用马上明白了处境危急,挣扎着站起来,提起床头的弓箭叫道:“大伙儿快逃!”往房外就冲。
    大堂门口处,热浪逼人,史敬思、薛志勤等人正在组织大家一边向外射箭,一边用长槊挑门前的柴火,奋力要杀出一条生路。
    而从门口,窗户射入的箭密如飞蝗,不少河东亲兵中箭倒地,李克用刚冲到大堂,一枝乱箭从脸颊前飞过,“嗖”的一声,牢牢钉在侧面的墙上,吓了一大跳。
    史敬思看李克用来了,精神大振,叫道:“主公先回房内,等我们清开门前柴火,一起往外冲!”
    李克用一看门外,已经是火海滔滔,烈焰吞天了,反而镇定起来,把弓箭一抛,说:“靠,这种形势冲出去不被箭射死也被火烧死……”李克用看了大家一眼,说:“大丈夫死就死,能和并肩杀敌的兄弟们死在一起,也是一种幸事啊,你们呢?你们怕不怕?”
    听李克用这么一说,其余的人都停了下来,齐声回答:“不怕!”
    李克用仰天大笑:“好兄弟,好兄弟,但愿来生咱们再做好兄弟!”
    “来生再做好兄弟!来生再做好兄弟!”众人跟着一齐大呼,纷纷丢弃了兵器,怀了必死之心,围聚在一起。
    李克用又说“只恨我不识朱三人面兽心,连累了大家……”
    话还没说完,突然电光一闪,嘎的一声响雷在房里炸开了,窗子和门明显地都摇晃了一下,众人先是吓了一跳,然后相拥狂呼道:“老天开眼了!下雨了!”
    “哈哈,下雨了!”李克用叫道:“大伙儿快抄家伙,等火势一减,马上杀出去!”
    六月雨,说来就来,又是一连串的电光乱闪,雷鸣阵阵,暴雨倾刻而至,哗啦啦地浇在火上,不多时,火苗熄灭,馆舍内外变得漆黑一团,李克用低呼一声道:“冲啊!”
    众人一起蜂拥而出。
    汴军在外面一个个都被淋成了落荡鸡,军心稍有骚乱,且天黑如墨,五步之外,难辨人影,射出的箭稀稀疏疏,李克用等人趁机一举冲出了大门,四散遁去。
    史敬思、薛志勤、贺回鹘,还有年仅十七岁的侍卫李嗣源扶着李克用一路刀劈矛捅,遇神杀神,遇佛灭佛,斩开路口木栅,踢翻马车,在深沉的夜幕中撕开包围的一个裂口,顺着时隐时现的电光,一路上摸到了汴州城南面的尉氏门,缒城而逃。
    守城军士发现后,开门紧紧追蹑而来。
    史敬思对薛志勤等人叫道:“形势危急,你们护主公先走,我断后。”转了身,站在路中间,张弓搭箭,一箭一个,连射了几个追兵。
    驿馆外的朱全忠听说李克用已经逃出城外了,大惊失色,连忙和杨彦洪率领骑兵追击。
    路上,杨彦洪提醒朱全忠说:“大哥,沙陀人有急事就乘快马,咱们专找骑马的射,绝对错不了。”
    “对,专射骑马的,万不可叫独眼龙溜了。”朱全忠赞同道。
    出了城门后,夜色漆黑,雨尚未停,前后不能辨物,哪里看得到李克用的踪影?
    “你追那边,我追这边。”朱全忠吩咐道,于是两人分头追赶。
    朱全忠所走正是史敬思孤身断后、独力抵挡的大路,没走多远,就听到了呼喝格斗之声,赶紧挥军催马赶去。
    这时的史敬思力敌数人,已身中几刀,勉力支撑,黑暗中听见蹄声如雷,知道敌人大部骑兵已追至,自己势不能免,回头大叫:“主公,来生再见了!”话音未落,前胸后背同时又中几刀,手中长槊跌落,翻身倒地。
    那几名汴州步卒复又上前连补了十几刀,河东大将史敬思终于气绝身亡。
    朱全忠也在这时堪堪赶到。步卒见了,一齐叫道:“汴帅,独眼龙就是从这条路溜走的了。”
    “好,大伙儿快跟我追!”朱全忠一拍战马,向前急行。
    天黑路滑,又追了好一阵,突然电光一闪,前面一个人纵马狂奔,朱全忠想起了杨彦洪的话,知道那人正是李克用,不由心下狂喜,取出弓箭,弯弓如明月,箭去似流星,尽力一箭射去,只听惨呼一声,战马狂嘶,尸首倒地!
    “朱司令好箭法!”
    “李克用中箭了!大伙儿快去割下李克用首级!”
    汴军骑兵七言八舌地说着,策马前去察看,未知李克用生死如何,请看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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