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下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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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下
    沈拓住院的第三个星期,盛警官来了。
    “涉,你不是要煮些东西给我吃吗?”
    视线在盛警官与沈拓身上转了一圈后,程涉点点头:“好,我这就回去煮。”
    直到看着程涉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坐在病床上的沈拓才回过头面对盛警官。
    盛警官对已经出去的程涉显露出好奇:“他是?”
    沈拓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我最重要的人。”
    是沈拓看似宁静的表情表露出了什么,还是盛警官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总之,沈拓的回答让盛警官眼中充满了然。
    “是重要到,不舍得让他为自己担心的人。”
    “是。”沈拓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可是我觉得,瞒着,会更让他为你担心。”
    沈拓不再回答,低头,沉默。
    见状,盛警官自嘲地笑了一下。
    是他多事了,像沈拓这样的天之娇子,一定有自己的处理情感的办法,他胡乱地发表什么意见呢?
    只是,要是外头的人知道沈拓已经心有所属——
    呵,一定会引起一场大骚乱。
    摇摇头,盛警官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理了下思绪,他视线直直对准沈拓,声音沉缓地对他说:“沈先生,这次我来,除了探望受重伤的你,还有两件事关一个月前的那具无头女尸的事情要告诉你。”
    他的话让表情一直冷静的沈拓有些动容:“你们查找了什么?”
    “是的,通过我们警方的调查,得知,死者名叫严彦艳,今年24岁,汉族,是一家广告公司的会计——。她于今年五月七日突然失踪,她的家人在五月九号向警方报案,十四号,她的尸体在东门大厦的顶楼仓库里被你发现——”
    “通过法医更进一步的鉴定得到了她死时的准确时间为五月十号下午六点到九点之间。”
    “——她的胃是空的,由此得知,由她失踪的那天算起,到她被人杀死的将近四天时间里,她滴水未进。不知道凶手这么做是迫不得己,还是有什么目的……”
    说到这里,盛警官从他带来的档案袋里取出一些文件。
    “对了,我这里有死者的照片——”盛警官一边说,一边由一沓文件中翻出一张照片递给沈拓。
    “是个长相不错,前途光明的女子,可惜了——”盛警官的惋惜声仍未吐尽,把照片接在手中的沈拓惊骇的,仿佛照片棘手般突地把照片甩至一旁的动作让他感到奇怪的收住了口。
    “沈先生?”
    “是她……”沈拓满脸难以置信,方才拿着照片的手在微微颤抖。
    “沈先生,你认识她?”沈拓的表情让他只能这么认为。
    “——不是认识。”沈拓扯起嘴角,像是在苦笑,“我见过她。”
    “见过?什么时候?”
    沈拓把身子深深埋入柔软的床铺里,许久才答,且答非所问:“她的头发很长,将近有一米。”
    “没错。”把沈拓甩至一旁的照片拣起来的盛警官仔细端详着照片里的人,这是一张半身照,只能看见照片里长相清秀可人的女子长长的头发披散着,根本就测不出头发的长度。
    他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他已经翻阅过了照片里的人的详细资料。
    沈拓为什么会知道,他说他见过她。
    “盛警官,这个女人失踪的头颅找到了没?”
    “没有。”盛警官顿了下才回答,“我们尽力了,还是一无所获。”
    沈拓感觉到什么一样,长吐一口气后,阖上了双眼。
    “沈先生?”
    沈拓没有张开眼,头撇向一旁,不语。
    盛警官却在这时突然感觉到,沈拓好像知道了什么——
    “对了,沈先生。”两人的无语中,盛警官突然说,“我们通过调查后知道,莫颖有一个儿子,他跟你向我们描述的那名白衣少年的形象很相像。他今年十七岁,个性很深沉、内敛。莫颖很疼他这个儿子,他们父子的关系也很好——”
    沈拓张开了眼,盯住盛警官:“盛警官,这么一说来,这一系列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都是他弄出来的可能性很高?因为我要彻查出他最敬爱的父亲的罪证。”
    “话虽这么说,但我们缺少证据,也难以查起。”
    “为什么这么说?”
    盛警官叹息:“他失踪了,在两个月,你向外界宣布正式接下关于东上翎的那件案件以前,他就离奇失踪了。莫颖一直在找他,动用了所有能用的人脉,都一无所获。”
    “怎么会?!”怎么这样,案子看起来才出现了一点点苗头,怎么到头来会落空!
    “可是现实就是,他就像突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一样,无影无踪。”
    沈拓无力地再次闭上眼。
    久久,他才问:“他叫什么名字?”
    盛警官在他的声音落下片刻后,才答:“莫迎。”
    诅咒:指祈求鬼神加祸于所恨的人。
    他被诅咒了,被一个失踪了的人诅咒了。
    虽然没有证据肯定,但他知道,是这个叫莫迎的少年对他下了咒术。
    身为一名律师,没有得到确实的证据就妄下断定很是可笑,但他的直觉就是这么告诉他:离奇失踪的莫迎,就是在他遭遇诡异事件时,出现的那名白衣少年。
    很想深入去调查白衣少年的事情,但眼前,他还有更大的一桩案件等着他去摆平,于是,他只能有求于人,刑警大队的盛警官。
    “我会尽力查清楚莫迎是不是就是你所说的那名白衣少年,请放心打你的官司吧,沈先生。不管结果怎么样,谁都有权利知道事实,更何况这对受害人而言,是一次洗冤的机会。”
    “嗯,我会的。”短短一句话,已经表露内心的坚持。
    盛警官微笑着望着沈拓,说实在话,他并不认为沈拓如外界所言是一个冷酷的人。
    尽管他冷静,但并不无情,怎么可以说是冷酷?
    冷静,是一个律师最起码要具备的条件。如果不冷静,他们怎么抽丝剥茧查找证据,如果不冷静,他们怎么面对敌手的指责时,坦然反驳。
    冷酷这个词,是把他在法庭时沉着冷静、语句深刻、直入主题的形象夸大化了。
    现在,他面对的,不过是一个较沉着冷静的平凡人。
    有情有爱,有自尊有坚持,哪来无情。
    笑笑,正想要起身告辞,突然又忆起一件事,便又对在想些什么的人说道:“沈先生,关于你在律师事务所的地下停车场被车撞到的这起案件,我们警方还注意到一个疑点——”
    “什么疑点?”沈拓一听,显得有些着急地问。
    “按肇祸司机向我们警方录的口供里说道,当时他急着把车开出去,是把车开得快了些。但真正造成他撞上你的原因是,就在他快要把车开出停车场院的出口时,面前突然亮起强光,刺得他张不开眼,看不见前方。”
    “突然亮起强光?”沈拓皱起了眉。
    “有些奇怪,当我们警方去调查那里时,根本就找不到什么任何强光照明的装置。我们认为是肇祸司机在撒谎,可是他十分坚持地说,当时他的确是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才会撞上你的。不然停车场出口处这么宽,他怎么还会撞上人。”
    盛警官话说到这里时,深深看了一眼沈拓:“经过调查,我们肯定这名司机没有与沈先生你有任何利害关系,我们排除了仇杀的可能性之后,发觉,要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事件,那名司机在那种宽敞的地方撞上沈先生你的机率非常低。更何况,那名司机那天晚上没有喝一滴酒,脑子也很清楚,并且在撞上你的头一时间,就把你送到了医院。”
    “可是,那名司机所说的强光——我们一直找不到是哪里发出的?”盛警官难抑地长叹。
    “盛警官,那名司机有没有告诉你们,当时他撞了我之后,有没有看到其他人呆在停车场里?”
    “我们问过他,他很肯定地说,没有。”
    “没有?”
    “没有。那名司机说,当时他撞了你之后,很着急地想找人帮忙,可是当时停车场里一个人都没有,他只能一边守着你,一边打电话给120派救护车来救人。”
    沈拓听罢,再次陷入沉默中。
    “沈先生,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如果你知道了什么,请你和我们警方合作,我们会尽力帮你查清楚案件始末的。”
    总觉得,沈拓掌握了他们警方所不知道的,并隐瞒了起来。
    沈拓扯起了嘴角,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却让人深刻的清楚他在苦笑,有些无奈,有些苦涩。
    “盛警官,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事情,已经出乎常人所想,让我到现在都觉得难以置信,又怎么向你说明?”
    “沈先生?”听得出沈拓话中有话,盛警官不禁问。
    沈拓却不再回答,把身子靠在垫在床上的枕头上后,他闭起了眼:“对不起,盛警官,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了。”
    见状,盛警官只能无奈笑笑,起身离开。
    出了病房外,看到了应该是在家里煮东西的人正坐在病房外的会客椅上。
    见到他出来,脸色有些苍白的人赶紧站了起来,有些紧张,有些生涩地说:“你、你好……”
    是一个内向的人。盛警官很轻易就看出来了。
    “你好,是不是有事问我?”放松自己的表情,盛警官试图让自己面对犯人时的坚冷不出现在这个看起来脆弱的人面前。
    意外地,他用力摇着头。
    “你不想知道沈拓的事情?”他感到奇怪的挑起了眉。
    “想知道,可是不想从别人的嘴里知道。”
    “这样啊。”回答着的他,静静看着内向的人眼里闪烁的点点光芒。
    是一个外柔内刚的人。盛警官又下了一个定论。
    “没事的话,那我先离开了。警局里还有些事,等着我去处理。”扬着微笑,他客套地说着。
    “不打扰你了。”微微一个点头,也淡淡笑着示意,方才还在紧张的人此时情绪稳定了许多。
    也是一个点头,不再说话的盛警官越过比他矮些的男人,在他的注视下,一步步离开。
    伤口已经愈合,也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运气很好,住院一个月,外界声称被车撞得奄奄一息的沈拓在医生的同意下,得以回家疗养。
    在不放心的爱人的要求下,沈拓躺在柔软舒适的卧榻上,什么都不用做,静静看着他住院的这些日子来瘦了许多的身影忙碌地准备他住院一个月后回家的第一餐。
    整整一桌菜,就在沈拓的面前,变魔法似的一道道摆了出来,就在程涉把饭端出来,看了一眼整桌的菜,满意地点点头后,朝沈拓走过来时,一直安静的沈拓问:“涉,为什么你什么都不问?”
    呆了一下,因为一时间不知道沈拓问的是什么。
    随后,他轻笑,来到他的面前蹲下:“你想说自然会告诉我,你不想说,我问了你也不回答,那我又干嘛要问?”
    深深注视程涉,片刻之后,沈拓突地把他狠狠抱入怀中。
    “拓?!”
    “呵呵,涉,你真是可爱!”把脸埋入爱人的肩,他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可、可爱?!”用这个词形容男人不见得会让他高兴。
    “可心惹人爱呀!”
    “你!”话不一次说完,会让人产生误解。但有的话就算都说完了,还是会让人生气。
    但程涉是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烂形容!”
    感受着爱人就在自己怀中的幸福,沈拓说:“涉,我会告诉你的,一定会。”
    在他把所有的事情都一一解决后,他会告诉他。
    程涉沉默了片刻,回答:“嗯,我等你,等你告诉我。”
    等,要等到什么时候?他们谁都不清楚。
    或许不清楚会更好,因为等到的时候,就是要重新等另一件事情的时候。
    等了又等,永无止尽。
    令人疲累。
    案件重审的首要条件,证据足够。
    虽然起初是凭着一股冲上脑门的热劲接下了手上的这桩官司,但之前他也有对它进行过审阅。这起官司打赢的可能性固然不高,却并不是绝对不可能打赢,他发现,其中,有很多不合理之处。
    譬如,案件由始到末,莫颖向警方提供的证据都太显眼、太明朗、太合理、太完美——这样下来,就不合理了。
    接着,就是公安厅厅长陈少华的出现。他并不是在东上翎被判有罪时才出现的,在出事时,他就一直在干预这起车祸。
    他找不到莫颖与陈少华有来往的证据,这就不能说明他们是贿赂双方的关系。
    不管君繁再怎么肯定,都不能做为证据,空口无凭啊。
    抬起手,沈拓感到疲惫的揉揉太阳穴。
    无意中的一个扫视,才发现,原本整洁的房间已经到处撒满了他翻阅过的卷宗。
    看到棕褐色的大理石地板几乎被白色的卷宗覆盖的地面,沈拓更感疲惫地把身子深深陷入椅子中。
    休息片刻,沈拓又收起精神继续翻阅文件。
    这时,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沈拓略抬起视线看清来者是谁后,又把精神投放在卷宗上面。
    已经习惯了沈拓在处理案件时对自己的冷漠,程涉笑笑,把刚刚做好的早餐放到没有被遍布的卷宗蔓延到的另一张桌子上。
    无声、步履轻盈,他深知此时的沈拓不喜被人打扰,连把托盘放下的动作都那么小心翼翼。
    东西放好,面对在书房埋头翻阅文件已经一个晚上的人,想叫他吃早餐的话竟然说不出。他太投入了,任何心思都不想浪费在别的事物身上的投入。
    回过头,怎么也适应不了的内心的酸楚让他的脸黯淡下来。
    就算清楚,就算明白,但这种连呼吸都困难的相处总是这么困扰住自己,挣脱不开。
    摇摇头,把这种难以适应的情感甩掉,让自己不去想,不去在意。告诉自己,只要他把这件事情办完了,他就又会是那个把自己看重过一切的拓了。
    抬起头,望着窗外天边被厚云覆盖,沉闷的天空,想笑,却露出一抹苦涩的表情。
    佯装坚强,做一个知他懂他的爱人真累啊。
    “涉?”
    意外地,一双坚韧有力的手臂穿过他的腰把他抱住。
    “在想什么,一会摇头一会又点头的?”
    “拓?”
    他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身后的人。
    “干嘛这样子看我,我变成鬼了?”沈拓嘻笑着,伸手捏捏程涉的脸。
    “你——”想笑的,因为内心充满了他在他内心最脆弱的时候出现的感动,可又被他不正经的言行逗得想生气。
    “又气又笑,小狗撒尿。”见状,沈拓变本加厉的逗他。
    “沈拓!”
    这个人,这个人——沈拓你这个让人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的爱人啊!
    用力推开他,程涉恨恨地翻身离开。
    “我生气了,决定不做晚餐了,晚餐你自己想办法吧。”
    “啊?!”沈拓苦下了一张脸,急急追上去想拉住他,“涉,你怎么可以让一个身受重伤的人上街吃东西。”
    “你不是说你已经完全康复了?”程涉斜眼冷睨他。
    “啊?!”沈拓没想到近日来为能让程涉放心让他工作的理由,今日会成为他不做饭给他吃的借口。
    “我上班去了。”丢下这么一句话后,程涉走出了房间并掩上了门——
    “涉啊——”沈拓“悲痛”的咆哮。
    门开了,露出了程涉故意板起的一张脸:“早餐在桌上,午餐我做好了放在餐桌上,你饿了放到微波炉里热一下就可以吃了。——晚上我要加班,如果你不想出去吃,就等到我八点半下班后回来煮吧……”
    “涉!”沈拓的顿时眼亮了起来。
    程涉不敢再看沈拓,碰地关上门,离开。这次,他真的离开了。
    留下的沈拓笑得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笑了好久好久。
    久到眼角都流出了泪。
    伸手揩了下脸上的泪,放在嘴里尝了下,苦涩的味道刺激着味蕾。
    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偌大的房间,白色的卷宗覆盖的地板,孤单地坐着的沈拓,任由一种叫寂寞的气氛把自己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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