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再次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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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Texi后,我慢悠悠地晃荡回家,走到门口,看见大门微微开着,我愣了愣,推门进去,果然看见Leon站在门边,笑嘻嘻地看着我说:“小菲,你怎么才回来,我都快睡着了。”然后凑过来,像小狗一样在我身上嗅了嗅说,“你喝酒了?都不带我去。”
我呆呆地看着他,在那一刹间,我似乎有些恍惚,似乎有谁也同我说过这句话,但是是谁?我看向Leon的身后,似乎背景变成了以前大学的宿舍,但那时站在门口给我开门的是谁?抱怨没带她去喝酒的又是谁?明明就在嘴边,却愣是想不起来。也许是我离开的时间太久了?还是我开始想念以前的那些伙伴们?
回过神来,我笑着摇了摇头说:“成年人才能喝酒,小屁孩子跟去只能喝果汁。”
“你不就是没成年就偷喝酒了么?”Leon狠狠地吼我,漂亮的蓝眼睛里带着浓浓的不满,大约是顾忌到我的父母已经在熟睡中,所以刻意压低了声音,只是这样的音量一下子就让他失去了气势,结果,他只能站在我面前,用眼睛狠狠的瞪着我。
“哦,明天我去我以前的大学逛逛,在西湖边上,你去不?”我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Leon瞪着眼睛生气的样子总是特别可爱,就像急红了眼睛的兔子,却又对着凶狠的猎犬毫无办法,而我便是那条可恶的猎狗,在他决心要和我理论的时候,又递出一把新鲜的青草,引诱他乖乖的回到我身边。
我享受的看了几眼挣扎中的leon笑嘻嘻地说,“学校在南山路上,一路上有各种各样的小酒吧,可是我们的leon只能喝饮料。”
“去。”Leon简短的回答了我的问题后,便气冲冲地回了房间,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傻笑。
等洗完澡,我躺上床的时候,家栋说的话又在我脑海中盘绕了几遍,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以为今夜又要无眠,却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当第二天我被Leon响亮地砸门声震醒时,一时无语,是酒精地作用,还是半年的时间起地作用?困老我多时的一个名字,却在回家后发现,似乎已经没有了太多的影响力。
等我匆匆穿好衣服洗涮完毕,走到客厅寻觅早饭的时候,看见Leon正一脸认真地帮我妈妈把切好的鱼干放入一个青花坛子中,放一层鱼干糊上一层酒糟,再喷上白酒。光线打在他专心致志的侧脸上,尽心尽责地向我讲诉着他的年轻和美丽。
也许是我打量他的时间过长,Leon有些腼腆,有些困惑地抬起头看我,也许是想歪了什么,脸上突然泛出一抹鲜艳的红色,这个样子虽然可爱,却破坏了刚刚那让我想保留下来地完美画面。我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狠狠的说:“努力干活,下午带你出去玩儿。”然后晃荡到厨房说,“妈,我的家伙们还在老地方吧?”
“你的那些个宝贝儿我们谁敢动?挪个几毫米都要被你说。”我妈妈一边在厨房忙碌着,一边有些不满的回答我。
“没那么夸张啦,都是些练习的画儿什么的,要不是老哥每次去翻,翻完又嫌弃笔灰弄脏了他的手,我才不会立那规矩。”我抓起一根油条边吃边在我妈妈后面探头探脑的瞅着,“妈,今年怎么这么早就就开始弄年货了啊?”
“去、去、去,一边儿去,碍手碍脚的。”我妈不耐烦的赶着我说,“多做点,给你带去柏林吃,以前你不就爱吃这些东西么?”
我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看妈妈呆呆地说:“那你不用去上班么?”
“哦,今天上午没课,让别人帮我点个到就是了,对了,你刚回来我也没空和你说,你还记得林叔叔么?她女儿成绩不好,也让她去学画画了,回头让你给她看看。”
我在边上点了点头说:“那你和她去约吧,约好了,提前和我说声就是了,反正我也就带着Leon到处逛逛,宣扬一下中国的文化,也没什么事了,那天外婆说想让我给她画张相,我起了线稿,你一会去看看行不行。哦,今年过年去哪边定了么?去外婆家吧,奶奶家每次都到饭店吃饭,让Leon看看正真的中国年呗。”
“那你自己和你爸爸说去,今年你奶奶又来说了好几次了,每年都是同一个理由,你也知道。”妈妈停下来,叹了一口气。
“哦,妈,那我同我爸说去。我去画会儿画,你有事就找Leon帮忙,他最喜欢干厨房的事情了。”我赶忙在她准备再一次忆往昔之前,接住了话,闪下楼。
我的工作间,是用一个自行车库改造而成,在买房时,爸爸本想把我画画的地方放到有着落地玻璃窗的书房,却遭到我妈妈地强烈抗议,于是,再买了汽车库的同时又买了一个自行车库,为了弥补我被赶下楼的损失,便打掉了外围的墙,做了一个落地玻璃窗子,倒也蛮像回事情。
再后来,哥哥觉得我夏天闷在一个小房子里面画画实在太委屈了,又自掏腰包的给我买了空调,看到休息时,我坐在一个四角凳子上打瞌睡,觉得太累,又去家具城里寻了一个小小的红沙发给我;爸爸觉得我画画喜欢戴耳机听音乐,对耳朵不好,就买了音响;最后妈妈实在接受不了我乱摊乱放的习惯,也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个古老的柜子,死活塞了进来;外加上我自己买的一堆乱七八糟的石膏像,一个打开的画架,还有七七八八的一堆画和画框,一个自行车车库被塞的拥挤不堪,只不过这儿却是属于我的独立的空间,在我妈妈给学生补习时,在我爸爸带的研究生一个一个的来寻他解惑,答疑时,在他们两个没完没了的冷战时,这个车库便是我最好的容身之所。
很多人都说我活泼而又开朗,可是却不知道我内心深处的自卑和渴望。在计划生育的大潮中,我本就不是父母计划中会出现的孩子,只是在我哥哥6岁那年重病以为无法治愈时,政府给了他们可再生一胎的许可,于是我便在我哥哥七岁那年诞生,连带着我哥哥的病也奇迹般的康复,于是迷信的老人说我是一个吉星。
可能我这一辈子做的能让我父母骄傲的事情,也许就只有这一件了。我爸爸是名牌大学的教授,他的学生一个一个的都是精英,而我的妈妈是重点高中的老师,她的学生一个一个的都是明日之星,而我的哥哥,除了那次生病,一路走得顺风顺水,读书对他来说永远都是最轻松的事情。
而我,从很小时候的时候,从放弃钢琴去学画画的那一刻开始,就再也没有走上过他们预期中的道路。
我的文化成绩一直都很差,我永远弄不明白懂数学和物理,这让在重高做数学老师的妈妈感到非常的丢脸,而我的爸爸总是把这个失败归罪到我妈妈的身上。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们都非常愿意带着哥哥出门,然后高声的炫耀,成绩怎么怎么的好,怎么怎么的懂礼貌,怎么怎么的有组织能力,然后看一眼那个幼小的我说,哦,女儿还小,现在在学画画。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当人家问起我的时候,他们总是不好意思回答,等到不能不说的时候,只能无奈的应付下,我女儿画画很好,已经得了很多奖了。到了最后,他们便尽量选择不带我出门。
哥哥虽然疼我,但毕竟我和他相差了7岁,所有的生活圈子都不相同,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度过了童年,然后开始捣蛋,开始叛经离俗,开始希望得到属于我的,关注我的目光。只是当哥哥的光芒越来越耀眼的时候,就连我的朋友都开始忽视我的存在。
直到那一天,我第三次见到萧桁的时候,那是一个星期天,我正在空旷的画室里,专心致志的努力画着大卫的雕像,正当我画的忘乎所以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从我后边传来,并且大声到完全盖过了我耳机中的音乐声。
“萧桁,我说的弟子就是她,看看,不错吧。”
我被吓了一跳,炭精条从手里滑落,掉在地上,碎成了几段,我猛的回头,看到系主任正得意的看着我,向他身边的男子介绍。
萧桁冲我笑笑,慢慢走过来看我的画儿,轻轻的说:“你说的就是这个女孩儿吧,只看她的画儿,的确猜不到是一个大一学生的作品,厉害,真有才气,不过,胆儿挺小的,瞧,被我们吓到了。”然后慢慢的弯下腰,替我拾起那断成几截的炭精条。
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清楚那天他穿的是什么,等他拾起炭精条递到我手里的时候,我抬头望他,那么近的距离,我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眼睛里面的赞赏和惊艳,还有那抹只属于他的从容不迫的自信。没有任何的虚假参合在其中,不似我父母的朋友,口中说着恭维,眼中却露出不削。
在那一瞬间,我看见阳光从他身后的窗子射进来,模糊了他外形的边界,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跳跃着起舞。
我猛然低下头,说了声谢谢,然后我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那么急促,那么用力,震撼的我似乎连身子都微微的轻颤起来。
我看见系主任同我说着什么,可是思维却无法集中,声音也无法传入我的耳中,我只能一个劲的傻笑和点头,直到他们看着我忍不住笑出声。然后,萧桁抬手拉掉了一直被我遗忘的耳机,笑着说:“这样,听的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