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走了几天，三天或五天的样子吧。[艾]已记不清楚了。只看到穿过了好几个村镇。
    好像也过了国界关卡吧，反正有刘小七上下打点，她也没有留心。
    终日里，她只是坐在驾者右边的位置静静发着呆，可若要问她真正在想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刘小七对周老板说她是朋友的妹妹要到他家去看看，周老板看了她几眼，虽对她的白皙秀丽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问。
    晚上如果能碰到宿头，刘小七便让她睡床，自己叠上几条板凳睡一夜；
    如果要在野外露营，刘小七也把最靠近火堆的位置和毯子让给她，自己则裹着几件旧衣服守着马车凑合一晚上。
    心中本写满防备与不信的艾有时也问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十六岁的少年总是抓抓自己的短发笑着回答，说他唯一的最疼爱的妹妹小丫与她差不多年纪，他只是出于习惯不自觉地把艾当成自己的妹妹那样照顾罢了。
    有时候看着整天连吃着面饼时也笑眯眯的刘小七时，艾总会问自己：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吗？难道说还有人是可以让自己信任的吗？
    *****
    “艾，你说这个[茉莉香露]小丫她会喜欢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
    “可你们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啊！你的看法说不定和她的很像~~“
    “……“
    “艾，你说这件印着野蔷薇花的浅红衫子小丫穿了好不好看？“
    “……这个问题你好像至少已问了我七八次了吧。“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艾，我又忘记了。--唉，我出门时她还只是个小丫头，只有这么高一点点，现在回去看的话她应该已是个小姑娘了，说不定我第一眼都认不出她了……“
    “……“
    正无可奈何地给这位爱心狂哥哥再次免费送了个白眼时，棕黄马突然一声长嘶停了下来。坐在车辕处的两个人猝不及防下差点儿就一头栽倒。身后车厢里的几个人也是东倒西歪。
    好不容易重新坐稳的周老板揭开帘子冲前面没好气的吼了句，“你作死啊，小七！车有你这么突然停的吗？也不先打声招呼！小心回去后我向你--“
    威胁的话还没说完，他的舌头已打了结--一伙突然涌出来的各式各样装束的汉子手中那白闪闪的大刀片子正明晃晃地映着太阳对着他狞笑。
    --一句话，他们碰上劫道儿的了。
    *****
    八个人，分出四个将车厢连着货物拖往官道右边的密林里。看了看被绊马索绊倒的棕黄马似是没有伤到骨头，一个最瘦弱的汉子便牵着一瘸一拐的它走在最后。剩下三个人押着五个人走在中间。
    奇怪啊，这里应该还只不过是断梦森林的边缘，虽说也属于三不管的地界，但记得以前一向太平，什么时候又多了这么一帮子绿林好汉？
    周老板心里正琢磨着呢，一刀背已敲在他背上，打得他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想挨刀了？叫你站住也没听见？想死就说一声！“一个满脸横肉地汉子扯着嗓子恶狠狠地看着他。
    小腹微有发福倾向的周老板一个哆嗦，立刻顾不得疼的爬了起来，笔直地和其他几个人站在一起。
    这是一块在密林中里许路程的空地。半亩方圆内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只有青碧的野草与棕黄的泥土是它的装饰。
    一个最高大的壮年男子挥着三十七斤重的鬼头刀对着下面五个被劫者发布了极具有威胁性的言论：“乖乖把钱袋和值钱的东西全部都拿出来，我郑老大只求财不要命！但如果有人想蒙混过关，哼哼~~“一刀挥过去立刻将木制车厢劈开了一条长达两尺裂处光滑的大口子，“--这就是榜样！“
    看着下面直打哆嗦的几个人，他满意地点点头。一抬下巴使了个眼色，满脸横肉的汉子便撑着个口袋从右到左挨个儿地收过去。
    流年不利的帐房先生抖着手将早已拿出来的钱袋递给了眼前的抢劫者，偷眼看了看他依旧阴沉的脸色，又哆嗦着取下手上那枚古玉扳指也丢了进去。粗壮汉子环眼一瞪，劈头夺过了他时刻不离手的玉石烟袋。老先生心痛至极，只是却不敢说一个字。
    周家夫人惨白着一张本已抹了不少粉的脸，将手上身上脖子上的金戒指金钏子金链子都取下来丢了进去。最后，看着他那双正盯着自己耳朵的眼睛一激灵，赶紧在他伸手之前自己把耳环取了下来。
    在周老板那里却出了事。原本他早早就准备好了钱袋，在钱袋交出去后就巴望着抢劫者赶紧往下一位那儿请。没曾想那横肉汉子倒是没说什么走了过去，他还来不及擦掉头上的冷汗时，那郑老大已哼了一声，走到他面前。
    “怎么了，老大？“那粗壮汉子赶紧圈回来伺侯着。
    “你小子还是不行啊，“郑老大将鬼头刀往地上一插，指着周老板发了话，“你难道看不出来？这老小子身上至少还有两个地方藏了东西。--你，把腰带和右脚的鞋子都脱下来！“
    微微发福的周老板面色灰白，手却握着腰带不肯放。
    “舍不得钱财吗？好，就成全你！“郑老大眼睛一眯，鬼头刀已拔了起来，刀光一闪，周老板的右手已齐肘被切了下来。鲜血淋漓中，五根胖胖的手指尚自握着腰带悬在空气里。
    周夫人只看得一眼已昏了过去。帐房先生眼睛直瞪瞪地望着这惨景，腿肚子都在发抖。臭气弥漫中，长衫下已慢慢滴下水来，却是吓得尿到了裤子里。
    郑老大皱着眉头挥了挥手，他身后的一个精壮男子刀一挥，一抹血线后就割断了老帐房的脖子，戴着瓜皮帽的脑袋立刻以怪异的姿势歪了下来。
    “你们不是说只要钱不要命的么？怎么还杀人？“已看得呆了的刘小七大叫起来。
    “是吗？我有这样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了？“郑老大裂着嘴笑了笑，一刀将已痛晕过去的周老板的头剁了下来。鲜血狂溅中他却毫不在乎地径直伸手扯下那断手握住的腰带，带着遍布了大半张脸的血迹伸手从它里面倒出五枚金币。
    “怎么这么少，还以为是个大肥羊~~“他不满的看了已脱下周老板布底鞋正翻找着的手下，随手将已倒空了的腰带往地上一扔，“你那边怎么样？“
    “老大，是张银票--妈的，才六十两银子，够干什么？！“
    伸手接过手下递过来的那张皱巴巴的纸片，隔得远远地看了一眼后顺手塞到了怀里，一脚踢开脚边周夫人的尸体--刚刚他不知哪个手下一刀捅进了她的心脏，只抽搐了两下便咽了气。“算了算了，不是还有两担货么，香料布匹也能卖得几两银子。“
    回过头冲正畏畏缩缩牵着马看着他们的瘦弱汉子招招手：“郑贵--过来！“
    “我可是看你好歹也算半个本家，才特别照顾你。诺--“他歪歪头示意他看着不远处正扯着手里的包袱不放手的少年，“把他杀了，把包袱拿过来。“
    “我……我……“郑贵声音发颤，面带乞求之色地看着他。
    扛着鬼头刀的郑老大脸一板，“你不敢还是不愿意？入了我们这一行，迟早总得见血！今儿个不是你杀了他，就是我宰了你！省得将来你小子去告密！“
    一旁有人往瘦弱男子发抖的手里塞了把刀，又推了他一把。郑贵踉踉跄跄跌了几步站稳时，已在刘小七身后。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一咬牙，双手握刀便向那少年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