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幽愁暗恨生  第六十九章 一剑斩落故人心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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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一个瘦小的人影摸入了清遥的房间,待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后,她怔怔的望着躺在床上安睡的男子,眼泪不自觉地滚落。
    “清遥……”她艰难地开口道,手颤巍巍的就要覆上他的脸。
    清遥的眼睛,却在此刻睁开,他坐起身来,挡开了弯月的手,冷喝道:“姑娘请自重。”
    短短五个字,从清遥的口中说出来,陌生又带着几分鄙夷。
    “清遥,你当真不认识我,还是不想认我?”弯月不甘心的走上前:“你可知,在得知你的死讯的时候,我是怎么都不肯相信的。静姝姐姐告诉我,我们还有千里之缘,所以,我守着这个祈望,祈望能再见你一面,和你一起退出这片乱世。”
    “姑娘。”清遥打断了她的话:“我想你认错人了。在下姓罗,名遥。并非你口中的清遥。姑娘大半夜闯入我的房中,于礼数已经不合,如若不速速离去,就别怪在下无情。”
    一声铮响,清遥的手中宝剑的寒光,在刹那间刺痛了弯月的眼睛。
    “为什么。”弯月呢喃道,身形怔怔地立于原地。本来,她是打算好和贺狐狸一起离开的,可她终是放不下清遥。对此,贺狐狸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答了句:“我在外面帮你们守着,如果他想跟你走,就速速出来。”
    然而,清遥却以冷剑示她,这又叫她情何以堪。
    “清遥。”弯月不自信地看着清遥:“我不信,不信你忘记了。如果你有苦衷,就说出来,无论怎么苦,我都和你一起面对。”
    清遥握着剑的手,在此刻略微颤抖起来。然而,外面纷乱的声响却让他不得不下定决心……
    “何处小贼,竟敢跑到我房里行凶,看剑。”言毕,手中的宝剑已经向弯月刺去。
    本来这一剑是虚张声势的,只要弯月转个身,就能躲过。可是,弯月这个笨丫头,在看到宝剑袭来的刹那,已经僵在了当场,哪里想着去躲。
    当闪着寒光的宝剑刺入弯月胸膛时,她与清遥皆愣住。弯月看着他,眼里有说不出的悲;而清遥望着她,心里却有说不出的苦。
    门在瞬间被人顶开,赵水儿带着手下急急闯入:“遥哥哥。”她扑向清遥,将他牢牢抱在怀里:“你没事吧。”一副关切样子。
    剑,在此刻落地,发出“铿”的声响。
    看着赵水儿依偎在清遥怀中的样子,弯月只觉得,自己似乎成了他们之间的多余。她的身子缓缓下坠,胸前的血,已经染红了她半个衣衫。
    心中愈来愈痛,眼前的两人,轮廓越来越模糊。直到,外面忽然传来“轰隆”的声音,似是有什么庞然大物锵然倒下而发出的巨响。
    “夫人不好了,城门,城门被攻破了。”外面有人惊慌的喊道。
    赵水儿面色大惊,她狠狠地扫了眼身边人,最后目光狐疑地落到弯月面上:“去守,死也要把行馆守住。至于你,江大夫……”
    一个眼色,赵合已经飞身而起,将弯月踢倒在地。弯月本来就有些腥味的嗓子,终于在此刻咳出一口血。
    清遥的眉头,在此时揪起,正当他欲推开赵水儿奔向弯月时,一个黑影破门而入,他抱起了弯月,随即回头怒视了清遥一眼,两人随即消失在了这片混乱的夜晚中。
    清遥迷蒙地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任凭赵水儿拉着,逃入了密道。然而,他的眼中,闪动的尽是那人离去前哀怨的眼神。当时,他并不是有意伤害弯月,他只是……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遥哥哥。”赵水儿依偎在他的怀里,小手凄凄的抓住他的衣襟:“水儿好怕。安阳已经陷落了,还好,有你陪在我身边。”
    清遥闭上眼,他此刻,什么都听不见,也不想听。
    原以为,在诈死后,就可以与她一起退出这片乱世,退出猫杀。可是,阴差阳错,自己却被这个女人救起,并且,被她施以摄魂术。
    本来,他该前尘尽忘,跟眼前的女人欢好。然而,这些年的行走与研习,他掌握了控制摄魂术的方法,那就是,如果受术者的心志比施术者更为强大,那么,摄魂术对受术者,不会产生任何作用。他做到了,可就在离开时,却接到了猫杀的命令,那个人,想要安阳。
    他不知那个人为什么对安阳感兴趣,从前,那个人想要的,自己都会为他夺来,只为了报答他的救命及收留之恩。
    然而,阴差阳错,竟然弄成了今天这一步……
    蜿蜒的密道里,火把已经被点亮,尽管上方喊杀声震耳欲聋,可是下方的人,却置若罔闻。赵水儿依偎在清遥的怀里,嘴角挂着开心的笑容,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将近。
    “什么人。”侍卫忽然喊了一声,转眼间,一阵冷风吹过,刚才喊话的侍卫,已然倒在了血泊中。
    赵水儿皱了皱眉头,她给了赵合一个眼色,示意他断后。
    然而,一个声音却在此时响起:“你们,还想去哪里?”
    一个俊朗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们的面前,浑身氤氲着可怖的杀气。
    “你是?”赵水儿眯起眼,看着这个少年,他的眉目,怎么这么熟悉?
    “嫂子,才几年的功夫,就把我忘得干干净净了吗?”少年按住腰间的佩剑,带着凛冽的杀气走来。赵水儿在听到那声“嫂子”后,杏目圆瞪,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来,指着他道:“你,你……”
    “嫂子,看来你已经想起了我。”西柏走到她的面前,拔出佩剑,顶在了她的肩膀上:“秦家一百的零五口,还在下面,等着嫂子呢。”
    赵水儿的面色苍白,她摇了摇头,后退一步:“不是的,不是的三叔。当初,我是被迫的,我也不知道,二皇子会那么心狠手辣,编织罪名害死相公和公公,这些年来,我一直祭奠着他们,真的。”
    她躲在了清遥的身后,手颤抖的拉住清遥的衣袖。当年,为了掩盖二皇子的丑事,二皇子密令其部下制造了秦家一众冤案,将秦家男子全部斩首,而女子则发配为妓。那么多年过去了,每当想起往事,她的心里,都好恨……
    凭什么夫是天,而妻是地,凭什么自己活该被作践,还落个淫妇的名声。
    “冬青,你做什么!”西柏一声低呼,自己砍向赵水儿的剑,竟然被清遥挡住。
    “她好歹救过我一命,西柏,现在你不能杀她。”清遥推开了西柏的剑,如是说道。
    “遥哥哥。”赵水儿一愣,眼中一片水泽。
    “至于你。”清遥走到了赵合的身边,一掌击出,赵合的身子,瞬间飘到了地上,口中鲜血直流。
    “你可以杀死赵昆,但你不该动手伤害她。”清遥的眼中杀气腾腾,那是他一心想要保护的女人啊,当她血溅自己面前时,他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心痛。当她被贺子翔带走时,他心中的痛楚,更是无以复加。
    惟愿猫杀的恩情了却,凤孤飞得解,从此与她执手天涯,再也不诉离殇。
    赵水儿不置信地看着他,眼中的水泽渐渐化为虚无,终于,一声狂笑,散在了蜿蜒的石道之中。
    世事无常,所有的事情,终是朝着事与愿违的方向发展。
    崇安八年,五皇子率奇兵攻破安阳,活捉净水夫人。豫王赵恒仓皇逃回豫州,盘踞不出。数日后,一封密信送至豫王府,豫王阅之,大病。五皇子安插在豫州的内线趁机打开城门,迎大军入城。豫王得知,哀道:“天亦亡我。”遂饮鸩自尽,豫州重回帝手。
    “张大夫,她怎么还不醒?”贺狐狸堵在床头,时不时的插嘴问道。
    “小子,你这是怀疑老夫的医术吗?”张大夫白了贺狐狸一眼:“她已无大恙,该醒的时候,自然会醒。”
    俗话说,置之死地而后生,清遥那小子的剑,本欲无致命之心,自然伤了她分毫。然而,这丫头却是个性情中人,终是没有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啊。
    张大夫摇了摇头,取出银针来,刺入弯月的内关。
    沉睡中的弯月,身子忽然抽搐起来,耳边嗡嗡的,仿佛有千军万马在旁边踏过。她轻轻皱起眉头,微微睁眼看了看众人,又睡了下去。
    “丑丫头,丑丫头……”是谁,在耳边频繁呢喃?唇齿间,一股清流伴着火热流下,那番火热,更是在唇齿间流连,是谁,在轻薄自己?
    一记拳头,在瞬间使出。只听某人一声哀嚎,四下忽然没了声响。
    “子翔,值得吗?”有人在床边低低的问到,似有浓重的惋惜。
    “木已成舟,挨打挨罚,我认了就是。”贺狐狸淡然的声音传来,无得无失。
    “本来,四殿下会保你,只要你助他拿下安阳和豫州,可惜你临阵出逃,白白把机会留给了别人。你啊,叫我说什么才好。”一声叹息,似是那个美髯公。
    “敬成,有些事,唯有做过才知道何为不悔。当初我能拿出天山雪莲,自然想好了这后果。如是,我自会向陛下和四殿下请罪。”
    天山雪莲?可是半月前狐狸拿来救自己的天山雪莲?是了,天山雪莲极其难得,又怎么会被狐狸得到。除非,那是贡品……
    想到这里,串联起刚才的话,弯月似乎明白了,狐狸为了救她,竟然动用了御用贡品天山雪莲,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他怎么就这么傻。
    两行眼泪,从她的眼中簌簌的流下。狐狸,何必如此。这份情,她又该如何去还。
    感情这事儿,说不上谁欠谁,总有一方要傻傻付出,总有人会在不经意间伤害他爱的人和爱他的人,而一个错过,极有可能就是一世的分隔。痴傻也好,纠缠也罢,谁又能说得清楚。
    当弯月清醒后,贺狐狸只是在远处遥遥的看了她一眼,放心之余,就随刘波将军回京请罪去了。弯月自然知晓他们的去向,一人做事一人当,她不能平白无故的让狐狸为她承担后果。就在她动身去追时,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的到来,打乱了她原本的步伐。
    “不听我解释吗?”看到背过身去的弯月,清遥晦暗的声音幽幽的响起。
    弯月低下头,那日的情况,她看的很明白。清遥刺自己的那一剑,的确是无心的,可当赵合袭击自己的时候,他就在自己的身边啊,只要他出手……
    他终究是选择了沉默。
    不管是因为什么,弯月对他,直觉上已经不如以前那样亲昵了。两人的心思终究是隔了一层捅不开的膜儿,若有若无的隔阂着。
    “我只是,想要破除赵水儿的摄魂术,顺便,报主人的一个大恩。”清遥抬头望了望天,外面不知何时起了雾,灰蒙蒙的一片。他低下头来:“那日,五皇子攻城,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如果你没有前来我的房里,我也会去找你,跟你退出安阳,继续我的诺言。”
    “可是,我却阴差阳错的进了你的房里,以为你会和我走。”弯月收起心中的苦涩:“清遥,你还有多少瞒着我?你的主人,又是谁?”
    清遥闭上眼,长长吁出了一口气:“丫头,此事说来话长,你知道的越少越好。我的诺言不会改变,如果你愿意,我们现在就……”
    弯月缓缓回过头,脸上是未来得及擦去的泪水:“清遥,我更爱以前的你。”然后,轻轻的擦身而过。
    当她听到安阳城破赵水儿被擒的消息后,她的心里,五味杂陈。对于一个爱着他的女人,他如何能在笑颜相对的同时,又在背后插上那碎心的一刀。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桑树叶子未落时,挂满枝头绿萋萋。唉呀那些斑鸠呀,别把桑叶急着吃。唉呀年轻姑娘们,别对男人情太痴。男人要是迷恋你,要说放弃也容易。女子若是恋男子,要想解脱不好离。)
    就在此时,清遥忽然从后面追上来,他一把抱住弯月:“不许走,你要去哪里。”
    弯月的身子僵了僵:“清遥,我……”终是没有把京城二字说出口。
    “难道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清遥的语气里满是苦涩:“我知道你要去哪里,罢了,我也不拦着你。如果你想找他,就去吧。”说完,他松开了对弯月的钳制,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消失在了外面迷蒙的雾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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