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幽愁暗恨生  第五十二章 义断情绝恶梨花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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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清遥离去后没多久,若梨擦着帕子,哭哭啼啼地跑了过来。“弯月姐,”她扑到了弯月的怀里,哽咽道:“你要走了吗?你也不要若梨了吗?”
    弯月忙扶起若梨,问道:“怎么了若梨,什么我要走?”
    若梨的玉手执着帕子,擦着眼泪哭道:“我听瑞哥说,清遥哥哥今天又去求大哥,求他放你出府。大哥拗不过清遥哥哥,就应允了。两天后,他们就送你离府。弯月姐,难道你不要若梨了吗,难道你要把若梨留在这里吗?你走了后,还有谁能陪我说话,还有谁能为我出气。”
    清遥又去求那个腹黑男了?弯月实在无法想象,清遥为她屈膝时的表情。她的心里不禁默念:清遥啊,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当如何还你?
    若梨的泪珠,打湿了弯月的衣衫,而前者仍不依不饶地继续哭着,大有不到黄河不死心之势。然而,在窥到慕府诸多秘密的弯月,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弯月拿起若梨的帕子,为她擦去泪水,好言相劝道:“傻梨儿,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更何况,我这样的性格放在这里,总有一天会连累到你,不如在祸端惹下之前离去,更为妥当。”
    “可是,弯月姐,你要去哪里呢。天下之大,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我听爹爹那边露出的风声,说他有意将我许给四皇子。可是那个男人太深沉了,我不喜欢。姐,不然你带我一起走吧。”若梨摇着弯月的胳膊,乞求道。
    弯月复杂地看向若梨,此时,几根碎发落了下来,挡住了她的眼。弯月伸手捋了捋眼前的碎发,深吸一口气道:“梨儿,你是慕家的小姐,如果我带你走了,你爹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且,我们日后过的是流浪日子,苦头自然不会少吃,居无定所,恐怕连饭都吃不饱,我又如何能委屈了你。这样吧,我这里有一张人皮面具,希望能祝你完成心愿。”
    若梨接过弯月手中的人皮面具,欲言又止,只是瞅着弯月掏出人皮面具的地方,一言不发。
    若梨这表情,指明了她还想要一张人皮面具。这才是她今天来的目的吧。也罢,弯月又掏出了一张人皮面具,递给若梨道:“外面路途艰险,一张恐怕不够用,再给你一张,留作后备吧。”
    若梨接过第二张人皮面具,脸上的表情忽的转悲为喜。她忙将帕子塞到衣服里,笑着谢弯月道:“弯月姐,你对我这么好,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这点儿小意思,你务必收下。”
    若梨边说,边将皓腕上的玉镯脱下,一定要塞给弯月。弯月拗不过她,只得收了下来。两人在客套了一番后,若梨依依不舍地道了别。在离开前,她忽然回头看了弯月一眼,尽管只是一瞥,可这目光里,已经没有了人前的楚楚可怜,相反,竟像是永别。
    弯月目送若梨离去后,虚弱地坐在了椅子上。指尖,依稀传来了蒜味。若不是刚才捋了捋头发,她真不会发觉,那个娇弱可人、梨花带雨的若梨,竟然在手帕上沾了蒜汁,难怪她哭起来绵延不绝,擦帕子时哭的更为厉害。原来,自己和其他人一样,早就在这位五小姐的算计之中。只是,无论看破与否,都没有人说破就是了。
    那两张人皮面具,应该是若梨为她自己,还有段世子准备的。依着若梨刚才的那番话,她不想留下了嫁给四皇子宇文夙然,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跟段子钰私奔。而她离开前那番道别的眼神,更让弯月感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第二日,弯月刚起床,就听到门外有乱嚷嚷的声音,正当她打算出门查看时,张嫂带了几个婆子走了进来,来者不善地上下打量了弯月一眼,阴森森笑道:“江姑娘,怎么脸色这么苍白啊,被人拒婚了,也不用这么作践自己啊。”
    拒婚?弯月大概还不知道,她与清遥那告吹的婚事,早已被传说成了一个大众版本:据说,清总管虽失身于女色魔,但其坚贞不屈,甚至不惜以死明志,跑到大公子那里跪了两个时辰,终于说服公子解除了婚约。清遥总管还顺道做了件好事,他劝说大公子,将这个女色魔驱逐出府,省得继续在这里踏花踩草。深受女色魔其害的大公子,当即拍板,命人将那女色魔赶出府去。得知此事的众位小厮,皆松出了一口大气。从此之后,他们再也不用担心洗澡时被人觊觎,更不用担心被孙夫人乱点鸳鸯谱了。
    阿弥陀佛。
    这厢,弯月看着这几个来势汹汹的婆子,思量着她们的来意。而为首的张嫂,在取笑了弯月一番后,挥手指挥后面婆子道:“搜。”
    “你们要搜什么。”弯月蹙起眉,不悦的问道。想不到,自己还有一天就离去了,可有人却不想让她安生。
    张嫂冷笑道:“江姑娘,你那么紧张做什么。难不成怕被我们搜到什么赃物吗?”
    赃物?弯月心里也明白这些人今日来唱什么戏了,她索性把自己昨夜收拾好了的东西全部拿出来,“哗啦啦”地倒在桌子上,说道:“看仔细了,你们要的赃物,可就在里面藏着呢。”
    两个婆子毫不留情的上了来,细细翻找着桌上的杂物。而其他的婆子,则在屋子里翻箱倒柜,连被褥都被抖了几抖。
    如果这屋子里有老鼠洞,恐怕她们连这等地方都要搜查一番。在一番细致的检查后,婆子们似乎没有查到所谓的赃物,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张嫂更是一双眼硬生生的打量着弯月,似乎要从弯月的身上抠出一个洞来。
    “江姑娘,麻烦你把胳膊露出来。”张嫂盯着弯月的胳膊,不怀好意地说道。
    弯月闻言,一股不想的预感从她的心里升起:“张嫂,你们在找什么东西,就直说吧。”
    “既然这样,我们也就不瞒你了。”张嫂一脸得意地坐了下来:“昨儿个夜里,府里的事儿可真不少,先是进了刺客,伤着了七少爷。接着府里又进了几个蟊贼,拿了五小姐最珍爱的玉镯。那镯子是三夫人留给五小姐的,五小姐自然对那镯子的丢失痛心不已。将军在得知此事后也十分关切,责令务必要找到那只镯子。而有人告诉我们,昨夜里,有个黑影钻进了你的屋子。”
    弯月哼了一声,心里却忍不住难过起来。若梨,还是对她下手了,昨夜她回头看向自己的那永别的眼神,已经暗示着两人将永远不会再见。只是,若梨何必那么心急呢?自己已经决定要离开了,不是吗。
    “若涵还好吧?”
    “张大夫昨日恰巧云游回来了,如今正在为七少爷医治着。”张嫂很得意地看着处于担心中的弯月,似乎即将人赃俱获了。
    “在我掀开袖子前,我能否知道,你们会怎么处理那个偷镯子的贼?”弯月闭上了眼,灰心问道。
    “敢在慕府偷东西,自然是就地杖毙。”张嫂洋洋得意地站了起来,走向弯月:“江姑娘,可以给我们看看你的胳膊了吧。”
    弯月露出惨然的笑容,她揭开了自己的左袖。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只手臂上空空如也,另一只亦然。
    张嫂长大了嘴巴,一副从天堂掉入地狱的模样。这怎么可能,早上她还在五小姐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会抓到偷她镯子的那个贼。可谁想,就在万事俱备的时候,却没有了赃物。
    弯月的面上一片冷然,而心里却蔓延着一股说不出的疼痛。就地杖毙……这就是她与若梨几年情谊换到的下场?
    鬼,有时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人心。
    在搜查了弯月一番后,婆子们显然没有找到她们想要找到的赃物。张嫂气的啐了一口骂道:“真是见了鬼。东西能长着翅膀飞了。”说完带着手下一干人怏怏离去。
    弯月瘫坐在床上,望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屋子,她的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其实昨夜,在若梨走了后没多久,她就上床歇息了。可没一会儿,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屋子里忽然凉飕飕的,似乎窗子开了。
    弯月的身体属寒性体质,故夜里睡觉时,她都会关上窗户,以防着凉。而这一晚,她明明记得自己已经关上了窗户,那窗户又是如何打开的?
    剩下的只有一种解释,有人进来了。
    弯月穿上衣服,悄悄地走了下来。屋子里,果然有一扇窗户被打开了,靠着窗的梳妆台有些脏乱,很显然有人进了来。
    就在此时,一只手忽然从背后伸了出来,捂住了弯月的嘴。而另一只手,则褪下了弯月手上的镯子:“不要轻易相信女人,更不要相信慕家的女人。”一个低哑的声音从弯月的身后响起,似是一个中年男子在她身后。
    这个情景,这种姿势,似乎在哪里遇到过。弯月总觉得此情此景非常熟悉,,可她此时的头脑晕晕的,竟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你是谁,为什么要抢我的镯子?”弯月小声地问道。
    “嘘。永远不要相信慕家的女人,到了明天,你就会非常感激我了。”那人边说边从后面推了一把弯月,自己随即跳窗飞了出去。
    显然,那个神秘的男人昨夜救了她一命。如若不然,她真的无法想象自己今天该如何逃过这一劫。
    只是,明日她该如何去面对,那个巧笑倩兮却要置她于死地的昔日朋友?也许,冷夫人早已看出了若梨的心思,所以才会临终前说了那番话,要她多让让若梨,因为若梨的本性并不坏,她只是不该生在慕府。然而,无论如何,她与若梨之间的亲密关系,都不能回复到从前了。
    第三日,弯月起了个大早,她简单的收拾了下自己本来就为数不多的东西,等着清遥将自己接出慕府。当清遥见到眼圈黑黑的弯月时,他关心的问道:“昨夜没休息好?”
    弯月点了点头,无精打采地说道:“总有一些苍蝇蚊子在我耳边飞舞,吵了整整一夜。”
    清遥早已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事情,在确定弯月无恙后,他心里的重担终于在此刻放下了。
    “还有漏下的东西吗?”清遥问道。
    弯月直觉地摇了摇头,她此时非常非常想离开这里,至于慕家的东西,她没有兴趣带走一分一毫。
    “你先去东北角的侧门,我随后就到。”清遥冲着弯月露出了一个无事的笑,示意她先离开。
    弯月点了点头,拿起包裹快步离开了这个她待了将近两年的地方。一路上,所见之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而平素待她不薄的吕嫂,却不见了踪影。
    吕嫂,终究不来送自己一段儿吗?
    弯月不知自己怎的出了东北门,待坐上停在门口旁的马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旁响起:“弯月妹妹,别来无恙?”
    弯月吃惊地回过头,却见笑盈盈的幺一坐在马车里,颔首看向她。
    “幺一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所有人,都无情无义哦。”幺一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在听说你的遭遇后,我昨儿个就想进府瞧你,只是,公子他阻止了我。他要我在这里等你,这样,我们还能多说一些体己的话。对了,这里有些东西,是吕嫂要我交给你的。她在府里做事,很多时候不能抛头露面,还请你见谅。”
    弯月接过了幺一递来的包裹,感觉里面沉甸甸的,在打开来后,才看到里面竟是一件厚实的棉袍。
    弯月体寒怕冷,这一点,吕嫂是清楚的。所以,每当冬天时,她都会为弯月送上一件手工制成的棉袍。摸着棉袍上细致的针脚,弯月的鼻头,忽然酸了起来。她可以想象,吕嫂如何熬夜缝制了这件棉袍,在这个冰冷的慕府里,她大概是继冷夫人和清遥,第三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
    幺一轻轻地拍着弯月,她们所处的马车,也在此时驶开了来。幺一看着弯月,低语道:“好了,既然离开慕府了,不开心的事儿,就不要想了。”
    弯月点着头,忽然间,风吹开了马车的车帘,透过飘起的帘子,她看到不远处,若梨拉着若愚,兴高采烈的离开了慕府。而一向冰冷的若愚的脸上,竟露出了浅浅的笑意,看向若梨的目光格外温柔。
    在别人的眼中,如果除去两人间的血缘名分,他们真的算一对儿无可挑剔的壁人。然而,他们两人之间,却隔着一个兄妹的名分,纵然相互间没有血缘,也注定不能在一起。
    幺一显然也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她低低的摇了摇头,叹了一声:“真是天意弄人。”
    “久闻姐姐善于演卦,难道又算到了什么?”弯月问道。
    幺一淡淡地笑了笑:“人们都相信演卦,相信所谓的天意。其实,无论命运是否注定,人们都有机缘,去改写自己的命运。可如果鬼迷心窍、执迷不悟,一味愚昧地走下去,那就是孽缘了。所以,无论命运如何,只要人的心里留存着善念,相信改变命运的机缘,就在眼前了。”
    马车在行驶了一段儿后,幺一掀开了帘子,笑道:“我该下车了,弯月妹妹。其实我很羡慕你,自由自在的,可以去任何地方。”
    “幺一姐姐,难道你要一辈子待在蘅芜馆里吗?”弯月心里为幺一打起了不平,这么一个蕙质兰心的女子,就要在娼馆里待一辈子?
    这话似乎戳到了幺一的痛处,她撇过头,苦笑道:“幺一本生于官运人家,可父亲得罪了一些不该得罪的人,惨遭横死。我沦为官妓,除非死,否则就逃不了这命运。”
    幺一的话触动了弯月。弯月忙安慰道:“幺一姐姐,别难过,也许,老天还为你留了改变的机缘也说不定呢。”
    马车此刻已经停住,外面传来了清遥的声音:“幺一姑娘,蘅芜馆到了。”
    蘅芜馆,横无……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真正长久。然而,生与死只是生命的起点与终点,中间的那段儿,是变,亦是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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