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杀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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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萧见有人认出了他,轻轻抽出刺破家丁喉咙的剑,掏出帕子将剑上的血擦拭干净,淡淡地道:“庄主在哪里,可否请尊驾移出庄来?”听似客气的语气从慕容萧口中说出来却多了一种强制。
底下的人本有想自己出去和慕容萧一较高低,但都被带头的人按住了,笑道:“不知玉少这样入庄来见我家庄主所为何事?”
“我只和你家庄主说,这件事也没有必要和别人多费唇舌。”年少气盛,一语言出慕容萧又觉得此话欠妥,也惊讶这梅江山庄的人如此胆大,如此沉得住气,一时错了神。
带头人正想再说些什么,听得身后一声洪亮的嗓音:“你们都下去吧,既是玉少的要求,我遵从便是,但还请玉少给我梅江山庄上下一个解释。”
这来人正是梅江山庄庄主江子涵,三十岁的年纪,在十年前从父亲手中接下梅江山庄,便一直是梅江山庄的主人。
面目和善,神色中透着果敢。慕容萧从不轻易对自己的对手下结论,但今日所见梅江山庄庄主带给他的印象却是别于旁人的。
“受人之托,来取一样东西。”慕容萧见到正主立刻切入正题。
“那玉少何苦这样伤我庄人性命,如有什么是江某可以给出的,我自当奉上,但若是玉少强要庄内之物,杀我庄内之人,而没有合理解释,玉少就不要怪江某得罪了。”江子涵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显然地,他对这个被传说得神乎其神的慕容萧并不怎么畏惧。
“不过一片金锁而已。”简单地说明了来意。
这句话倒真是令江子涵心中一惊,暗叹这金锁之事竟已被玉少所知,这所托之人也必定是和金锁有关的那些人。
若说这金锁,可并非常物,它其实是一只发令符,有此物之人与朝廷是有着关联的,据称有此金锁可号令三万铁骑,这些人潜伏在野,而一旦出动便可号令天下。
这梅江山庄穿插在朝廷与江湖之间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小角色。
而对于这些具体情况,慕容萧是不清楚的,只因年少轻狂的他在剑气与鲜血之中待久了,已有些淡忘了江水的颜色,从而未能使他早日获知真相。
这剑也便成了为别人杀人的剑。
“这锁是万万给不得的,如果玉少一定要拿,那只好以命相拼了。”江子涵已是下定了决心。
和以往见过的人有些不同,比起那些见到自己就已怕得要死的人来说,江子涵倒是真是与众不同。
敏锐的耳朵听到庄内有些动静,慕容萧看到江子涵偏过头看了一下,便没再发现什么了。
都说梅江山庄庄主自幼被教晓各派招式,至于这招式所来之处也是不得而知。在与慕容萧的拼杀中虽是有万端变化,但奈何功底稍浅,不多久就被慕容萧占了上风。
千钧一发之际,慕容萧又问江子涵:“金锁在什么地方?”但却依旧没有回答,于是紧接着就是软剑刺破喉咙的声音。
“相公!”鲜血喷发的一瞬间,从庄内刚才发出声响的那个方向跑出一个女子,少妇装扮,恰是二十四五的年纪,一下子扑到江子涵身边,溢满了哭声。
这女子是庄主夫人吧,亲眼看到自己的相公死于别人手上,内心的痛苦可想而知,堂堂庄主夫人因为自己的一剑成了未亡人。慕容萧听到女子啼哭的腔调,心里也好像涌起了什么东西。
庄内的家丁此刻都已跑散了,什么忠诚之士,也不过如此,一群男子倒不如一个女子的心来得纯净。
听哭声幽咽,慕容萧心底产生了些许的动摇,心底里生出了“是不是错杀了人?”的想法。在他看来,若梅江山庄真是“窃名盗宝”之派,若江子涵真是欺世盗名之徒,那么怎么
会有江子涵语气中的镇定和坚决,又怎么会有如此痴情爱夫的女子为他哭到这般模样。
忽然间哭声停了,女子抬头去看慕容萧,眼中充满着悲伤和质问,慕容萧正视这眼睛,第一次,他面对死者的亲眷时产生了畏惧和羞愧,此时此刻,他在那女子的眼睛中看出了和江子涵一样的东西。
自己是不是错了。如果真是万恶之徒又怎会有如此坦荡的神情和傲然的表情。
剑落了地,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因为地上已经布满了鲜血。
“你杀了我相公,就是为了那片金锁,还是为了足有万金的酬谢?”跪在丈夫身旁的孀妇对慕容萧开了一问。
慕容萧无言以对,自己是做错了,还拿着可笑的面具伪装自己,还一直在为自己杀人找着借口,其实是自己嗜血成性惯了。
女子本就没期盼得到什么样的回答,冷笑了几声,拿起慕容萧掉在地上的剑引刭自刎了。
终于是这一幕重重地扣动了心弦,自己的一着之错使梅江山庄遭此厄运,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处于敬仰,愧疚和懊悔,慕容萧将江子涵夫妇和其他家人葬在了离山庄不远的小山冈上,久久地,心里不能平静,毕竟是自己的错,现在又有什么可以弥补他,弥补江家,弥补梅江山庄呢?
就这样走在梅江山庄中,暗叹着这样的一个山庄,一个就就这么毁在自己手里。
其实在刚刚江子涵死的那一刻,还有女子痛哭的时候,自己也想到了自己的将来,是不是要这样打打杀杀地在鲜血和眼泪中过一辈子,为了这,不知是对是错的使命。
慕容萧终于顿悟到这样的杀戮永无止境,人的欲望更是没有边际,只是不知道现在“悔改”是否还来得及。
不经意地路过一扇开着的轩窗,慕容萧看到里面有一个熟睡的孩童,约莫五六岁的年纪,长相蛮为可爱,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原来梅江山庄还是留下了根,看到那个孩子,慕容萧心里却又是平静了下来。如果是在以前,慕容萧一定会杀了他以绝后患,但此时的慕容萧却已没有了勇气下手,他夺走了这个孩子太多太多的东西,可以说什么都没有了,即使徒留下的这个空荡荡的山庄勉强可以保住,但对一个孩子来说又是有什么用处。睡梦中的他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怎样的巨变,父母又都到哪里去了,他什么都不知道,或许已经减轻了他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