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空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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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有阳光透过薄纱窗纸从屋外射入,投下一地斑斓。
“公子,你醒了?”早于一边等待的邵言见轩辕镜睁眼坐起身,忙去湿了巾子端上漱口茶。
微微一笑,接过茶漱口,而后擦脸。
下地穿靴,在邵言的服侍下更衣。系上腰间束带时,轩辕镜的手放于自己小腹上,不由微笑。
孩子……
“小竟呢?”去了前厅,却看不见轩辕竟,有些奇怪。
“哦,二公子一早便去了宫里,说是去通知皇上公子您身体不适,要在府中休息几天。还说要公子好好在府中休息,他一会儿便回来,如果他回来的时候你不在,我们这些下人就惨了。”
听着不由摇头无奈笑道,“这小竟。”
遂用早膳,却在是逸安王府中等了许久也不见轩辕竟回来。
邵言此时正端着茶去院中的轩辕镜,见他往府外走,忙上前,“公子,您去哪?”
“午膳时间都快过了,小竟还不回来,我有些担心,去看看。”
“二公子不过是入趟宫里,能出什么事?估计是正回来的路上吧,或者皇上有什么事留着也不一定,怎么说二公子现在也是个王爷嘛。”邵言憨厚一笑,“再说了,这天热着,二公子交待了,公子您要特别注意自己的身体。”
低头想想,考虑到自己近月确实是累着,也略有些对轩辕竟昨晚说对孩子不利的话有些后怕,便也执着出去,“那好吧,我再等等。”
其实轩辕镜也并非不想入宫,他心中实在是想把这消息告诉凤淮烨去,可真要到了凤淮烨面前,他怕自己开不了口说。
总不能说,淮烨,我有了你的孩子了。
或者,淮烨,我怀孕了……
光想想,轩辕镜就有些脊背发冷。这真的,很难开口说。而且,他毕竟是男子,如今可怀胎儿,也怕是让人难以接受。
现在小竟进了宫去,应该,也许可能会对凤淮烨说吧……
想着,坐回院中树荫之下剩凉,等着轩辕竟回来。
‘呯啪’一声,瓷器被摔破的声音从皇上的御书房中传出。
门外无人,侍卫们竟早已退出丈外有余,似是得了谁的命令远离了御书房。
“凤淮烨,你再说一遍!”轩辕竟的声音有些拔高恼怒。他正一手撑着桌子,一手越过桌面拎着凤淮烨明黄的衣袍。
对此无礼之举,凤淮烨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好以整暇的看着轩辕竟,一字一顿的说,“我说,我喜欢的人是你,爱的人是你。”
“你!”撑着桌面的手握起拳头,往上挥去,却始终没有打到凤淮烨脸上。“我哥哥,他有了你的子嗣,你竟然,你竟然……”
听到子嗣二字,凤淮烨只是动了动眉,然后伸手慢慢的将轩辕竟的手拿下。“看来记载不错,你们轩辕族果然可以男子传后。”微微一笑,眼睛瞟向轩辕竟的腹处。如果那里,有个自己的孩子……
“凤,淮,烨!”感觉到他的目光,轩辕竟咬牙切齿。
懒懒坐回位置上,凤淮烨直视着轩辕竟,“小竟,还记得小时候吗?你刚入皇都的时候。你跟你哥,完全是两种性格,你哥沉静,你好动。如今这王朝,也就只有你敢当着我的面对我大呼小叫,直呼我的名讳了。”
摆起脸,轩辕竟看向别处,“皇上,轩辕竟一直守于圣宫,似乎我们并没有皇上您说得那样熟。”
继续笑着,凤淮烨似乎没有听到轩辕竟的话一般,“整整十二年。你刚入皇都的时候方才七岁,整天只知道缠着你的哥哥,可那双眼睛里闪着的光芒,着实是能摄人心魄。”
“父皇不看重你们,将你们等同一般入宫儿童看待,我当时小,只知这一对双胞胎可人得紧,且灵气逼人,便要了过来。自此你们便随我左右。”
“小竟,你性子冷淡,却唯唯对你哥撒娇耍赖任性玩闹,我总想着,我要有这么一个弟弟,该多好……呵,你哥与你,一人奏曲一人起舞,我不为天籁之音所动,偏为眼前那白衣翩跹的妙人儿倾心,你说,情之一物,可称为孽?”
轩辕竟听着,冷笑,“你?帝王无情,你也配谈‘情’字?”
“小竟,若可以,我早想将心意表明,只是皇室动乱,我有我的无奈之处,想要保护好你,不将你拖入旋涡,那就只好远离你,与你划清界限,毫无瓜葛。”
“那你就去招惹我哥?!就不顾我哥的安危?就算,就算你跟我哥哥不和,但那样也是演戏吧?若是有人聪明点,早看出破绽来了,虽然我不知道你跟我哥哥在搞什么鬼……凤淮烨,且你对我哥,未尝不是有情?否则我哥哥怎么会受孕?”
轻轻一笑,风淮烨站起身走出上好的檀木桌子到轩辕竟旁边,“我不爱他。你认为我抱着他的时候,心里眼里想着看着的是他么?不是,从来都不是。小竟,那从来都是你。镜儿,竟儿……亏得你父母帮你们取了这样两个名。翻云覆雨之时,任我怎么唤竟儿,他也不会察觉,其实我叫的是竟儿,不是镜儿。”
“一样的脸,相似的名字,若可以,我也想喜欢上你哥,喜欢上一个深爱着自己的人,可是不行,你们之间还是相差太大了。小竟,我喜欢你的桀傲不驯,我喜欢你的潇洒不羁,我喜欢你月下饮酒醉游天地的豪放……这些,都是轩辕镜所没有的!代替你,他是无论如何也代替不了的!”
听着这些言语,轩辕竟没有分毫感动只是越加的恼怒,“凤淮烨……你,你未免……你对我哥,只是利用!”
“轩辕镜才情,我惜。他必是个良臣,朝中有他,我能省去不少心思。”凤淮烨眉头不动一下,陈述着事实。
“你就是利用我哥!我要将真相告诉我哥哥,让他不要再为你所……”
“你不会。”轻轻的三个字,阻了轩辕竟的话。“小竟,竟儿,你清楚你哥的性格,他承受不起这个事实。而且,你也不敢肯定,他到最后,信的是你还是我,不是吗?”
轩辕竟对上他的目光,没有暴动,只是有些许火光,“凤淮烨,你行,你狠。但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你,更不会爱上你。你今天说的一切,你就当我没有听到,不然,我会让你后悔的。”
“呵,竟儿,你这是在威胁我吗?”伸手想要抚上轩辕竟的脸,却被他一掌挥开。
“你既然认为你自己是如何的了解我,那么你就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威胁?和这威胁的后果,我会不会实现。”
“你既然认为你自己是如何的了解我,那么你就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威胁?和这威胁的后果,我会不会实现。”
凤淮烨听后不语,只是看着他。
向后退去几步,轩辕竟沉声道,“这些天,我哥哥不会上朝入宫的,他会在府中好好休养。还有,你可以给你的孩子取个名了,我好回去告诉哥哥,让他开心一会儿。怎么你有了后代都不高兴吗?”从他开门见山的告诉他轩辕镜有了身孕开始,凤淮烨的反应一直淡如清水,根本与轩辕镜那初为人父的喜悦不沾边。
想也不想,凤淮烨脱口而出,“那就叫唯竟。唯有你,竟儿,能倾我心。”
轩辕竟朝他不明所以的一笑,也不告退,转身往御书房外走去。凤淮烨也由着他,只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后回坐位置上。
手指轻敲桌面,视线落于房侧挂着的羊皮地图上。
有了身孕,像女人一样有了身孕……
可还真是有些麻烦呢……
回至府中,听下人报轩辕镜正在休憩。挥手遣了下去,未让人通报,自己前去院中看探。
兰罄熏香,香烟缭绕,绛衣锦云,落樱成白巧点缀。轩辕竟看着,微微一笑,好一幅美人卧膝图。
手指入于唇前示意邵言噤声,走上前去将邵言手中摇晃的纸扇拿过,然后用眼神吩咐邵言退下。
看着轩辕镜睡得酣熟悉,上前小心翼翼的将轩辕镜手中尚握着的书卷拿下放至边缘,再轻坐榻边,打开手中的纸扇轻轻摇动,扇起轻风阵阵,吹动着轩辕镜微松的青丝。
这才四五月的天,天气就有些闷人燥热了。
手肘撑着榻边,手掌托腮,将视线定定的落在轩辕镜的脸上,一手慢悠悠着打着扇。
千年若是如此,他也愿意。
后院寂静,唯有树间百鸟时而鸣动。
凉风习习,意暖熏人,轩辕竟也由不得打起了盹儿,手中纸扇落地,趴在榻上浅眠起来。
宁溢寥淡之意,尚有如羽飞花随风而落。路过仆人都不觉放轻脚步,生怕自己吵着了树下休息的两人。
同样的脸孔,却是一红一白,一绝艳一淡雅,如静火涓水,皆有让人伫足凝望之意。若不是邵言于一边看着,这院落一角还真怕站满了人。
看着形形色色的下人路过,邵言纳闷的自语,“这皇上赏赐的就是不同,连丫头都那么气派,一个个跟个青楼里的姑娘似的……”
想想这样背后说人不道德,邵言闭了嘴,安静的守着。
日渐暮西,直至两人陆续醒来,已近晚膳时。
轩辕镜纳闷自己变得嗜睡了,心想难道一知道有了身孕,身体的反应就真会紧跟着来?之前也不见得会如此,状况,不过是一个多月而已。
他不知是轩辕竟之前吩咐了邵言,在香炉中加了些安神助眠的香草。
与轩辕竟闲聊几句,吱唔了很久也没问出轩辕竟是否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了凤淮烨。还在努力的下决心中,轩辕竟就兴致勃勃的拉着他出了王府,说是要去逛夜市。
轩辕镜只得由着他。
“小竟……”迟疑良久,轩辕镜开口叫着东张西望的轩辕竟。
“啊?怎么了?”轩辕竟虽然喜玩乐,却是不喜人多之处,为圣官后便是府中圣宫两处来往,其他地方甚少有去,最多却是去都城郊外荡荡。
如此人多热闹的夜市倒也很少来,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今日心血来潮,甚是激动好奇。
“你……你今天……有没有跟,他说?”吞吞吐吐的问出口,轩辕镜懊恼怎的也有了此番女儿心态!
“有啊,我说了。”探头往远处看去,像似在寻找什么,轩辕竟回答的很随意。
“那他……”
回头看着轩辕镜,微笑道,“你就这么在意他的反应啊?反正过几日,你自己去见他就知道了。”手中微微用力将轩辕镜拉上前一步,“现在别想东想西啦,我今天出来,可是想买好些东西呢。”
转过身看看前方,拉着轩辕镜一起挤了过去。“我们去那边吧。”
人多气闷,轩辕镜不时皱眉,可看着弟弟兴致冲冲的样子,抿抿唇,没发出半句抱怨来。
“哥,你看,这个好可爱……”
“啊啊,你看那个!”像个孩子一般,摇晃着手中的拨浪鼓。
轩辕镜看着,轻笑出声,“你啊你啊,都几岁的人了,还玩这种东西。”
嘻嘻一笑,凑近轩辕镜的耳边,“哥哥,你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为小孩子准备的吗?”见轩辕镜微愣,脸上现尴尬之色,调侃之意又加几分,“呐,哥哥要为人‘母‘了,这些可都需要呢,不过不是女儿家,不会针线女红不是?那就只得外出自己买啦。”
“那,未免也太早了些吧?现在,才多久啊……”
“我说不早就不早啦~~~”转身继续在人群中张望,轩辕竟不吝于掏银子。
暗自摇头,无奈紧跟其身后。若说没兴趣,那是假的,只不过一时有些无措,不知给孩子该些什么东西罢了。
再者……看着轩辕竟的背影,心中未免有些怅然若失之感。如果现在陪着自己为孩子卖物品的人是淮烨……
轻微摇头,失笑。淮烨如今是一国之主,怎能轻易抽出空闲来陪自己做这等无聊之事。
正想着,耳瓣一动,于杂声中辨出空中利刃划射的声音,方向不偏不倚,正冲自己而来。
不慌不乱,只瞬间伸手将薄刃夹于两指之间,动作之小,引不起旁人注意。
再看轩辕竟,还在乐呵呵的挑着小孩子的鞋子,浑然不知刚才的情况。
手至眼前,只见两指之间夹着的是一小小飞刀,尾部系有微小竹筒圆柱。眉头轻挑,将之解下,里面果然藏有纸条一卷。
将内容细看了下,纸片捏于掌心,再摊开时已是碎沫一堆,随风散去。
“哥哥,你在弄什么?”抱着一堆东西转身,有些奇怪于轩辕镜的动作。
“没什么。”微笑看向轩辕竟,见他一头汗水,心下疼惜,抬袖为他擦拭。“闷热么?不然算了,把面纱去掉吧。”
皆因两人容貌相同,且又长相出众,一起于路上总会受人指点,虽言评不是恶意,但两人都觉得不舒服。
后轩辕竟为圣官,有以纱覆面之习,后与轩辕镜出外,如无特殊之事,轩辕竟都会将脸给遮了去,以图清静。
两眼轻弯,轩辕竟摇头,“没事,我已经习惯了。而且这纱透气,呵呵。嗯,对了,出来也有些时间了,我们回去吧,哥哥小心累到。”
“好啊。”轻笑着,顺手接过轩辕竟手中一部份的东西,“出来久了,也真有些累了,回府吧。”
轩辕竟边点头,边伸手去拿回物品,“那我们这就回去,你小心身体,别拿重物。”
“这……这也叫重物?”轩辕镜哑然失笑,“小竟,你不要这么小题大做。”
轻瞪一眼,轩辕竟显然不满,“你啊你啊,跟着那个凤淮烨,只顾着治国之道,安民之道,哪还记得我们轩辕本族的医道?”
“小竟,不得无礼,怎可直唤圣上名讳?”
“好,好,是皇上,行了吧?”随便敷衍一声,继续转回话题,板起脸孔,“哥,毕竟不是女子,胎儿尚未成形时,总是特别容易出事。我小心有什么错吗?”
“呃……没错。”见他紧张的样子,轩辕镜在脑中反省,片刻后如儿提时般拉住轩辕竟的衣袖扯扯,轻声,“小竟,我知道错了,别生气了。”
轩辕竟一愣,忍不住笑开来,以前都是自己拉着哥哥的衣袖,撒娇的说,哥哥,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会了,别生气了。
如今轩辕镜对他说这一番话,只觉心中似乎被什么涨得满满的。只又想到凤淮烨,不由眉头深皱,不再多说什么,跨步往前走去。“回去吧。”
轻抿唇瓣,勾勒出浅浅一弯弧度,轩辕镜跟在他身后。“小竟,我们明天去都城外玩吧。”
“真的?”
“是啊,我们放纸鸢去。”
“……”轩辕竟听到,脸上出现不明黑色物体,“你,你放个纸鸢跑那么远去干什么?府中后院不就可以了?”
“怎么你不愿意跟我一起出去玩吗?”
“没……”继续往王府方向走去,轩辕竟在心中默念,孕妇……孕夫脾气不定,孕夫容易突发奇想,孕夫心情重要,孕夫凶不得……
回至王府,琐碎事一做便灭灯休息,轩辕竟觉得不过是一闭眼一阖眼的时候,就迷迷糊糊的被轩辕镜从床上拉了起来,吃了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早膳,又被拉至王府门口的马前。
迷迷糊糊的接过下人递过的缰绳,摸索着想上马,便被马哄亮的嘶鸣以及马蹄声所惊,睁大眼看着轩辕镜的马如离弦之箭一般奔跑出去,顿时清醒过来。
急忙翻身上马挥鞭追上,大喊,“轩辕镜!你给我慢点!不许这么快!给我停下,停下!”
“小竟,快点呐~~~”轩辕镜没有停下,仍是扬鞭急策,时正当早,街上还无人影,两匹马一前一后追赶,似乎成了赛马。
追出许久,这两马间的距离始终保持着那么点儿,轩辕竟恼怒,脚下用力紧夹马腹,再追上几步,足尖脱离马蹬,起身点在马背上借力跃上前方,稳当落于轩辕镜背后,双手怀过轩辕镜的腰侧,抢夺过缰绳迂马,将速度减慢。
见轩辕竟一直沉默,轩辕镜轻往后蹭去,“生气了?”
轩辕竟鼻间轻轻哼一声,没作答。
“小竟,我们毕竟都是轩辕族的,从小受医术教导,我多少也还是会一些的,我自己会注意的,你别担心,只这样不会有事的。”手抚上平坦的腹处,轩辕镜一脸温柔。这是他跟凤淮烨的孩子,他怎会不在意不珍惜?
“我希望,这孩子将来能驰骋沙场,能柔怀天下……我听说,父母的行为在这一期间会对孩子有一定的影响,所以,骑骑马松松心神……”
轩辕竟的额角隐有青筋,只是轩辕镜看不到。“那……你为了让他武艺超群,是不是,还要飞天遁地啊?”
“呃……是不是我这样,孩子以后也会好厉害,成为习武天才?”
“……”轩辕竟只觉有一种想要晕倒的冲动,正不知该怒该笑时,却听见轩辕镜‘扑哧’一声笑了开来。
“好了小竟,逗你玩儿呢。”转身捏捏轩辕竟黑着的脸,轩辕镜笑意盈盈,“我答应你的,会看我自己,前面说的也是真话,小竟,我心里有数。”
再转回身,轩辕镜张开了双臂,衣袖随风舞动,如两只红色翩跹起舞的蝶。
眼眸闭起,唇角扬起优美的弧度,“好久没出来了,感觉真好。我喜欢这风,我喜欢这味,我喜欢这景!”
轩辕竟看着他的侧脸,轻轻抿起了唇,眸中光芒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急不徐,两人已至郊区,经过一树林时,轩辕镜从袖间取出一把尾部绑有白色丝带的小刀,随手射出,深深嵌入其中一棵树中。
轩辕竟不明其意,轩辕镜只轻轻一笑,略带玩笑的答道,“做个记号啊,免得找不到回去的路。”
“哥,原来你知道你自己是路痴啊?不过没关系,有我在嘛,你丢不掉的。”轩辕竟看着随风微动的白丝带,闻到一缕幽香泛出。
“也不知道谁小时候在外头玩得昏天暗地的,找不着回家的路……”凉凉的回一句,轩辕镜翻身下马,“去前面的草地吧,那里宽阔。”
“好。”跟着下马,顺手拿过马侧的纸鸢。
前去草地,广阔辽宁,轩辕镜张臂迎风,回头冲着轩辕竟喊,“小竟,快些,现在有风!”
撇撇嘴,轩辕竟将纸鸢平放,然后拉着线跑了起来。
鲜红如火的纸鸢摇晃着飞了一会,摔下,再飞一会,再摔下。轩辕竟郁闷的拉着线姿态百出,看得轩辕镜在一边大笑不止。
“笑什么笑?你来啊!”轩辕竟心有不爽,将手中线给扔到了地上。
耸耸肩,轩辕镜上前将纸团捡起,整好纸鸢,没有跑,只是背着风倒退,手一下一下的拉扯着线。
纸鸢还像是认人一般,稳稳的飞在了空中。尾部两根红色长带晃动得有些耀眼。
轩辕竟心中更是郁闷万分。
见他臭着张脸,轩辕镜慢慢的拉着线走了过去,将线团放到轩辕竟手中,再绕至他的身后,怀过腰身握住手。“呐,这样……你看现在,拉回……好,放线。”
纸鸢越飞越高,于风声中倾耳聆听,能听闻到身后人的气息。感觉到轩辕镜臂弯下的温度,轩辕竟慢慢笑了开来。哥哥啊,你有多久,没有这样陪我玩过了?
看着飞得又高又稳的纸鸢,轩辕镜慢慢松了手,“小竟,你先放着,我口渴,去找点水喝,一会儿回来。”
还未等轩辕竟回话,他就走开了。
“哥,我去找吧,你在这休息。”
回也不回的挥挥手,轩辕镜道,“我去就行。”
看着轩辕镜的背影,也不再多说什么,回头继续放着纸鸢。
见轩辕镜许久未回,他只觉无聊,将纸鸢收回,又重新放开,来回几次练习,总算稳当了起来。
再看天色时,心中已有了些担心。
抿唇收了纸鸢,朝着轩辕镜离开的方向寻去。
走了好一段路,耳中传入兵器交刃的声音。心中一窒,急步往前。
拔开树枝,徙见红衣翩袂,血剑如虹。
剑气带动落叶狂舞,伴着三千青丝将那个往日温润如玉的人衬得如出罗刹一般,杀意逼人,气势摄魂。
剑刃滑过脖颈,留下红线一条,另一手抓住黑衣人的手臂往自己这边带来,手法灵动,瞬间闪入那人衣袍之内,同时侧身与黑衣人的身躯错过,收回的手中已多了样东西。
右手翻转,掌中剑柄翻回,剑身轻旋,从黑衣人的背部直插出胸膛。
缓慢抽回剑,最后一个黑衣人也倒下,亦成为地上数十具尸体中的一员。
还是第一次,看见轩辕镜杀人,轩辕竟屏息不敢出气,直直的看着站立的轩辕镜。
手中有着红色剑身的软剑泛着寒,慢悠悠的把剑擦干净,拭去鲜血,依是血红。利落的别于腰间隐于束带之下,轩辕镜打量着手中的信封,小心拆开看着里面的内容,确定无误后收入怀中,才将注意力转回身上。
挼起有些破裂的衣袖,赫然看见他白皙的手臂上有一道红色血痕,不深不浅,正慢慢的渗着血。
见伤口不深,正想随意擦擦包扎一下,便听到前边树丛中有动静。
还未问话,树丛中的人便出来了,冲上前来抓住他的手紧张兮兮的看着。“哥哥!你没事吧?”
“小竟……无妨,小伤而已。你怎么过来了?”
被一问,想到自己等的时间,再看一眼地上的死尸,轩辕竟暴跳如雷,一把拎住轩辕镜的衣领吼叫,“怎么过来了?我怎么过来了?你知不知道你去了很久了?啊?你到底有没有做为一个孕夫的自觉啊?!”
见他的怒气,轩辕镜一愣,只能眨着眼睛装无辜。“好了,别气了,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事么?”
“哼,没事没事,你受伤了,难道叫做没事?没事没事,难道非要你奄奄一息了才叫有事?哥哥,你自惜一些好不好?”不过话说回来,他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竟然找轩辕镜的麻烦,他一会非鞭尸不可!
“小竟~~~”语调回转,靠住轩辕竟撒娇的轻蹭着,见他依旧冷着脸,微嘟嚷了嘴,“我的手臂好痛……快些回去给我上药吧,好吗?”
“痛痛痛痛,痛死你!”狠狠瞪一眼,又是心疼的将轩辕镜的手臂举到自己眼前,细细用衣袖擦去旁边血迹,他那白色的袖口印上红梅点点。
眉头微黛,手掌覆上了轩辕镜的伤口。
轩辕镜只觉一股清凉之意直袭脑际,手臂上疼痛感渐消。
待轩辕竟再将手放下,那伤口处竟已结茄。
“小竟,你怎么……?”这样的能力,是为天所赋,且轩辕竟额头那印记,却是后来自行凝成,而非像自己这般人为点缀。再加上这般超出常的人能力……圣者,真正的圣者该是小竟才是吧。
没有正面回答轩辕镜的疑问,轩辕竟只是看了一眼那边的尸体,微皱眉头道,“哥,我们回去吧。”
“嗯。”再看轩辕竟似是有些不开心,轩辕镜轻抿唇略微思考了下。
对弟弟,确是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小竟,等一下。”没再支开轩辕竟,他直接将手微扣至唇瓣,吹出一个响亮的口哨,其中灌注内力,中气十足直破空里,惊起飞鸟无数。
看着轩辕镜的举动,轩辕竟的脸色更是黑了几分。
透过凌乱交杂的树枝,隐约看到其间几个黑色身影跃动着往两人所处的位置掠来。
至近处,看清那几人打扮竟与适才与轩辕镜打斗的人一般。
几人轻巧落至两人面前,看到相貌一模一样的两人明显一愣,中间领头的打量两人一阵,带头朝着轩辕镜下跪,“大人。”
从怀中掏出早就预备好的另一封信,轩辕镜将它放入那人手中。“如何办,你们明白。”
“是。”
“那甚好。对了,武器就用现成的吧,捡他们的。呵,那上头可还有龙腾的标志。”
“属下遵令。”
见几人训练有素的处理尸体,轩辕镜唇角轻轻一勾,转身对轩辕竟微笑,而后率先领路。“走吧。”
轩辕竟也未有说什么,只沉默的跟在轩辕镜的身后。
直回至两人之前玩闹的地方,轩辕镜才左右看去寻着纸鸢。“小竟啊,纸鸢呢?”
“在这里。哥,还玩么?”轩辕竟背对着他,语气平淡无波。
“我看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好。”声音刚落,轩辕竟已朝马走去,手中拿着纸鸢翻身上马,也不等轩辕镜,径自策马离去。
“小竟……”不知道他为何突然不高兴,轩辕镜皱皱眉,也上马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来时,轩辕镜策马狂奔,回时,轩辕竟玩命的挥鞭。
轩辕镜在后方看着,直心疼轩辕竟胯下之马。
你早就有计划,你早就与人有约,你早就定了这么一招,出来玩,出来玩……原来与我一同出来玩,也仅仅只是为那人办事时顺带的!
是,他是说过,不想对轩辕镜造成什么困扰……是,他也说过,愿意以弟弟的身份守护左右。
“在我,不知道你有孩子之前,我不会放弃,也从没想过放弃……”这样的话,他曾经说过。其实哥哥,即使有了孩子,又有什么关系,他不能断我对你的情,你明白吗?
傻哥哥,笨哥哥,你难道真的相信,我那个时候说的话吗?你爱凤淮烨那么深,怎么会不知道,有些情,不是说放就可以放的。
手中长鞭挥动抽打着马腹毫不减速,眸子微敛直视着前方景物,其中隐有火光闪烁。
凤淮烨……你那样的人,凭什么可以得到哥哥那般纯净的爱?明明不爱哥哥,却是,一直在骗着他……
轩辕竟看向天边。
残阳如血。
瞒,能瞒一辈子吗?装,能装这一生吗?
有些伤,有些痛,从一遇到某个人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怎么逃都怕是逃不掉吧?
凤淮烨,是隐于哥哥心中的那根刺。越久,只会埋得越深……不如,趁早连根拔出。
即使现在弄得鲜血淋淋,也好过日后无药可医。
手微收缰绳,迂住了马等着轩辕镜追上。
“哥哥,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未等轩辕镜出声,他只听得马蹄声近,就先行出声问道。
“以后?什么以后?”一直想着是何事会让轩辕竟心情不好,轩辕镜一时不理解他的话。
“自古,帝王后宫三千,哥哥你莫不是甘愿为那三千中的一个,亦或是,落入其间与他人一样为了那人争风吃醋?”轩辕竟坐于马上没动,背对着轩辕镜,习习凉风吹抚着两人的长发,和着衣袂在风中飘动。
看着那个白色的背影,轩辕镜不知为何心中一阵疼惜,只觉得,这背影显得那般孤寂落寞。
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却是没能答出轩辕竟的话。
他其实从来没有问过凤淮烨什么爱与不爱,唯一与否……
即使,心中是那般的渴望。
视线下放落于自己的腹处,伸出一手轻轻护住。自从跟于凤淮烨身边,一心只为他做事行差,再多的心窍,再多的思虑皆为凤淮烨所占,哪还能想到其他什么。
初知孕有子嗣时,脑中确是有一念,想着凤淮烨将不必再取女子行传宗接代之事,可事后想到御书房内堆积如山的秀女像,心湖沉静。
他,何能有幸独自一人霸着凤淮烨。他何能有幸完全的拥有他。凤淮烨是天下百姓的帝王,永远不会是他一个人的。
“哥哥,你无奈,你悲伤是吗?其实你都明白……”
“小竟,我为人臣,尽忠于主……你不会明白我对他的感情,我想要尽我所能的帮助他,替他分忧,就算有一天我思竭虑尽,我也还是想在他左右看着他伴着他。我清楚我自己的能力,我所做的一切均是为了他,不管是从前的,现在的,将来的……如果离开了他,我会不再是我,至少,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我。”
清清浅浅的声音,带着几分柔软温情淡淡的飘入轩辕竟的耳中,却像是最锋利的刀刃一般割刮着他的心。
“那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了他……”
“那定是我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才会离开……我绝对不会让这样的错误发生。”
“那如果,是他背叛……”
“没有这样的如果。”不急不徐,恰巧打断轩辕竟的话,声线若平湖流水,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波动。
轩辕竟只觉一个轻轻的呼吸,都能牵动心中一阵疼痛。
“哥哥,你的声音很好听。我从小就一直喜欢听你说话。不管何时何地,都是那么的温柔,像是煦阳,又如春风,熏得心窝里暖融融的,”闭眼呼了口气,轩辕竟翘起了嘴角,不着边际的说着。
“是么?”
“当然,我还记得哥哥以前会唱着童谣哄我入睡呢。”那个时候,看着自己面前一张一合的唇,总是会忍不住嘟起嘴亲上去,然后得到轩辕镜的一个爆栗。
“哥哥你对韵律,掌控得有些莫明,似乎随便什么在你口中哼出,亦或是在你手中奏出,皆能成一绝响。特别,是你的嗓音……如果没记错,唯一听过哥哥唱歌的人便是我,真是幸运呢,呵呵……”
只是,再如何动声迷人的嗓音,如今说的,均是可伤我心神的话。
“你在瞎说什么,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不过是小时候哄你玩的歌谣罢了。唱歌哼曲?我又不是伶人。”略带笑意,顺着轩辕竟的话调整了心情。
轩辕竟微微一笑,再度驽马。“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你应该还有事要办。”
夕阳残影,融入轩辕竟眼底漫起的风沙。流光四映,竟让他的眸子泛起异样瑰丽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