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早鸦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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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4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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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如睡着般宁静,却无眠,忽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站在门口的瑞祥急忙打开门,却被来人推到一旁去,唐毓正要坐直身子,却人按住——
唐岳阳站起身来,挡在自己身前!
来人呼啦啦站立两排,都是青衣小帽,唐毓侧头漠视,为首的太监便是那李德福,一摆手中拂子,凑到床前,眼里都是假笑,声音似公鸭一般。
“唐岳阳,陛下开恩,饶你不死,现卯时已到,随奴家去偏院。”
虽看到父亲的脸,可是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直,唐岳阳的脸色骤然变的煞白,他张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李德福冷笑一声,道,“走吧?!”
“做什么!”
“宫中可是没有白吃喝的。”
“你!”
看着气的发紫的脸,李德福笑的越发得意起来。
“奴家忘记了,你是金枝玉叶,没有去过偏远,我们的衣食住行最后都归结那里,陛下吩咐,对你少生照顾,奴家定不负他嘱托。”
忽然明白,唐岳阳向前扑去,向李德福的脖子掐去,李德福没有躲闪,刚碰到他的衣袖,左右两边的太监便围了上来,抓住唐岳阳的手臂,往回一扯,唐岳阳挣扎着,破口大骂!
“你这个奴才,枉我以前待你不薄,我真是瞎了眼,早知道如此,真该把你凌迟处死!”
李德福低头摆弄着拂子,视线穿过唐岳阳——
“怎么。你以为你还是皇帝吗,在宫里就要守宫里的规矩,奴才就要守奴才的本分,小酌子,掌嘴!”
一个小太监跨前一步,举起手来,整欲落下,却见一物体飞来,小太监惨叫一声,蹲在地上,李德福心头一惊,转头看看地上的发簪,眼里瑟瑟发光。发髻披散下来,落在肩头,唐毓迎着他的目光,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做,动动衣袖,淡然一笑。
“陛下的照顾果然独出心裁,不亏是开国圣君,罪臣再次谢恩了,只是,父亲年事已高,干活不尽人意,陛下和公公都不会满意,不如叫我替代如何?”
“你?”
李德福眼里都是奸笑,低下身子捡起发簪,走到床前,放在唐毓手中,抬起手臂勾住他垂落的发梢,在手里玩弄起来。
手感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样。
唐毓向后靠了一靠,发梢从手中划过。
“我的太子爷,别说替这个了,别的也无妨,只是陛下的旨意我怎敢违背,别为难小的,我可是念及你有伤在身,不然——”
把发簪放在床头,唐毓微微一笑,那声音犹如夜晚湖泊,顿时使人平静许多。
“求之不得。”
两人对视许久,李德福看着那双眸,犹如要把自己吸进去一般,明亮、雅静,他感到自己眼睛酸疼,伪装的笑容再也坚持不住!
“既然你不识好歹,你也一起去!”
偏远是何地方,唐毓并没有概念,皇宫何其大,他并不是到过所有地方,李德福此人绝非善类,此处绝不是清闲之地,弯弯眼角,一旁的唐岳阳却抢先说话。
“狗奴才,不是要走吗,还在磨蹭什么?!”
看着唐毓,李德福冷笑几声,如果唐岳阳那恐惧、难看、羞辱的表情和眼神出现在这张精致的脸上,会是一件多么有成就感的事情,他想象着,摆了摆衣袖,抽身离开,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榻上之人,意味深长——
“毓儿,你在这里等父王,好好养伤,父王。。很快回来。”
一步一回头,唐岳阳迟疑着,最后不得不迈出大殿,唐毓抓紧软榻边缘,动动嘴,最终没有交出声来!
想要呼唤,自己却知道什么都改变不了。
自己,真的很。。。没有用。
事到如今,依旧相信他,会遵守承诺,至少不会殃及父亲性命,而作为奴婢的路,定不会好走。
他怎么受得了。
而自己,居然躺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第一次,他感到无比的无助
就连切断自己后路之时都没有的感觉涌上心头,使他心烦意乱!
“爷,陛下被他们带到哪里去。”
问的小心翼翼,瑞祥不敢看唐毓,只得低着头,唐毓平视窗幕,天空依旧漆黑,什么都望不到,如同此时的心情,空洞没有尽头——
大睁着眼,他就这样望着,眼眸里留露出痛苦的眼波,深而邃,明而亮,却不再是清水之波。
“不会有事的。”
对瑞祥说,其实是对自己说。
将近午时,唐岳阳才回到太平殿,没有等唐毓询问,刚跨进殿门,他紧步向前,坐到榻前,把他胸前的头发扶至身后,**嘴角,笑笑,“无事的,就是去扫扫地而已,虽然是粗活,却有许多念及以前恩情的宫女太监帮忙,朕几乎坐了许久。等他们干完才回来。”
“父王。。。”
“不要担心为父,到是你,好好养伤,快点好起来。”
胸口好像塞了棉花,堵着自己的咽喉,唐毓动动嘴唇,却发不出声音,那酸楚感觉涌上眼角,他忍耐着,露出微笑,而着微笑过后,换来了那一声轻叹。
唐岳阳叹了口气,好似放下一颗重担,站起身来,四周看看,道,“朕确实累了,去休息一下罢。”
收回目光,唐毓重新把发际缠绕在发簪之上
那黑发如丝,一圈圈似乎都缠绕在心上,缠的自己透不过起来,疼痛似乎减少了很多,那细小的抽搐声,莫非是自己的幻觉,还会是有谁在忍耐着哭泣?!
善意的谎言,却依旧牵痛人心。。。
是谁说,黎明总在黑暗之后?
流血的伤口比想像中愈合的还要快了许多,只是十天而已,疼痛骤然少了许多,太医隔一天探视一次,带些止血止痛的药丸来,而唐岳阳依旧每天去偏院作活,他什么都不说,唐毓也没有问,只是这几天内,他总是弄的满身潮湿才回来,也只是站在远处,不靠近自己。
眼里都是关切。
还有那头上的白发,又添了不少——
如果你知道事情的真相,选择说出来,或者装作不知道,万不要欲言又止。有时候留给别人的伤害,选择沉默比选择坦白要痛多了。
“爷,还很疼吗?”
唐毓摇摇头。
疼痛过去,似乎有轻微的瘙痒,他知道伤口已经结痂,如果此时用川北、枇杷、山崎子揉碎外敷,可以缓解痒痛之感,现在却只能想想而已,便砖头对瑞祥道,“瑞祥,你去偏远看看父王如何。”
“可是。。。主子不许我离开爷您。”
“我无事。”唐毓微微一笑,“快去快回。”
迟疑着,瑞祥点点头,“我去看一眼就回来。”
“嗯。”
“爷你。。”
“去吧。”
回忆还是太子的日子,自己喜欢一个人坐在御花园之中,沏一杯龙井,对望天空,只要扬起嘴角便是一个下午,惬意,无忧愁,纵然兵临城下,也没有现在这样无助过,而此时,大殿之上就剩下自己一人,似乎回到了从前
唐毓向后支了支身子,伸向自己膝部。
莫非,真的不能走路了吗,只是断了筋脉而已,骨头完好,只要努力,还是可以走路的。
如实那样,至少不必趟在床上!
掀开棉被,左手撑住身体,右腿似乎有一丝力气,他轻轻的垂下右腿,想抬起右腿,却感到一丝力都用不上,无奈,只好把左手放在膝窝处,移到窗旁,脚尖托地,唐毓想把力气都集中在两只腿上,却感到无能为力!
额头出现细小汗珠,一只手抓住床缘,另一只手支撑着床沿,他向下使劲,身体慢慢的离开了床榻,手微微颤抖,便咬牙坚持着——
双脚全部着地,可以感受到那冰凉的地面,唐毓慢慢吐出一口气,露出微笑,迟疑了一下,轻轻的松开了手。
身体全部重力落在双脚,疼痛顿时冲上头顶,脚却像是踩在棉花上,他感到身子向前一倾,急忙回抓床沿,手指扣住床沿,却感到指尖划过木榻!
啪嚓一声!唐毓整个身子向前扑去,重重的砸在桌子上,桌子翻了一个滚,跌落在一旁,瓷碗碎了一地,水溅的到处都是!
慢慢支起身子,擦擦脸上的水迹,他向左边爬了几步,抓住床榻底座,顺着手的力量向上攀岩,却没有力气支起身体,努力了几次,唐毓索性跪在地上,企图用膝盖支撑起身子,而力量只持续到小腿部分便好像有谁吹响了回归号角,全部撤回,不再前进!
就算站在地上,脚却没有力气,自己曾见过被父亲用刑之后的人,根本是无任何希望,而自己又何必认为自己会是一个例外?!
唐毓调戏着气息,手却没有放开床沿,手指已经发白,却固执的不肯松手。
自己的坚持,真的会有希望?
额头出现大滴汗珠,唐毓总算“站”了起来,待身体没有一丝晃动,他深深吸气,闭上眼睛,一根手指,老天保佑,他不相信有佛主之说,如今却希望上天真有神灵,两根手指,三根手指,四根——!
一只手还未放开,他便感到双腿一软,这次摔的瓷实,唐毓感到浑身骨头都被摔碎了,他再也没有力气撑起身体。
是谁说过,天明总在黑暗之后?!
不会是。。。自己吧。
“哈哈哈哈。”
那一股脑的气体一瞬间全部冲出身体,换成阵阵笑声,唐毓趴在地上,大笑起来,而那行清泪却顺着眼角流下。
绝望吗,他问自己,
从没想到,这个此居然会这么贴切的符合自己现在的心境和。。。地位。
“爷!”
推门而入的瑞祥吓的扔掉了手里的包裹,飞奔上前。
“怎么下床了,奴才该死,我。。我不该出去的。”
把唐毓扶起来,瑞祥正要说什么,却见他把头靠在自己肩头,自己看不到他的面容,只好回抱住他,
笑声逐渐消失,唐毓摇摇头,扬着嘴角,身子却一只颤抖着。
自己哭了吗
没有
是高兴而已!
“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
“爷。。。地上凉。。。”
如今,自己还怕什么地上凉?
此处过往,有多悲伤,别人只是看戏听诗,真正懂得伤心的,也只有自己而已。
别人换来的心疼,只是疼惜自己,而真正的痛,也只有自己知道。
真的要感谢凌尘枫,给了自己一个别样的人生。
如果他日见到,是否还要敬上一杯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