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秦淮夜凉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1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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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桃瓣似雪洋洋洒洒,暮色里残霞映入水中,被夜风吹起,仿佛一点光,一丝柔,缠缠绵绵寂灭在明湛水波里。
    新月如钩,轻舟如叶,一袭白衣立足船头,在秦淮夜万家灯火里无暇而肆意。
    轻舟摇曳,瓣瓣随水流,伴着笑语欢颜,还有那永远不断的桨声灯影里的的歌声,围绕皇城的这条河永远最先传唱着玄都的大事。
    那些词曲爱好者,总喜欢最快的将那些大事编成曲子传唱,黑夜里如风般低吟,如一面玄都的镜子。
    柔软的红酥手滑上琵琶弦,樱桃微启,清音从那唇畔流出:
    逐日烽烟起,秦淮夜夜说绝世
    绝艳是天纵,尽得风月玉观音
    惊世芳华黯,多情帝王无情事
    金殿封后恩,终付沧海东流去
    一言拒乾坤,原来终身事已定
    还君明珠时,回眸凝睇终缘错。
    ……
    “听听,怎么听怎么像我一介草莽棒打鸳鸯,把多情恩爱的宣帝和女侠给拆散了,我在人们中的形象都这样了,师姐还生气?”骆寒剑眉微挑,看向船头迎风的似雪如云的清媚身影。
    昨日金殿上最后关头,骆寒突然站出来,说是二人已有师命指婚,况二人从小青梅竹马,情深似海,那一刻金殿上剑拔弩张,骆寒字字逼人,懒散中当着满朝文武对雍帝冷嘲热讽,直把宣帝气晕了过去,骆寒在大殿上被御林军围攻,玉观音出手制止杀戮,进寝殿见宣帝,奇怪的是玉观音出来后,宣帝真的命人放了骆寒。
    但是只有骆寒知道,刚走出皇宫,玉观音一句话未说,便走了,这次是真生气了。
    玉观音眼底映入这夜色澄净,凉风吹散那一点愁,散开眼底落寞,“一国帝王一遭倾城公子拒绝,二遭玉观音抗旨,玄国颜面何已然不在,你为何还要当面——”
    骆寒薄唇微敛,“我就是看不惯一国帝王不成事,什么担子都让你挑,这些年玄国多少危难,不是你暗中化解?他如今竟然还如此为难于你——”
    玉观音回头看骆寒抱剑斜卧,眉目间慵懒之气不减,冷冷一笑,“抢夺逐日那日便不肯敛了锋芒,今日玄国金銮殿上这样放肆,扫尽玄国颜面,大概是异域已经万事俱备,锋芒可露,倒是我一直自作多情了。”
    骆寒闻语剑眉微蹙,看向玉眸中无法掩抑的怒意,一天了,还没消气,对于好脾气的玉观音来说,那定然是真的怒极了。
    骆寒起身走过来,低叹一声“不要气了,我总不能容忍他人欺负了你。”伸手抚上玉观音的肩头,玉观音瞥开眼去,但语气已经缓了很多,“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自己小心吧。”
    骆寒敛了唇边散淡,“师姐,现在不能走,我自有办法让他为你解毒——”
    闻语,玉观音伸手拂开骆寒的手,轻纱下玉音微颤,“我的事不用你管。”
    骆寒微微紧眉,“别的事,我可以不管,你和宣帝的关系我也可以不问,我知道你不说有你不说的理由,或者——”语微顿,“或者你是怕有朝一日我们锋刃相向,但是,我向师姐保证,不会有那一天。”
    秋水盈盈处,动容着涟漪,抬眸洒向他眼底,这算是承诺吗?终有一日你逐鹿中原,终有一日我誓死守玄国,你可明白,便轻易许下这样的承诺。
    骆寒伸手抚上低眉的玉观音,青丝随风起,那恣意终被他掌心覆下,“但是这件事不行,这魅罗之毒已经折磨你这么多年,我不允许。”
    瀚海般的眸光将那一点迟疑苦楚湮灭,他坚定了语气,“沙漠之甍中,十年前,我对天发誓,护你一生,你可还记得?”
    可是,十年来,空叹月色凋朱颜。
    玉观音眉眼微勾,忽而轻柔的望向骆寒,伸手覆上他的胸口,那青衣上的凉直沿着指尖绵长到心底,“可是这里已经住进一个人了不是吗?丫头死了,这里存不下别人了不是吗?”
    柔和眼波中似是凋落了什么,因为看见了他眼中的触动,永远隔了一个死人。
    骆寒伸手握住那失落离开的手,“死了终是死了,可是还有你,你知道的,你和她一样重要。”
    拾起那经年往事,十年了,风霜依旧,风月淡了,人,终是会变得,但是心,却在沧海桑田涤荡中固守着某些执念,丫头,是他一生的执念。
    一样重要,但不代表一样,有些东西,无法取代。
    有些人,有些事,一转身,一辈子。
    她挣不开那只手,忽而把那只手拉到自己的胸前,覆上白衣下清凉的心,“可是这里已经装不下别的东西了,你知道十年前我也对苍天发誓,此生旷世经纬,胸怀天下,我还没有做到,又哪里顾及风月。”
    玉观音看见眸光深处愈渐深邃,冷月深处,孤峰影里,“你不欠我的,我们都是注定一生孤独的人,你要的是复国报仇,要的是江山,扬眉横剑看烽火,我要的世间安静,四海澄净。”
    感受到手被握得生疼,玉观音瞥开那眸光,“不必因着那一点过去,因着那一点内疚,纠缠在一起不是吗?师父说我们也许小时候感情不该那么好的。”
    黑曜石般的眸子摄魂夺魄的看向玉观音,最后却敛了锋芒,映出秦淮水凉,“有时候你活得太过清醒,想的太多。”
    玉观音感觉到他掌心松了,自己的手滑落出来,凉风瞬间侵袭,那一刻,心都是冷的,她却只是平静道,“我若真够清醒,说出来的便不是这番话,你这般护着我谁知不是为了你自己呢。”
    无视那眼底泛起的失望和冷锐,玉观音继续道,“玉观音的名气,玉观音对玄国的影响,对于任何一个想要这天下的人都是用的着的吧”
    “你——”清寒如玄冰终逝去一贯的风轻云淡,眸中惊涛骇浪湮没所有灯火,一时间百般意味。
    白袂一扬,凌空辗转,她足尖轻点,水中白缎似云,无一丝眷恋的匆匆掠过,风中轻轻合目,对不起。也正是大殿上宣帝和你对峙那一刻的惊心动魄,我才明白你来中原是干什么的,自己终究有一天要面对这样的时刻,那种进退两难,情何以堪啊——
    这次选择了你,下次选的定然是玄国,对不起,此伤又怎如彼伤。
    骆寒没有追,静静看着她离去,她竟然说自己想要利用她——
    风,温柔的凛冽的掠过脸庞,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濛濛细雨,不知多久,那青衣随风已然湿透。良久,忽而散淡笑了笑,何必呢,你心里想什么我又怎会不知。不过终是对他芥蒂的,果然应了那句王者路幽幽,又有谁携手百年。若她都不懂,谁还能懂,也许她正是懂了才如此。
    如轻吟般的笑意随着雨丝飘来,对面船篷里钻出一个带着白玉面具的白衣人,骆寒冷冷看向了她,她却丝毫不介意,雨丝中笑的很是开心,一边指挥着船家靠近,两船相碰,白衣女子轻轻迈了上来,身子一晃便向骆寒怀中跌去。
    骆寒丝毫未动,任由她扶着自己仰起头来笑,月色抖落无暇洒入那眼底,和殇阳谷的她一样动人。
    毒女笑,“怎么这副死猪头样子,你不开心啊——”
    骆寒也笑,伸手抚上那洁白的颈子,“你说我若是狠狠掐下去,你还开心的起来吗?”
    毒女伸手拍他胸口,“那不好,我若是死了,你一个人岂不更无趣,开心个什么劲儿啊?”
    骆寒伸手抓起胸前的小手儿,失笑,“刚来就下毒,我还没下手,你比我还急?”
    漆眸灵动了下,“怎么又被你发现了,不好玩儿。”说罢离开骆寒,自己坐到了船檐,用苍白的指尖挑那水珠儿,“喂,打个商量,你看我拼死拼活的总算没死到那天,清白也丢了,老天都照顾我,你能不能让我多活几天,怎么老想着整死我呢?”
    骆寒眉目间笑意敛起,坐在了那白衣一侧,悠悠道,“你这脸皮倒够厚的,和你家公子整天阴谋诡计的折腾,还问我为什么想整死你?”
    毒女闻语笑得更开心了,眼波一转,“谁让有些人太聪明,又不消停,欠折腾呢!”
    骆寒回眸敛了笑意,盯着她孩子般纯净的眸子,“可是你们过分了,算计我没关系,你们不该算计到玉观音头上。”
    毒女小嘴儿一撇,“我家公子不过是想让观音姐姐离开而已,算计你是真的,就知道你会跟着起哄,就知道你会和宣帝起干戈……”
    仿佛在说,我们就是知道你什么样的人,就是算计你,怎么地吧!
    那阴谋得逞的笑谑,把个八风不动的骆寒气得恨不能伸手掐死她。
    毒女眼眸微眯,歪着脑袋笑的更开心,“我们是想着你们一生气双双飞了,都走了,我们也过两天安生日子,谁知道你们自己起内讧。怎么样,佳人跑了吧。”
    毒女看着骆寒渐紧的手指,身子往前一倾靠了上去,“我累了,让我靠靠。”
    骆寒手一动,终是没抬起来,真是中了邪了。
    “喂,你怎么不去追呢?”那语气,温柔而惬意,像似关心一个好朋友。
    骆寒摸摸她头发,柔和的笑道,“谢谢你的关心,可我若是追去了,谁来掐死你!”
    毒女伸手捂住了双眼,“你还是要掐死我呀——”
    “恩,我从来没动摇过这个决定。”
    这两个人将生死谈的风清月白,像是吃菜穿衣般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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