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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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樱花少年,白安如是形容我。
    他拿着相机拍我,那时,我正好在廊前和同学道别。
    放学时,我站在樱花树下,他叫了我一声,我转过身回他一笑,喀嚓,替我拍下一张清新又气质高贵的照片。
    他在照片后方写着几个字:我,王枫,樱花少年愿意陪白安一起呼吸一辈子。
    然后他要我画押,我把大拇指盖上红泥,深深实实地印在照片背面。他朝照片啾了一下,神色开怀又得意洋洋地把它装在相框里,摆在他的白色系床头几上,对着他的枕头。
    那是我唯一一次穿上高中制服的照片。
    照片中的人笑逐颜开,无忧无烦无恼的一张脸庞,属于十八岁的脸。
    ***
    很快地,暑假又到了,父亲让他白天在饭店学习,他还是保镳,只是身份和先前不同了。因为跟我一起住在十七楼,没人敢把他当成员工,他的保镳身份或许只是一个过渡,总之,父亲让他在简秘书身边打转。他成了简秘书的跟班。
    我穷极无聊又把一些家教老师找来充实,钢琴老师一见我就颇为吃惊问我是不是交女朋友谈恋爱了。
    我说,我交男朋友谈恋爱了。
    她睁着一双错愕的眼,问我是不是被人拐了,说这世道有些人专门拐我这一类干净又高贵的男孩。
    我说老师你错了,是我拐人啊,怎会是让人拐呢?
    钢琴老师后来匆匆见了白安一面,惊鸿一瞥。下回她来上课时,即劝告我那男孩太深沉,王枫,你还是小心为妙吧。
    白天,我一时兴起想去看那白安在忙些什么,就下到简秘书在十一楼的办公室。我一进门就看见白安低头在写资料,我手一伸,将资料拿在眼前一瞪,这是啥?资产表。
    白安说:“简秘书要我把数据输到计算机建文件。”
    一堆从罗撒饭店成立已来的资料成堆成堆地,都快把他的头遮住了,他认真地把一项又一项数据打入计算机,处理一份完毕后又有其它表格排队候着。
    我随手翻翻,不都是一些股东数据,或者是罗撒饭店转投资的其它事业,还有就是各单位的经营报表,二楼欧式自助餐,三楼咖啡馆,四到七楼宴会厅,五楼中餐厅,六楼日本料理居酒屋,等等,都是平日简秘书在看管的事。
    我看他挺忙的,就问他:“累不累。”
    他笑了,说:“看到你来就不累了。”
    我问他:“母亲要我出国,所以我要准备托福考试,你要不就跟我一起出国吧,那托福补习班我顺便帮你报名,你说好不好。”
    他说:“这事让我再想想。”
    晚上他下班回到十七楼,我伸手一推就把他挪挪挪直往我房里塞,不让他出我房门一步。
    我管他吃饱饭没,他只要在我身边陪本少爷就好。
    我说,你成天打计算机手指酸了,我帮你揉揉。
    我腻着他的手,不断来来回回啃着他那十根修长的手指头,一遍又一遍,我前世兴许是犬族来投胎的,就着手骨不放,啃甘愿了,我抬起头,碰上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子。
    我猛然一惊,他那深沉又瞬间消失。
    他突如其来翻身把我往下压,往我身体敏感处滑去,今天的白安有点不寻常。
    他释放完了,让我趴在他起伏剧烈的胸口,轻轻抚着我乌黑的头发,在发间磨蹭一阵。
    白安,你怎么了?
    他在发抖。
    我知道他在发抖。
    但我不敢问。
    我不知道为何我不敢问。
    就像我知道他在发抖一样,我的直觉告诉我,王枫,别问,就这样,别问。
    他说,他想抽烟。
    于是,他熟练地点燃一根烟,半坐起身,我已经习惯他的味道了,他叼着烟的手凑到我嘴里,问我要不要试试看。
    我吸了一口就咳了起来。
    他把烟熄了,替我倒杯温水过来,又回复到平日我所认识白安的样子。
    然后,他又压了上来,直到整整两轮结束我们才感觉肚子饿了,才开始到厨房找东西吃。
    ***
    母亲的牌打得很凶,整个暑假我前后见到她七次,她日夜颠倒度日,说父亲在外面的女人如何如何厉害,不让父亲回家。
    我见过她说的那个狐狸精,在我七岁的时候那女人抱过我,那时她还是十一楼某某单位的小姐,她当时抱着我往我脸上亲了又亲,我的嘴里吐了一口黄泥巴,之后,我就管那女人脸上的粉当成泥巴。
    母亲成天和那些姐妹淘混,也不太管我的事了。只是催我念大学的事,说某某饭店的老大刚从哈佛念完经济回来掌管他家的产业,要我也学着。她甚少再提父亲,多半是牌打得凶。
    我没替白安报名,他说他没有能力出国,念大学的学费太昂贵不是他可以付担的。我可以替他付学费,但他不接受。
    我开始闷闷的,事实上,我并不想一个人出国,如果他跟着我还乐意些。但我还是去补习班报到,班上的同学都是富家子弟。每逢上下课时间,补习班门口就是长长一排的黑头轿车,车门旁都是等着开门迎接公子公主的司机保镳。
    我的英文相当好,上课时也专心听,我只报了正式考一次,走出考场时明白一定满分无疑。
    然后,是开始申请学校。我只有高一及高二两项成绩,就先寄去参考,把一些推荐信也寄去,这些事都不必我烦心,简秘书都替我办得妥妥当当的。
    我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拿笔签名,这儿签那儿签,签完之后又没我的事了。
    ***
    开学后,升高三了。
    班上的气氛很不一样,似乎大家都感受到升学的压力,班上开始变得紧张又沉闷无聊。
    廊前捧书的人变多了,热闹喧闹少了。
    白安的成绩与我一样好,我与他都是满分的顶尖高手,当然,体育是他的超级勇猛长项,我就让他这项。听好,我只让他这项,其它方面都是他让我。
    回到家,他比平日多用功些,认真地准备大学联考。
    我有时叫他,他正专心没听见我的呼声时,那音乐间的鼓就会震天价响,他就会立刻出现在故意打开门的房门边,双手环臂,然后回座位让我趴在他背后看他读书。他读着读着忽然问我,是否要陪他一起考。
    这也是个好主意,万一我又犯水土不服回台湾,不见得有学校肯收。
    于是,我开始陪着他读书,不再吵他了。白安总是很有办法让我安静下来,当然,也有办法让我火热起来。
    夜半时分,他在我房里拥着我入眠。用强壮的胳臂把我圈住,一夜到天明。
    也有时,他上床前会吻吻我,用他惯用的白氏温柔法把我淹没。后来,我曾认真思考过他的口水与江南心的口水问题。我居然未曾想过白安的口腔问题,这无疑宣告我那洁性正式迈入了衰败黑暗期。
    我与他,究竟是谁撩上谁,是谁先勾引谁?
    他睁开眼盯着我的下巴,手指头在下缘处画呀画,说,王枫,你这下巴叫勾魂弯刀,说我用这把弯刀把他的魂勾得死死的,杀人于无形。
    他把我的下巴昂得高高地,往颈下深处探去,我全身打颤,身下一阵强烈觉受袭来,眼一闭,差点什么都不记得了,游走在昏迷的边缘。
    再度醒来时,他正拍着我的脸,呼唤我的名:“枫,睁开眼睛看我。”他喊了很多次,我终于被唤醒了。
    我从不喊痛,就如同过去被架到厕所挨打的时候一样,我不喊痛,因我认为那是矮人一等的暗示。我,小王子,怎能矮人一等。
    白安会问我:”痛不痛。”
    看我的表情还用问吗,但我的嘴不认帐,偏要跟他斗上,明明昏了又醒,嘴里却说:“你想把我弄昏还早!”
    激情过后,他一回比一回懂得控制力道。
    ***
    开学后,他晚上放学就没到简秘书办公室帮忙打数据了。他很会安排时间,该准备联考就专心一样事情,但偶尔他晚上还会不时接到简秘书打来的电话要他过去,他总是去去就回来。
    简秘书显然把他当成我家的一份子,外人送礼时连他那份也算进去。有一天,简秘书给他一张文件让他签字,签完后他拿到一张卡。
    我问他那什么东西,他说:“别问。”
    我的指甲又长了,瞅了白安一眼,他正全神贯注地准备明天要帮班上抽考的考题。告一段落后,我见他把书和纸笔收拢,把我那白皙的十根手指递到他面前,他离开位子拉开一个小抽屉,取出一把锐利的指甲剪,将我的手放在他的指头中间,一根一根慢条斯理地修修剪剪。
    我喜欢看他温柔似水的样子。
    剪完了手指头,我把脚指头也交给他。然后用左右两足夹住他的脸,使劲揉搓,把他的脸捏成史上无敌的丑八怪。
    这样让人哭笑不得的白安,想必校园里认识他的人连想都不敢想吧。
    为了奖励他的牺牲,我画了一个云朵图案给他。
    “白安,我就像躺在云端上一样快乐,而你正是那朵云。”
    他笑开了嘴角,像个纯真的小男孩,说要把这张云朵图当成我俩的见证。
    他真的说到做到。那朵云随后出现在许多地方,例如电话便条纸、马克杯等等。
    奇怪乎,一个人体内怎么会有这么多不同的细胞,他那斗性细胞一旦遇上我就改头换面藏匿起来了。
    可我知道他的斗性细胞还活跃十足,就像那一日我与他在周日上街看电影,我们在华纳威秀买了两张电影票,排队当儿,前面的人多看了我一眼,他二话不说身手矫捷拐到我面前拍拍那人的肩,然后火冒三丈又怒极凶恶地瞪那人一眼,用白老大制霸的口吻要挟那可怜的人。
    “喂,你用哪一只眼睛多看他一眼,我就让那一只眼睛永远闭起来。”
    吓得那人慌不择路溜走了。
    在黑压压的电影院里,他先替我拭净座椅,把长长的手臂伸到我脑后,我就这么歪着脖子看完电影,那脊椎神经随后不听话,我的脖子整整有三天不对劲,那三天里,他就替我按摩肩颈,按得我全身酥麻畅快至极。享受过那手掌的按压之后,我就更黏腻上他的掌心了。
    我的掌心,他的掌心,对上后就没有一丝缝隙了。
    掌心没了缝隙,身体没了缝隙,唇瓣也没了缝隙,我恨不得与他永远别分开,就这样一直下去,永远永远都不要分开。
    ***
    十九岁了。
    那一年的过年很温暖,我们全家终于团圆了三十分钟,白安也在场。三十分钟过后,父亲说楼下今天有一些董事长包席过年,他要去敬酒。母亲送给我一个大红包,白安也有一个。
    我彻夜就想着如何把钱一夜花光,于是向他提议:“白安我们来赌一把吧。”
    他问我:“玩什么?”
    我回他:“咱上街玩。”
    大过年的街头冷冷清清,我与他走在干净无比的台北街头,走过一条又一条马路,最后停在一家大卖场门口,还在营业的大卖场排着三、四十台夹娃娃机。
    我拉着白安指着其中一台装着绒毛小白兔娃娃说:“白安,我要夹娃娃。”
    我们到柜台换零钱,我把那只大红包换了一部分,柜员还东凑西凑才凑齐一堆零钱给我。
    我吵着要白安夹给我,他的手气与技术很精准,我最后把身上的零钱都砸了,拿出一个大纸箱把娃娃装满。
    他捧着大纸箱在街上慢慢踱步,不可置信问我:“王枫,你干什么要这么多娃娃?”
    我低低说:“白安,我一个人在美国没人陪,我要你负责。”
    他怔了怔:“你在瞎闹什么?”
    “不准问。”我推着他的腰往前走。
    白安,你不知道吗,我把这些娃娃当成是你呀。
    寂静的台北街灯映出两个人影,无声胜有声。
    那个颀长的人影蓦然停下脚步,朝另一人问了句:“王枫,你可别把这些娃娃当成是我呀。好歹,你也选个变形金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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