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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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海上来,带回航海的二十二颗星……。”我改读郑愁予其它的诗句,想象自己从罗撒饭店出走离开,来到白浪涛涛的大海。
    ***
    白安入了我的眼,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搅进我的生活。对于他那嚣张下马威式般要让我低头的企图,本少爷虽然心中郁郁不开,但要我臣服于他,那是绝不可能的事儿。心头翻腾数日,我当真要继续与他如此耗下去吗?每每中箭落马的是我,却洋洋得意以为摘了甜瓜,这使我又恼又怒。白安究竟还是把我当成体育课那些暗斗的目标。或许是我的身手让他不把我当一回事,才又让他另辟战场朝我的痛处迎击。
    我决心与他冷战。
    决心不再回应他任何一句话。
    我谨记头头的话,让。
    但我的让可有条件与限度,状似让却又似不让。
    你想把我王枫斗垮?白安,你安的什么心?我从他的眼神里居然猜不出他的底,好个深藏不露的白安,就像头头的个性,精明却不说穿。这样的眼神更驱使我留意他有意无意向我落下的每一句话。
    傲性把我撑住,金钢架搭得更高,我在他面前站得更笔直,使我看起来格外耀眼,更不可一世地优雅。白安,原来你跟其它人一样都想看我垂头丧气的落难样。我岂容得了你在我的眼皮底下存在得如此放肆大胆。
    想惹我小王子,我就偏不让你有机会。
    我祭出冷战的开端。
    不再追寻他的位置,我管他在做啥,总之,他不会是对我心存善念的白安。我有些懂了既生榆何生亮的感叹,我的国土有了入侵者,强拔了我的旗帜,这让我外表虽不以为意但内心却烈火灼灼地烧。
    难受。
    好难受。
    ***
    这一日,我才刚自体育课结束,汗流浃背进了教室,找出我的纯白毛巾不由分说就往厕所里钻。汗渍的浓厚味充斥整个洗手间,真可怜委屈了我那洁身自爱的性子,我把身子拭干,从厕所间里干干净净走了出来,对着镜子自照。
    身后是一群来来去去的学生。
    我从镜子里看见了白安,他正站在镜子最远处的墙边,与我在镜中四目相对。
    水银镜底,二双眸子,交迸相撞。
    我低下头拧干毛巾,又往脸上擦了擦。头猛一抬,又再度与镜中的利眼相会。
    他动也不动似乎在等着使用厕所,又看似不像,直到我离开之后,他一直保持同样的姿势不动声色看我在洗手台的每一个动作。
    这回你又在打什么主意?还是等着出什么招?
    我防范之心一起,就笃定他一肚子坏水。
    离开镜子前还朝那镜子里的白安怒瞪一眼。
    说也奇怪,几个校园里的痞子一见到白安堵在墙角,都不敢放声吭气。平日在厕所里那些肆无忌惮如野人的黄色笑话也被白安的声势给打住了。
    这个佛魔双修,似乎只要往哪里一站,全校学生就自动乖乖站好,封手又封嘴。
    在他踏入资优升学班之前,白老大的流氓名声不胫而走,如今抢得五育第一的首座,任谁都是怀着又畏又敬的心看着他。男性的嫉妒力量只敢对着我却不敢对着他冲,我踅出厕所,旁边耳语着:“别闹王枫,小心白老大。”
    人往两边分去,让出中间的路让我过。
    白安,这是你的淫威吧,每思及此,我益加不愿和他同盟。
    冷战持续着,我保持斯文有礼的贵公子微笑面对迎来的每一个人。
    唯独面对白安时,我就不愿笑。
    把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扣上锁环。
    ***
    让,头头说的话我听得进。
    但我可恼的很,自从头头安排他替我担着一些事儿,此后,每逢下课放学时分,若遇上头头本人来接我,白安和头头二人简直把我当成空气,总要聊个几句话才开车。
    我坐在后座,听不到他们在车外的对话,偶尔那二人会不约而同朝我一起看来,彷佛我王枫正是他们聊天的话题。
    我总是端正坐着等候,我极有礼貌,但往往面对白安的刺激,我那礼貌就如同伞骨,被台风一吹就散了,傲性适才有了机会鼎足天下。就像现在,我正身端坐在车内,百分之百不折不扣的优质贵公子,等待头头进入驾驶座开车送我回家。
    前方两个车门突然开了。
    那二人一左一右坐进前方坐位。
    白安转身看了我一眼。
    我的身子动也不动,只有上眼帘微微抬上半寸又挂下。
    他的头发飘来一股香气,淡淡的花香。
    “王枫,我们等会儿要去一个地方,你要不要一起去?”白安问我。
    我连思索半秒都不愿,立刻送给他一个漠视的脸。
    我喉咙有些痒,拿出白手帕轻掩,干干地咳了咳。
    “你身体不舒服?”白安的手搭上我的额。
    我把他的手扯落,头别向窗外。
    气氛很僵。
    我不跟他说话的冷战有多久了,自上回樱花树下的对白之后,我与他就是单向,他扔过来的句子,我硬是不接。
    看我青青的脸,气氛又更僵了。
    ***
    天晓得我可能真的感冒了,晚上咳得更厉害,家里没人,我打了电话给简秘书,她亲自送感冒药上楼。我知道她很忙,果然她前前后后只待了十秒钟就离开了,连铜门都没入。
    我的家教老师随后一个又一个来了,陪我到九点。
    上床前,家里还是没人。我抱着唯一有温度的枕头,摸着上面的绣龙绣凤图案,盼着谁,总之,是谁都好。
    当晚我梦见父母亲带着我去上街,受冷醒来已是夜半时分,拥寒衾,把暖炉开大。家里没一个人,父母到欧洲去了,一连八天的会议活动外加展览合作交流。我身子冷冷的,心也孤寂,全身无力发酸。
    我在学校头昏昏的。趴在桌上瘫软无力。
    一只手摸上我额头。
    我微微睁眼望着那冷战的对象。
    我把头深埋在胳臂里,他还杵着不走。
    “我帮你请假,你在发烧。”
    我抱头不回答。
    “现在不是你发脾气的时候,听话。”
    他消失半晌,又回过头来把浑身发热的我支起,挂在他的右臂。
    我用尽全身力气才自他的手劲中挣脱,跌回座位。
    “王枫,别闹了。”
    他在我耳边轻声细语,这温柔的口吻实在不像是那强势的白安本人。
    我死也不肯移动半步,趴在桌上用后脑对着他。
    “你闹别扭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捂住耳朵。
    我的执拗让他无可奈何。
    ***
    我发病了三天,那流行感冒病毒才从我身体退去。
    那三天,他每天都不时来摸摸我的额。
    我一如心之所向,冷战,对他不应不理不睬。
    前两天还能忍的微烧,到第三天,发烫得不象话,这才在下课后听简秘书的话,让司机保镳把我送到医院挂点滴。
    我躺在急诊室里昏睡片刻,浑身无力又软趴趴了,右手一根针扎入手背,我睡得香香沉沉,醒来间,甜美娇柔的护士过来问了问冷不冷,替我拉被子,医院居然比家里还暖,真是怪哉。
    朦胧间,似乎听到什么人跟护士对话。
    “这是退烧的,要塞屁股。”
    有脚步声走近床角,拉开隔间的布幔又阖上。
    我侧躺着,上衣被人从后背拉上来,我唤了声:“护士姐姐,我晚上可不可以住这里啊。”
    没应答。
    我左转四十五度角朝护士看去,那甜美被一个高大的人取代。
    白安,你做什么?
    他在拉我的裤子,我心一紧,他把我瞬间翻身过去,但我的双手硬拼就是抵死不从。
    随着这一扯,点滴瓶晃了好厉害,我手背上的针也用力扯了一下,当下痛得惨叫一声。
    “这是退烧的,转过去。”
    白安不理会我的抵抗,事实上,我也无从把他扳倒,对于此人的肌力那不是我可以撼动得了的。但我还是拼了命跟他杠上,他拉下我的裤子,后臀一凉,我的身体硬是被压制在床上,而他居然只动用了一只手臂的力量,就让我气得无力动弹。
    冷战的我不哼声,四肢却胡乱踢来踢去。
    无效。
    臀间被塞入异物,他的手指也随之探入,把退烧丸子往内推。
    我全身僵住,难堪极了,尤其是在白安面前被这样对待,我真想跳入太平洋死了算了。
    我脸部线条已经扭曲不成样了,后面的手指还躲在我体内。
    我气涨红了脸,心里颤动怒叱“你存心整我!”,嘴里却死紧闭着。看我发烧全身提不起劲,这流氓居然趁机欺负我。他的手指比原先更嚣张,猖狂地进进出出,他的呼吸逐渐浓浊。我竟然任他摆弄狎昵,气的身体频频不停颤抖。
    “王枫,我都这样了你还不开口求我!”
    他小小声在我耳朵上方一寸说着,嘴里的热气也吹上来。
    我身体从未停止反压的企图,未果。
    他看我脸煞白似僵尸,额上还冒着薄汗,抽出手指,把我翻过正面端视我的表情。
    我把脸别过去,牙齿闭得死紧。
    他把我的衣服穿妥,拉了一张椅子在身旁坐下,翻开书包里的课本背着英文单字。
    “王枫,先吃药再睡,听话。”
    他看看手表,推推我,在我耳后哄我。
    我用双手捂住耳朵。
    “你还跟我闹别扭,不吃是吧。”
    他的声音忽然变了样,呼吸也冷了起来。
    他把药水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口,把我压在床上,我蠕动不安。
    白安,你要干什么!
    只见他的嘴凑近,手指在我下巴一掐,我的骨头被他弄得疼死了,哎了一声。
    他咕噜咕噜把药水灌进我口中,一口又一口。
    我痛苦极了。
    他拿出一条随身携带的手帕把我的嘴角拭净。
    我伸出针刺的右手,往他脸上挥去。
    手被箝住,压回床上,他解下脖子上的学生领带,把我的右手跟床沿架绑在一块儿。
    “你再胡乱动试试看。”
    把我扔回床上后,又继续背他的英文单字。
    我的药效发作了,意识渐渐消失,我的喉咙又咳了一阵。
    背后一只手轻轻拍呀拍。
    拍多久,不记得了,意识尚存的最后一刻,那只手还搭在背上。
    ***
    我那心高气傲的性子还真能忍下,生龙活虎之后,一切与白安有关的话题或事情,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派把此人列为幽灵人口对待的架势。
    但生活里他可是副班长,兼历史组长,又兼体育组长。
    不与他交手是不可能的。
    交手时,又是单向,他的话永远落单。
    王枫,行,真行,就继续这样吧,别理睬。
    当斗性遇上傲性,交会的火花永不会寂寥。
    其中一个被撂倒,就如同藤蔓般,又在某个清晨时分发现它又攀上了更高的枝桠。
    两个人,十七岁的最终章,在漫漫的生命里明争暗斗。
    有谁知,宇宙造天地那相生相克的力量,就在十七岁少年的血里滋长。
    ***
    “王枫。”
    有人喊我,我从郑愁予的诗集中抬起头。正念着那句,我从海上来,带回航海的二十二颗星……。白安在走廊对边朝我靠窗口的位置喊来,我神游海洋的灵魂剎那间被拉回上岸。
    刺眼的白安肃立不动,等我回应。
    我头低下,冷战。
    高大的肢体挡住半个窗。
    “一起到办公室,拿作业本还有讲义。”
    我起身踱步出去,他与我比肩而行,我在右他在左,
    看我孤傲不屈的神情,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王枫,你真的不跟我说话?”
    又是一个落单的问句。
    “你要我怎么做才肯跟我说话?”
    第二个落单的句子。
    他在无人的转角处,强行把我扳过身与他面对面。
    我别过脸,嘴紧紧抿成一条无缝无缺口的线。
    气氛很僵。胸膛的怒气鼓鼓,他的,以及我的。
    他的呼吸冲着我,我的呼吸冲着他,谁怒着谁,两头怒狮都濒临自身的临界点,即将无言地划破彼此的防线,以呼吸对干,以气息冲撞,以浓浓烟硝冲进对方的滩头堡。
    四周凝结。
    只剩下我的呼吸声,他的呼吸声,无限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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