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 第十四章 为爱痴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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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担忧的事情,三天的时间就过眼云烟般轻松过去了。
这一天迎来了定亲的日子。易府上下所有人都到齐了,就连师府的老爷夫人也请了来上座。这之下就突显出白奂仑的孑然一身,并非他不在意这门亲事,只不过白奂仑儿时父母便双双去世,只留下庞大的财产和满屋满柜的书籍。因此白奂仑虽无名无权,却饱读诗书满腹经纶。
易老爷看中的,恰恰是这一点。虽然门当户对很重要,但真要让易芸嫁入豪门,连最简单的推算都不需要,那静如止水如死水的女儿定会被湮没在争权斗势的波涛暗涌里。易老爷固然保守,但在他的眼里,儿女的幸福始终比什么都更为重要。此时突然冒出才品俱佳白奂仑,简直是天上掉下的馅饼,不可不要。
人都齐了,客套话也讲了,于是易老爷命人上菜。几十道简单而精致的菜肴端上桌面,易老爷是有深意的,希望白公子明白易家小姐就如这菜一样简单,却要人细细品味才能觉出其中的精致。
别王是最特殊的客人,自有雅座相奉,座上所有人照规矩都必须挨个儿给别王敬酒。这是繁文缛节,可不麻烦,平常人家女儿出嫁,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别王这么尊贵的证婚人。
按照家中辈分年龄的排位,连翘恰好坐在易天的左侧,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别王身上,连翘有意无意将袖口甩到易天的酒杯上,荷毒无色无味,没有人察觉出杯中多了些东西。
连翘可是卯足了劲,把瓶里藏着所有的毒都放了进去,对于连翘总有一个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而且还是十倍的犯人。不过连翘总是知道,虽然量多,但这荷毒的毒性轻又慢,不易发作,等哪天易天眼一翻腿儿一蹬,谁也查不到他连翘头上。
余光不断注意着易天,终于心满意足见他毒酒下肚,连翘不自觉嘴角扬起愉快的弧度。
“二弟,什么事让二弟开心的笑出来?”
心下一惊,回头,竟是易芸端着酒杯前来敬酒了。
真是失敬,连翘赶紧站直了身子,端起酒杯道:“没什么,想到大姐终有个好归宿,不禁莞尔。”
“那真是多谢二弟了,”易芸眼神中仍旧藏不住的悲伤,“只不过是福是祸还不清楚。”
“大姐,”连翘压低声音,“小弟不是多嘴。只不过那种人,大姐你还是趁早忘了罢。”
“我知道二弟只一心为我好,”易芸哽咽道,“只是感情的事谁都抵抗不了。待二弟有了心上人自会明白。”
美酒下肚,易芸皱着眉,趁着酒胆又加了一句,“二弟,大姐心甘情愿就这么嫁了,也同样为了你好……”
“大姐所言何意?”
“……你不必明白,赶紧给别王敬酒去吧。”易芸指指已和别王寒暄完,正往回走的易天。
连翘正报了一箭之仇,高兴地斟满了酒就往别王处走。
和易天擦身而过,连翘的嘴角还来不及上扬到最佳弧度,手中的杯子顷刻翻落在地。
美酒在冰冷的大理石板上氤氲开来。
连翘的胳膊被牢牢抓住,从那人借着接触传来的颤抖,痛苦的让连翘快要窒息。
迎面只看见所有人惊恐的目光,就连别王的眼神中也带着难以掩盖的惊奇,连翘深吸口气,缓缓回头。
就在这一刹,易天抽搐着身子就像被人抽光了骨头一样软了下去。
不知谁带头一声尖叫,紧接而来的就是易芸不顾别人猜忌绝望扑来的身影。
“易天!易天你怎么了!!易天——”
那是连翘迄今为止听过最撕心裂肺的叫喊,那是亲眼看见爱人在自己面前倒下的绝望,那是连翘还没有机会品尝到的无力。
又有几个壮汉冲上来,将易天抬走,不知什么时候大厅里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只留下寥寥数人。
感觉有人从身后围抱着自己,借由这种在连翘的世界里被称之为浪漫的行为,传递着言语无法表达的安慰。
“连翘,你放心,他没死,只是晕了。”凭借着这个声音,连翘的灵魂总算有种回归身体的安稳。
“没死?”这句话给连翘的不只是一点点安慰。就算在自己原本灯红酒绿的世界里,也有黑帮的客人在自己面前杀死一个不相干的人。看见别人死在面前感觉固然凛然,但这并不一样,这是第一次,曾经和自己说过话,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突然痛苦地拽着自己那样倒下了。一瞬间看尽所有人的喜怒悲伤,这是前所未有的震撼。
“前几日,本王就下令卫墨在易天的饭菜里下毒,算算现在,最多也只有晕倒的程度,不可能这么夸张的抽搐,真是没有想到。”别王特别警惕压低声音道。
连翘明显浑身一颤,声音都在发抖:“你……你……你真应该告诉我的……”,尽力平息自己的情绪,连翘一字一句道:“就在刚才,我把瓶里剩下所有的毒药,都撒在他的酒杯里了。”
“什么?!”别王难以置信的声音刺激到了此刻连翘最脆弱的神经。是啊,如果不是易天当着自己的面倒下去,自己不可能知道做了件多么残忍的事。
“但是我……不是真的要他暴毙……我想……这点毒药最多让他吃点苦头……总不会真要了他的命……”越解释,连翘越觉得自己卑鄙。
“唉,事已至此,只有顺水推舟了。”别王绕道连翘面前,本想告诉连翘自己的计谋,一起揭开易天的真面目,却不想看见从未出现在连翘脸上的痛苦神情,是后悔,是挣扎,是对自己的愤怒。
“别想了,连翘。”突然觉得面前这个看似没心没肺的家伙很可怜,别王安慰道,“我亲手处死过那么多人。我知道,那里面有好人也有坏人。可是不管是不是冤枉的,我有不可避免的理由要那么做,也有我的责任目睹这些死亡。就算痛苦,我还是得继续这样的生活。那不是任何人的错,只是太多的无奈决定了人的命运。”
也许天生是个积极的人,经过别王发自肺腑的安慰后,连翘多少有种得到救赎的感觉。同时他也察觉到,这是第一次,别王没用“本王”而是用“我”来称呼自己,就好像和连翘是站在同一立场平等的人一样,更让连翘感到安心。
跟着别王走进易天所在的房间,易家老小,白公子,还有师老夫妇都在。
别王不禁觉得这是一个天赐的大好机会,虽然对易芸有些残酷。
“易芸,你可知易天中的什么毒?”别王满脸大志在握的表情。
“我……”易芸的声音有些发颤,她不明白别王的用意,只有作为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现在危险。
“你要是不说,那易天恐怕就没命了。”别王说的云淡风轻。这让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心寒,别王像闲话家常般决定的,却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只有连翘望着别王的眼神里有着疼痛,那不是为自己的疼痛,而是为眼前这位二十不到却要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扛起整个国家的压力的男人疼痛。那是要经历过怎样的磨难和苦痛,才会有的面对死亡仍旧风度翩翩的冷静淡然。
而深爱着易天,愿意为了这个并不光彩的小男人做尽自己最憎恨的事情,易芸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眼前。哪怕自己要踏入的是无底的深渊,也认了。
“他中的是荷毒。”不再发颤的声音反而透着一股无坚不摧的温柔。
“哦?”别王凤眼一眯,“倒是这种荷毒虽然无色无味毒性又轻,却有着其称为奇毒的理由,你可知为何?”
“……”深吸一口气,易芸道:“因为不易察觉,等发现时中毒已深,解药难求。”
“为何难求?”
“须荷叶叶片外加多种辅料慢火熬制,毒发的人,想要慢慢等是不可能的了。”
“你可有解药?”
“没有。”
“巧了,本王正好有现成的解药。”别王的一句话,让所有濒临绝望的人又找到了一丝生机,“只不过,你可想知道本王为何有这解药?”
“……”没有回答,易芸想到了什么似地,浑身一震,眼光死死盯着别王身后的连翘。
别王也无意等人回答,只继续道:“前几日易戈将军本应恢复良好,却因情绪激动而晕了过去。本王命人察看,他中的确是荷毒!是什么人以什么样的动机要害死易将军?本王倒起了好奇心。”
话音刚落,易老爷五姨太师老爷不约而同大声道:“什么?!”
五姨太赶紧冲上来拉着儿子东摸西看,问这问那。
“夫人不必着急,本王早命人制好了解药,易将军早已无大碍。”别王回过身去,冷冷地声音像要将人打进地狱:“本王现在只有一个问题,若你老实回答,本王就格外开恩赐你与易天一条活路。”
待周遭的气氛几乎冷到冰点时,别王缓缓说道:“为何本王的人会在你房里查出大量荷花花瓣还有已制成的荷毒!又为何本王的人夜半窥见你和易天私下密会多次!”
所有人被这事实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易老爷更是气得面红耳赤,好半天缓不过气来。
易芸紧咬的嘴唇已有献血晕出,强忍在眼眶打转的泪水倔强的不愿落下。想着别王分明已经知道一切,现在招了,虽然易天的前途毁尽,至少,至少还留的一条命朝夕相处,那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轻柔的将自己与易天五年前开始的私情坦白,易天总看不顺眼易戈的飞黄腾达,只不过生在了武家,所以擅武却没脑的易戈就比自己更受重用,终于等来这次机会师老爷要选养子,易天想尽办法要胜过易戈,却还是落得个败仗,心下生恨,便欲毒死易戈。又将自己如何骗过徐娘将毒药混进易戈的饭菜里的事情说了个明白。
易老爷无论如何想不到自己眼皮底下竟有要害死自己弟弟的哥哥姐姐,如此令人心寒的打击使易老爷终于受不住晕了过去。
别王冷冷的一哼,易戈最大的敌人已经去除,掏出解药扔给易芸,拉着连翘走到一边。
易芸手中端着那瓶解药,仍不敢相信自己轻松将易天酝酿已久的计谋抖了出来,也不相信易天多年来的辛酸苦痛只值这一瓶解药。
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只有白奂仑像是最冷静的一个。
“易小姐,我看该说的都说了,事已至此,你不如快些将解药为易天服下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议了。”
易芸听了,赶紧趴到床边,手指颤抖着将解药倒入易天嘴里,心疼的看着这危在旦夕的情人。
白奂仑此时此刻竟也还能笑出来,对着易夫人鞠一躬,道:“夫人,看这样的情况,易小姐和在下的婚约是履行不了了吧。”
易夫人到底是个厉害的女人,儿子出了这样的事仍然面不改色,只对白公子致歉:“对不住白公子了,我就暂且替老爷做主,有什么补偿白公子尽管提,这个婚约,就取消了吧。”
“易家出了这样的事,补偿也是不用了。没有误了别人的终身大事,也算在下的福气。”白奂仑浅浅一笑,不禁令所有人为之折服。
“既然白公子宅心仁厚,现在夜已深了,还请白公子赏面在府上过夜吧。”易夫人的语调累,却也松了口气。
“怕是白公子原本就是应易天的无理要求前来提亲的吧?”一直神情望着易天的易芸突然发话。
“易小姐冰雪聪明,什么都瞒不过。白某该做的都做了,也无愧于心。”
“有你这样的朋友,为什么……为什么他就不能心胸开阔些呢……”易芸按耐不住这些天来心中的伤痛,低头痛哭起来。
白公子不答,只淡然一笑,退到一边去了。
连翘压低声音凑到别王耳边,“乖乖,这姓白的可真不容易。”
“恩,的确是个人才。”别王点头附和。
此时此刻易天终于醒了。
“发生什么事了?”这是易天说的第一句话。
没有人做声,只听见易芸不断的哭泣。
师老爷却走了过去,“易天,虽然老夫现在要说的话对你有所刺激,不过你凭着良心想,你也的确不配做老夫的养子。”转过身对着所有人,师老爷大声道:“师某今日就在这宣布,易戈即刻起成为我师家的养子!”又对别王深深一鞠躬:“谢别王明察秋毫,今日老夫才得以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什么?!”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易天失声叫道。却被一直在旁的易芸轻轻扯住衣角,只掩着面痛苦的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天儿,你犯了大罪想要害死你弟弟,别王格外开恩赐你不死,还不谢恩!”易夫人冷冷道,就好像刚在鬼门关走一遭的不是自己的儿子一样。
“谢就不必了。”别王早已走到门口,“夜已深了,大家都各自回房睡吧,有什么事也等明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