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旋木  第六章 凉意深深琐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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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事情不能控制,只能控制自己!”以前讥诮令狐冲替现代人担忧,冒出这么句话。
    现在,我已笑不出声,今天我们的表现被伽马当做闹剧,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预谋,最另我伤心的却是肖肖要走!
    “你是那个女学生吧!”多暧昧的话,是不是注定要赶走一个老师,让他背负这样的名声,不是最简单的吗?
    我是怎么样的身份,被炮制的已经不是单纯的科代表了吧!究竟是谁起的横祸,飞向的又是谁。
    我哪有资格说不?不要被全班人忌恨就好了,蓝宁智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
    他要去带高一,或许他还会带特长班,名义上还是高二的老师,可是……不一样呀,真的不一样呀!
    陈雨老师,呵呵,我轻笑,凭什么就把我们当猴子样戏耍,凭什么就要这样陷一个老师于不义,诋毁人家清誉……我不稀罕什么陈雨,什么名师,什么老资格……我只要肖肖,只要他!
    月亮被乌云蔽上了黑色,再也不见皎洁,凉风习习,那是秋日的寂寥,踩过校园的水泥地,夏日里的灼热感早已浸没在秋日的黄叶里,树叶枯萎,剩下的躁动也被我踩在脚底,发出吱吱的声音。
    有人说,那是时光断裂的声音!此刻,在我心口,那清脆的裂声,竟如此清晰!
    躺在床上,用枕头掩面,告诉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
    盖上被子,泪水给自己打气,初秋竟是如此的冷,寂寞沙洲冷!我是在那苍凉的洲上吗?宛在水中央,溯游难上,来者难追……
    泪水消磨我的力量,我的痛楚,隐隐的腹部越来越明显,我颤抖着身子,嘴角的呻吟被我憋了回去。被子的每个角都被我拽得紧紧的,我的指节都发酸了,身上还在冒着冷汗!
    再也拗不过那一刀刀的侵袭,此刻的腹间已是血肉模糊了吧!
    夜已暗沉,我却辗转,我再也支持不住,伸手去摸枕边的药瓶子……
    “咣当!”罐子居然滚下床铺,塑料瓶振振有声,瓶里的药丸也随药瓶的翻转发出清脆的响声。
    连你也要跟我作对!我全身已经无力,药还往地上钻!
    算了,我已经没有力气下去捡了!再忍忍吧,很快就会过去的,睡着了,就不痛啦!
    “还不睡觉呀!”黑暗中一个幽冥般的声音响起,“秦琼?”
    寝室长秦琼也没睡,她紧张地对我张张嘴,“银子,是不是你呀!”
    “还不报上名来?”
    都来了,什么都来了……今天真的可以把我整个人活活撕成两半,我已经无所谓了,来吧!都来吧!
    “是我!”我紧着最后的力气喊出自己的名字,“蓝宁智!”腹间如被狠狠抽了一鞭,一股酥麻火辣的感觉从腹间直直冲到我胸口,嘴里一阵恶心,嘴巴一抽,一口瘴气冲出来……嘴角挂着一丝粘液,像蜘蛛的丝网一样……
    “出来!”
    他叫我出去呢!起身吧,你不也是个幽灵,注定要与黑暗为伍的,怎么如此慵懒地赖在床上,伽马叫你出去呢!
    不知自己是如何下床的,床板被我摇晃地咯吱咯吱响,真怕把槿澈惊醒,木槿花在此刻应该是娇羞酣睡的时刻,我怎么能惊扰到她呢!
    披上外套就往外头走——我轻笑,那是幽灵的斗篷。门外孤立着一个男子,我看不清他的面庞,只感觉得到自己周身的寒意,现在还是初秋,却有如此的肃杀之意,就如走道上已有枯叶,丹桂已凋落一层,正等待第二次的飘香,霉过雨,却仍旧掩不去散发悠扬馥郁的芬芳的念想,桂树有它独有的坚强!
    此刻我如在冰窟窿里打转,全身因为哭泣而战栗,班主任并没有呵斥我,只是淡淡地瞟了我一眼,那是不屑吧,“这样晚了躺在床上不睡觉?”
    我点点头,喉头哽咽出不了声,最后艰难地说了句,“口渴,想喝水!”
    他轻哼了声,“动作不要那样大,寝室里还有7个人在睡觉!”
    “嗯,我——我知道了。”我唯唯诺诺地缩了缩身子,把身上的衣服紧了紧,妄想把凉意挡在外间。
    他没再多说,沉默片刻后叫我回了寝室。
    外头足音渐远,我没有一丝的畅然,轻轻呵气,那暖热的气息从鼻尖窜出,漫过我的脸颊,我才知道,我身上还有温度。
    槿澈已经下床,借着淡淡的月光,她给我端来一杯开水,热气缓缓升起,没过我的整张脸,泪水再也经不起一丝的热度,奔涌而出。
    “没事儿了!老公!”槿澈把我抱得很紧,我的身上,心里都是暖暖的,仿佛感受到冬日里最和煦的阳光,“没事儿了!”
    热水还窝在手里,槿澈扑过来时我还没留心,热水洒了出去,溅到她手上。
    她却浑然不知,或者并不在意。
    我也紧紧拥住了她,“嗯,没事儿的,都会过去的。”
    我止住自己隐隐的啜泣,却见槿澈起伏着身子,呜咽地出不了声,肩上仿佛有液体浸入,热热的黏黏的,我把槿澈抱紧,拍拍她的背,她的身子却颤动地更厉害了。
    “怎么了?”我抬起她的身子,“怎么了?”
    擦拭着她面上的泪水,“老婆,不哭,告诉我怎么了?”
    幽咽的一句话被她从喉间一个字一个字的抖落,每个字都如尖刀一样刺在我的心口,“舒烨——我——分手了——”
    这是不是今天最后的一记耳光呀,又响亮地打在我的心头,槿澈,槿澈——她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正如今天我也失去了自己最敬爱最珍惜的东西!
    仅仅是失去吗?带走的只是件东西?
    泪水再次夺眶而出,我紧紧地拥住槿澈,我再也经受不起任何的打击了——再也经受不住。
    什么腹痛,腿软身子凉……此刻怕是都抵不过这秋日的寒意了!木槿花摇曳在枝头,在秋日里,淡去了往昔的华彩——一切,终究会落暮的吧!
    捂着槿澈,两人相拥入眠,那夜,我没在她耳根咬舌头,我们俩都似睡得深沉,好像早已融进了这沉沉的黑夜,酣然入梦般。
    是夜,如此漫长,漫长到以为黑夜没有尽头,漫长到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睁开眼睛,漫长到以为明天不会有阳光!
    闭上眼睛,脑海便浮起从小到大的一幅幅画面,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表情都如此清晰,以为自己会忘记,不是的!
    高一的每个瞬间,我把它命名为金色的,像金子闪光,像阳光般灿烂。里面有肖肖,有大明,我们一起哭,一起闹,一起欢笑!
    肖肖第一天就告诉我们“Afriendindeedisafriendindeed!”他也是这样做的,我难过他开导我,每次拿着班里晚交进一周的作业去他办公室,我惴惴不安,他却倒嘻笑我姗姗来迟!
    然后呵,我们早自习永远都是crazy,每天都是朗朗的英语声……连历史老师凡凡都戏称,以后历史也要抱个英文版的,好歹我们会多看会儿!
    肖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知道我生病知道我家世的老师,那天他说到他的家庭,掩泣不已,我在一旁也止不住流泪,我告诉他,他静静地听,面容如水般平静。
    记得那时候自己哭着鼻子,抽噎着说着,“我腹膜里长瘤子,我有——我妈妈也有,连我弟弟也有——弟弟出生时白白胖胖的像只大肥猫,眼珠子黑漆漆的更是可爱,那时全家都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奶奶老泪纵横……我们都以为弟弟不会再有这种怪病,结果……后来奶奶因中风一病不起,在弟弟满月时走了……”
    那天,我们很沉默,两人都低着头,不再言语,我的手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发白……我的心已经掠出了这静谧的湖水,在另一潭里起着深深的漩涡,有的事情,肖肖永远不知道,而我,也永远不知道……我永远不会知道那个把我妈妈还有我赶出去的是谁……我只知道,我有个好父亲,不计较血缘,不计较病痛,不计较回报——这样的一个男人,每天对我笑,叫我智松(我们村里最会吃的人,我应该叫伯伯的),每天五点半出车……他笑起来的感觉就像阳光般,暖暖的,眼角会浮起细纹……而我,撇掉了母姓,要了他的姓,还跟他认了辈,他是“忠”字辈的,我应该是“宁”字辈的,所以我的名字是“蓝宁智”,永远是,绝对是,以前是,以后更是!以前的那个名字太烂了,具体我也写不来了——我竟忘了自己出生时的名字,真讽刺!
    他是我的父亲,也是我这辈子最倚靠的人——我的老爸!
    肖肖告诉我们,family=father+motherIloveyou!
    肖肖却是要离开,他曾许诺过要带我们三年,可这一切又是谁的错,是我的欺骗,我的自以为是,我的隐瞒!
    肖肖,闭上眼睛,我还会流泪,不知为何,腹痛已经消却,四周只剩深深的凉意。槿澈的周身也是冰凉的,这样好的女孩子,舒烨居然甩手,在这样的时候,我的心还会纠紧,心跳声越来越急。
    顾菲雯的眼眸浮现,那双带水的眼波没有槿澈的清透清新之感,仿佛整一银河中最正中的黑洞,有着强大的吸附力,又是那样的飘忽不定,诡异莫测,我会被这双眼睛震慑,所以我害怕抬头看那双眼睛。
    槿澈的担心害怕会源于此吗?她眼底的凄清哀伤为何会在她投向顾菲雯时会愈发的浓重,像雾般笼上黑瞳。
    我不敢去想,槿澈的眼睛给了我太多的答案,于是乎我觉得舒烨并不值得槿澈为他流一滴泪,他既然会公然冒大不韪上场比赛,他会如此轻佻地和槿澈分手,或许明天就能见到他携着另一个女孩子的手,在我面前无视地经过。
    而易涵呢?他不是跟舒烨是“刎颈”之交吗,被人戏谑为舒烨断背的家伙又会是怎样的呢?那明丽的如阳光般的笑容,会不会也是华丽的装饰,每天悄然地在窗台上俯瞰,是不是真的别有用心。
    本以为少年清澈的笑容可以在黑夜中绽放出柔美的光亮,嘴角勾起的那抹笑靥会告诉我,黎明已经来临,林间早起的鸟儿正在欢快地唱歌!
    结果不会有,黑夜还是照样如死水般寂静。
    再也不会有有肖肖这样的老师被我们捣蛋的家伙骗到学校,然后被拉着抹上蛋糕;再也不会有大明一样的老师在熄灯后良久不去,等我们洗完最后一双袜子……。
    蓝宁智,不哭!今夜过后,你要更加的坚强,因为还有明天!明天还要去上最后一节英语课,是肖肖给宁智上的最后一节英语课,宁智要好好表现的。
    以后宁智不会是科代表,做了七年的课代表就此说再见吧!七年,小学当了三年语文科代表,后来初中是英语科代表呢!银子喜欢当科代表,每天叫嚷着要同学们交作业,然后和同学大干一架,不知道为啥,同学们都很配合银子。
    其实,我已经很熟悉了班上的名册,名册是按高一的班号排的,从1班到24班,银子基本摸清谁是哪个班的拉!林楠是1班的,蒋莎莎是2班的,还有3班的温慧……10班的秦琼,小孟……
    以后这些东西也用不到的,登记成绩,听写记录什么的,都和银子无关了。
    我应该释怀,应该安安心心地读书,记住自己的梦想,我是要去上财读会计的。
    最后一课,肖肖,请你不要对我微笑!
    为何还是要微笑着上最后一课,精彩的《威尼斯商人》的桥段还要我们上台演绎,我演鲍西娅律师,对着夏洛克咄咄逼人的口气,我不仅要忍还要镇定,抓住对手任何破绽予以坚决还击!
    你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幕精彩的唇枪舌剑的对攻,面容清朗,表情平静,温和的线条从脸上绵延。
    我的心在此刻纠结,我是鲍西娅,言语间谦虚却又是如此犀利,剩勇追穷寇,直打得夏洛克再无还手之力,没能要到他的命,却要到了他所有的资产。而所有的名义不过是,夏洛克是异教徒。
    这也算是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吧,莫须有,肖肖的离开,又是如何?我有责任,蓝宁智,你就是那个自作聪明的法官吧!给肖肖定的罪怕是比死刑还严重吧,是把肖肖推进了怎么样的境地呀!
    律师居然当庭流泪!
    我再也扮不下去,下面的台词也不记得了,脑子空白,台下一张张笑脸在催促……
    很难受,这是在上课,在表演,我宁愿自己不是一个演员,为何要我演下去!
    “Getdownonyourkneesandbegformercy。”肖肖在提示我,俊脸还是显露淡淡的笑意,却有淡淡的忧伤滑过眼底。
    不知道是怎么样表演完最后的一幕的,法官宣读审判时俨然公正权威的样子,我又如何呢,那样的结果不是我一步步推出来的吗!
    我冷笑自己,蓝宁智,你自作自受,活该!
    肖肖,我不乞求你的原谅,只求你能……祝福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口水也是苦苦的。
    肖肖,请不要这样坚强,如果可以,我希望和高一一样,你和我们一起哭,然后说着,“I’mnotyourteacher!”
    你却没有,淡淡的笑靥始终弥漫在你迷人的脸上,这样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却被你淡淡的吐出,其实你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和我们一般大的大孩子了吧!学为人师,行为世范,你果真是北师大的优秀毕业生,小小的二高终将埋没了你!
    “我们是愿意才做的,不愿意那就放弃好了吧!但如果不是真心的又怎么会坚持到现在。”以前在一部日本动画片里听到这样一句话,那时感觉很震惊,现在呵,肖肖我们又是如何的景象。
    愿意却要放弃,真心却要失去!
    班里几乎所有人都哭了,包括顾菲雯,而我却没有,你也没有!
    昨夜你是否也一夜无眠,肖肖?无论你思索到什么,联想到什么,肖肖,请别生气!
    就这样结束了,最后一课,平静地以为肖肖还在!
    “宁智,这些作业本我都批好了,你登记好发下去吧!”声音平静如水,我却明显的感觉有丝呜咽。
    我伸手去接,指尖触到那尖尖的棱角,手便像触了电般缩回来,白色的英语本上第一本就是我的,我的大名郝然入目,我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泪水,声音开始呜咽……
    “老师!”最后只吐出这样两个字,这两个字不知道在喉间打了多少结,才从我嘴巴吐出来。
    肖老师再也镇定不住,泪水滑过他的镜框,流到白皙的纸上。
    属于昨夜的凉意再次卷上心头,我就像昨夜站在雷益财面前一样立在肖肖面前,身子微微战栗,秋日的凉意袭上心头。
    不该哭泣,却是泪水泛滥。
    肖肖拍着我的肩膀,拍拍我的背,告诉我,要坚强!
    他说我还有梦想还要去追,而他,还是高二的老师有机会还是会回来的,他说他想考研,想再回自己老家看一看!
    寥寥数语,却让我的心头涌上暖意,肖肖,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我还有梦想,我还有未来!
    未来应该与你有关,你许诺了我们三年,怎么可以中途退却。肖肖以后我再也不骗你,要你顶着没吃早饭的苦头赶到学校,然后我们这群家伙往你脸上抹奶油;肖肖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偷懒不叫英语作业,**漏掉的作业我也揪着他耳朵要他补上;肖肖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要你生气让你喊出“I’mnotyouteacher!”的气话!
    只要你不走,只要你留下。
    还能说什么呢,蓝宁智——接到作业本的那一霎,肖肖便已不再是你的老师。
    现在不是——高三更不会是。
    之间的许诺,已经断成两段——他过不来,我过不去,走在桥心,地——就此塌陷。
    不挣扎,心甘情愿地被水流冲走。
    伸手抱过作业本,我也该做最后的事,7年了,就此说再见!
    划出一句离别——中指叠在食指上,肖肖,mayyougoodlu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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