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逸行当然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原地待命虽然能够保命，但是却着实被动。他们停在这里，完全不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梁含笑看他的眼神略有动摇之意，道：“不然这样，咱们换身装束上路。”
    白逸行斜他一眼，“能换成什么？他们既然那么熟悉你，那么不论你怎么做，他们都很容易就能认出你吧。”
    梁含笑觉得这话也对。
    “不然这样，”白逸行盯着他的脸打量了片刻，“咱俩扮夫妻，说不定可以试试。”
    梁含笑噎了一下，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白逸行竟然神色正经，没见半点玩笑，“反正那些要杀你的都是辽人，估计也不认识我，只用把你改改装就行了。你得感谢你这张脸，扮个女子应该不会违和，这身量虽然比一般的女子要高，但勉强来说，还算凑合。”
    他越想越觉得合适，目光又在梁含笑的腰腹上扫了一眼，“扮孕妇吧，找个东西塞一下，刚好能够护你的伤。”
    梁含笑没因伤口疼死发热病死，倒是险些被他这句话气死。
    他倔强地拒绝：“我不要。”
    半日后，白逸行弄来了一大包换装的材料。
    事实根本由不得梁含笑的意愿，白逸行仗着自己身强力壮，点了他的穴之后，硬是将一大把棉絮塞进他的衣服里，逼着他做了个孕妇。
    “别瞪眼，我从不给人整理妆发，你还是头一个，别给脸不要脸。”
    然后就开始了给他涂脂抹粉，绾发插钗。
    面对着梁含笑的百般拒绝和怒目而视，白逸行装作没看到，还将他的琉璃额饰解下来，系在了他的腕上。
    就短短的半柱香时间，梁含笑已经成了一个面白肤嫩的六甲之妇。
    白逸行从各个角度欣赏自己的“杰作”，颇为满意，“你要是生成个姑娘，倒也不错。”
    梁含笑想也不想就道：“我要真是个姑娘，已是清白不保了。”
    白逸行道：“你要真是个姑娘，我也不至于会上手。”
    梁含笑被他气得伤口疼。
    次日一早，二人辞别了老大夫和药徒。
    梁含笑在马车里照着镜子，问他：“你跟谁学的妆容？”
    白逸行在外面赶车，回他：“我家小妹。”
    梁含笑问：“你没事学这个做什么？”
    白逸行道：“也没有专门学，就看了几次，记住了步骤和方法。”
    梁含笑问他：“你们中原人不是很看重姑娘家的闺誉吗？你还能看你妹妹上妆？”
    白逸行打了个哈欠，“她非拉着我看，说让我从男人的角度审评一下她的妆容怎么样。这丫头打小就古灵精怪，估计是心里有人了，就开始注重妆容了。”
    梁含笑往他这边靠了靠，说道：“我刚刚忽然有一个想法。”
    白逸行瞥了他一眼，“你想使什么坏？”
    梁含笑道：“我现在这个样子，能使什么坏？我不过是想把那夜的事情散播出去，然后把那个收尸人说成是百草堂的杀手，看看会引来哪些人的关注。”
    “这还叫不使坏？”白逸行赶车的动作一缓，转头看向他，“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
    “乱才好呢。”梁含笑竟然笑道，“浑水才能摸鱼嘛。”
    白逸行这一刻忽然觉得这好像是个办法，牵起嘴角笑了笑，半是赞色，“你可真是个小天才。”
    不愧是在耶律刺回的明枪暗箭下长大的一只精怪。
    “我也这么觉得。”梁含笑靠着车厢坐着，已经开始盘算计划，“我打听过了，当地人都管那座小山叫做青沿坡，既然有青沿坡的猎户为证，那么消息传出去后，可信度也是高的。”
    是夜，百草堂高手于青沿坡诛杀十多名弯刀侠士的消息从陈唐最南端的小城里传了出来。
    二人一路上走走停停，偶尔在这道最初的传言上再添油加醋一番，至辽国地界时，消息已经变成了：百草堂杀手于陈唐境内的青沿坡杀了上百名江湖侠士，并连夜分尸抛尸。
    按说已经到了辽国的版土，梁含笑就没有再扮孕妇的必要了。但他发现这一路北上，白逸行对他的嘘寒问暖和殷勤关切都是建立在“他是孕妇”的这个前提上。
    有了孕妇这个身份，他连路都不用走，上下马车都靠白逸行来抱，甚是舒服。反正白逸行没说要恢复原样，他也就装哑巴不提。
    这便宜弟弟当得也挺值。
    前面的城门便是上京的入口，白逸行亮出了梁含笑的入城通行令牌，谁知守城的官兵还要掀开车帘来查。
    梁含笑在马车内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心知许是太子的人无功而返，所以连这城门口也加紧了戒备，等的就是他。
    “夫君——”他夹着嗓子喊，“怎么了？”
    喊完之后，自己先恶心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白逸行在外面听了，更是如芒刺背，他极力压制着内心，回道：“无事。”然后又对守将道：“车内是我娘子，她怀了身孕，近来又病了，大夫嘱咐不能吹风。官爷行行好，让我们进城吧。”
    守将不依不饶，“掀帘！”
    “官——”白逸行阻拦不及，帘子一掀，梁含笑微微偏了偏脸，然后才抬起头来，先看白逸行，“夫君？”
    “无事无事，娘子莫怕。”白逸行忙上前来揽住他的肩拍了拍，又问守将，“官爷，能放行了吗？”
    “走走走！”守将示意他快走，白逸行谢了谢，赶马就走。
    “个个都得这么盘问，累死了。”
    “别说了，上面的要求，还是老老实实照办吧。”
    梁含笑在马车里静听他们的对话，好一会儿才被白逸行喊回神。
    “想什么呢？”白逸行掀开帘子看了看，见他只是望着自己的手发呆，便笑话起来，“是吓傻了，还是被自己恶心死了？”
    梁含笑懒得追究方才，问道：“你刚刚喊我？”
    白逸行“嗯”了一下，“问你，现在去哪儿？去西市的万民厦还是回你家？”
    梁含笑想也不想就说：“万民厦。”
    入了上京，便到了梁含笑的地盘，他把自己的假肚子摘了，迅速换成男装，又对着镜子仔细地擦去脸上脂粉，卸下珠钗与发式。
    再从马车里出来时，他又恢复成了那个清俊的少年。
    “前面右转。”梁含笑在白逸行身边坐好指路，从腕上摘下琉璃额饰，重新戴在额前。
    白逸行道：“我辛辛苦苦给你扮了那么久，你倒好，说不要就不要。”
    梁含笑甩他一个白眼，“那下次我也乐意辛苦给你装扮，你顶着这一身行头从南跑到北，看看喜不喜欢。缰绳给我，你去里面歇着吧。”
    白逸行不动，撑着腮看着街景与行人，道：“难得来一次辽国上京，自然得好好看看这里与江宁有何不同。”
    街头再转，又行了约莫上百步，马车才在梁含笑的驱使下停住。他从车上一跃而下，望向面前的一舍。
    “到了。”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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