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父何母大过年双双杀到南全，当着何柏青的面大吵一架，然后又无疾而终的各自回了津平，仿佛是专门过来膈应一下这个亲生儿子。
    父亲已过不惑之年，居然还有精力一下子搞出两个私生子，何柏青自己都不知道现在是该哭还是该笑。
    家庭破裂早有预兆，可他万万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面临结束。
    好好一个假期，被父母这么搅和完，已然没了过年该有的好心情。
    他在江霁怀里赖了三天，两人胡天胡地混到了年初五开学。
    学弟学妹们还在家忙着给亲朋好友拜年，校园里和暑假时候一样冷清。黑板上的倒计时大清早就更新了，每个看见那些数字的人，脸上都带了点愁云惨雾。
    趁高一高二还没开学，学校又举办了一次高考动员大会。
    校长和副校长，以及几个年级主任在台上唾沫横飞的给大家打气，罗里吧嗦足足浪费了一节课时间。
    回到班里，班主任们也在各班讲台上激情四射分析着今年高考的大环境和考试趋势。年长者讲到兴处，嘴角还喷出白沫，殃及了前排。
    江霁依旧记得两人的约定，提着笔争分夺秒在和剩余的难点搏斗。
    虽然他心里也清楚，走到今时今日，两人就算没能一同考上津大，何柏青大概也不会就这么放过他。
    可他又怕何柏青真拿前途不当回事，到时候放弃津大这种尖端学府陪自己报考其他学校。
    怀着这份担忧，他学的更加卖力了。
    一模二模三模很快全部结束。于是跟着什么江南联考，南北统一模拟之类花里胡哨的，各种模拟考也纷至沓来。
    这些模考试卷恨不能直接糊到所有考生脸上，简直不给一点喘气的时间。
    学生们仿佛成了铁板上的生肉，底下烧了把名为高考的炭火，上面再撒上唤作模拟考的孜然调料，两相夹击间，在春暖花开里，熟了。
    秦阳和明环的下巴都尖了点，像江霁这种本身就没二两肉的骨头架子，更是瘦的差点脱了相，只没把何柏青心疼死。
    高考前例行体检，大家都上秤测了下体貌数据。
    江霁不知何时已经从一米七九蹿到了一米八一，与106斤的体重形成鲜明对比。
    女生们围在一旁看班里最好看的两个男孩子测身高体重，前面才为何柏青一米八七的身高惊叹，后面又被江霁的体重数字吸引去了所有注意力。
    有几个身材略显丰满的女孩子伸出狼爪对着江霁上下其手，一个两个叫唤着要分十斤八斤肉给他。
    江霁被姑娘们摸得面红耳赤，几次反抗无果，急得直往何柏青身后躲，惹来众人大笑。
    何柏青接过投怀送抱的人，隔着衣衫不动声色也捏了把江霁的腰身，暗自感叹这个手感真是细腻的没话说。
    可江霁实在是太瘦了，这让他心生不满，决定等高考结束，说什么也要把他养胖点。
    高考倒计时还在继续，开学没多久，黑板上的数字就从三位数变成了两位数。
    几场模拟考下来，在何柏青这个学霸buff的不断加持下，江霁的名次终于变成了个位数。
    他这才发现高一高二那两年真是段好时光，起码自己还有闲暇做做生意，不像现在，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考试。
    试卷一张接一张，跟废纸似的堆了老高一摞。
    模拟考夹在一轮一轮的复习里轮番上场，等进了四月，连复习也全盘结束，只剩下考试、讲题两件事。
    江霁的视力在这种高强度的生活中也开始下降，等发现看不清黑板时度数已经涨到了快两百。
    两辈子都没戴过眼镜，他老大不情愿的被何柏青拽去眼镜店，配了副细框的银边眼镜。
    新眼镜很衬江霁，戴上让他多了点斯文俊美的味道，少了点锋利感，看的何柏青心痒痒，回到家就着这个新造型又压着他亲了好一会。
    为了防止度数继续上涨，两人申请一起调去前排，不顾秦阳的尔康手和苦苦挽留。
    不过第二天，秦阳就跟明环一起屁颠屁颠又搬到了他们后面，誓要一起坐到高中毕业。
    一转眼，就到了拍毕业照的日子。
    下午大家统一穿上夏季校服，站在校内广场的台阶上开始合影。
    江何二人站在最后一级阶梯的角落里，看着前方的摄像机一起露出笑脸。
    大家都忙着拍照，忙着为接下来的离别提前做准备，无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二人悄悄勾在一起的小指。
    旁边的秦阳还在傻乐，前排的明环被女生们重新接纳，站在第二排的最边上和大家一起合照。
    一张照片拍起来很快，两分钟不到就结束了。
    池啸让大家在接下来的时间自由活动，想要合影的可以继续找摄影师单独付费拍摄。
    于是同学们三三两两散开，有的去找摄影师沟通，有的在角落里偷偷摸摸掏出手机直接拉着要好的玩伴一起拍照。池啸看见他们手里的手机也不再去追究，全装作没瞧见。
    江霁终于不用再孤独的靠在学校一角看别人热热闹闹，这个小班长被好几个同学围着，大家都想与他拍张照留作纪念。
    何柏青也被一起拉了过去，像展览品似的被女生们挨个借拍后，又和江霁一起单独照了好几张相片。
    还没拍完，又有人跑去二楼拿来校服，呼朋引伴让周围人在自己的外套上签名，还开玩笑说万一以后其中哪位发达了，自己就是第一个拿到亲笔签名的人了。
    一呼百应，旁边的人受到启发，也纷纷蹿回班级拿外套，没有外套的干脆弓着背让别人在自己的短衫上签名。
    江霁没有把在衣服上涂鸦的爱好，自然也不会跟这个风，但不妨碍别人找他签名。
    刘娜娜捧着外套来到江霁面前也想他签个名，签完又掏出一个封面精致的小本子，想让他给自己留句话。
    许是日光太烈，女生的脸被晒的通红，看向江霁的目光和天边的日头一样亮。
    江霁拿着本子思索，抬头看了看周围的人，当年妈妈教他唱的那首歌突然浮现心头——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他把这句开头写到本子上，又补了句“高考加油”，复将本子还了回去。
    女生捏着本子欲言又止，被何柏青瞧了个正着。
    他想：我哪是什么校草呢，江霁可比我受欢迎多了。
    这么想着，他挤进两人中间，笑得不甚真心：“要不要我也给你写句话？”
    刘娜娜下意识摇头，又觉得这么直白拒绝对方不好，犹豫着递出本子：“那…那何柏青你也写点吧…”
    这个本子是她特地买来的，其实并不想让除了江霁外的其他人再写什么东西。
    和江霁呆久了，何柏青也变得敏锐许多，很多时候通过面部的细微变化就能猜出对方的想法。
    他觉得没劲。
    那个本子干净的很，一看就是新的，自己硬要拿过来涂涂画画显得很不识趣。
    可是他又觉得酸的很，别人多瞧江霁一眼都能让他不快活。
    他脸上的笑容堆的越发多，摆摆手说不写了，拉着江霁就想回班。
    女生松了一口气，攥着本子看着两人背影，想说的话终究没能鼓起勇气说出口，只得背过身去找其他人。
    他们路过二楼走廊，却看见柱子背面站着的秦阳和明环。
    江霁停了停脚步，被正对着他们的明环看见，连忙打招呼：“江哥！”
    秦阳也转过身，臊眉耸眼地跟着喊了一声江哥。
    “怎么了这是？”江霁看他神色不对，不由得问了句。
    明华脸上露出尴尬，挠了挠头发说道：“他刚刚跟我告白呢…”
    “噗…”江霁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
    “有什么好笑的…”秦阳把头撇向一边，不满的嘀咕。
    江霁憋住笑回答：“你还真告白了啊？我还以为你准备憋到毕业烂肚子里呢。”
    秦阳搔了搔短发，声音嗫喏：“那我不也是不想给青春留遗憾么…虽然男…明环她不喜欢男的，但是人家都说毕业季是告白季，要跟喜欢过的人告白才不辜负高中时光呢。”
    男人婆三个字在舌尖上转了一遭又被咽回去，秦阳的脸已经红的像个猴屁股了。
    明环更尴尬了。
    她和秦阳做了将近三年同桌，只要在学校，两人平均每天至少要抬八回杠，打死她也想不到身边这个杠精居然会喜欢自己，听到告白时差点没原地石化。
    江霁笑着点点头，心想现在的小年轻讲究真多，自己上辈子上学那会还听人说毕业季即分手季，眨眼现在又流行毕业季是告白季这个说法了。
    好在秦阳也不是要纠缠明环，表明自己曾经的心意后就作罢了。
    明环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安慰他说：“你人挺好的，只是咱俩性别不太合适，下辈子投胎注意点，说不定你还有机会。”
    话一说完秦阳就原地跳起来：“你会说话不？怎么每个字都是中国字，组合在一起听着就不大像人话呢？！”
    温情时刻没维持超过个把钟头，两人又想对掐。
    江霁被挤得摇晃了一下，无奈伸出手拦住两人：“好了好了，马上都要高考了，就不能消停会吗？”
    何柏青也伸手拦了秦阳一把，几个人吵吵闹闹回了班级。
    广场上的同学也陆陆续续回来了，旁边班级的学生推推搡搡往楼下去，开始准备本班的毕业照。
    班里有人拿着新买来的同学录，将里面的纸张一张张拆下往周围传递，江霁一回来就看到桌子上堆了好几张留言页。
    他拿起笔配合的写着这些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却收到旁边何柏青递来的小纸条：
    毕业季即告白季
    江霁哥哥，我喜欢你(*^_^*)
    江霁看着小纸条，一张脸红到脖子根。
    他收起纸条假模假样斥了这个小坏蛋一句：“好好学习，别天天想这些乱码七糟的。”
    何柏青没作声，伸出手轻轻在江霁掌心搔了搔，笑意要从眼睛里晃出来。
    真要命，江霁的心跳都不规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