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柏青一进门，就看见江霁站在玄关不远处看自己，好像等了许久的样子，心里有点雀跃，笑眯眯和他打完招呼，结果换完鞋出了玄关就看见站在客厅中央的母亲。
    “你怎么来了？”何柏青不悦的看着女人，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个意外访客的不欢迎。
    “怎么，这套房房本上写的可是我名字，我还不能来看看吗？”眼见何柏青像换脸一样掉了脸色，何母脾气也上来了，话里的火药味比何柏青更甚。
    “那你看吧。”何柏青走到江霁身边低声问他：“都统计好了？”
    江霁点点头，站在母子间有些为难。
    “我问你，地上这些都是什么东西？你在家里放这么多纸盒子干什么？”何母指着快递盒，面色不善盯着自己儿子发问。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住这。”
    “怎么说话呢？你住着我的房子还搞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连问问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眼看两人唇枪舌剑各不相让，江霁赶忙扯了下何柏青的衣袖示意他打住。
    “阿姨，这些纸箱是我放在这的。我家做了点小生意，平时要给客户寄送快递，家里地方太小了就借您家的地用了几天。不好意思啊，我回头就搬走。”江霁打断何柏青的呛声，临时编了个谎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女人打量了江霁几下，面色和缓许多。
    她对江霁印象十分不错，听到这话也没有为难他，只是有点嗔怪地瞧向何柏青：“你这孩子，有什么事直接和妈妈说不行吗？既然是你同学家的东西放就放吧，等下你收拾收拾，跟我回津平。”
    “我不回去。”何柏青拧着眉不高兴的反驳：“昨天打电话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不回津平，今年我就在南全过年。”
    何柏青越说越不耐烦，觉得自己妈妈真是多事。昨天打电话说好的不回去，今天直接招呼都不打突然上门，非要让自己回去做什么？看他们吵架吗？
    “去年年三十大晚上你招呼都不打就跑回来，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今年说什么你都得跟我回去过年。”何母语气强硬：“今年你姑家儿子考上津一中，你没看见她那得意样！你就不能给妈妈长点脸吗？！”
    江霁听明白了，感情何妈妈是想把儿子带回去给自己撑门面，怪不得一声不吭直接跑到南全来，八成是想给何柏青来个措手不及，把他押回去。
    江霁能听出来的何柏青自然也能。
    他冷着脸进了卧室，不一会捏着一张纸出来，把纸塞进何母手里，面无表情开口：“这是这学期的成绩单，你拿去炫耀吧。”
    何母把纸张展开细细看了一眼，眉头松下来，试图劝说自家儿子：“你看看你，在城南成绩不也还不错嘛！要不是你中考时候发挥失常，哪轮得到她在那显摆！”
    说起这事她就顺不过气——明明初中念的附中也算市里数一数二的学校，成绩也回回都是第一，怎么到了中考就掉链子！
    现在退而求其次念的这个城南，何母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甚至理所应当的觉得自己儿子就该是这小地方学校的第一名。
    她看不见何柏青为了这个第一熬过的夜刷过的试题，江霁可全都看在眼里。
    奈何这是母子二人的矛盾，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插嘴，只好尴尬的站在原地，努力减轻自己的存在。
    何柏青的一上午的好心情被自己亲妈破坏殆尽，恨不能直接把她撵走。
    很明显自家老妈已经忘了去年三十团圆饭那天，他和爸爸吵成了什么样，现在一心只想带着自己和成绩单回去炫耀。
    何柏青拉着江霁坐到沙发上，抬头一脸无所谓的看向自己老妈：“反正随你怎么说，我不会去过年。”
    “你这孩子！”何母拿着成绩单气结，扭脸把魔爪伸向了江霁：“江霁你看，哪有孩子过年不跟父母在一起的！你帮阿姨劝劝他，莲花小区这间房阿姨随你家用怎么样？”
    江池鱼被殃及，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
    他不想勉强何柏青去做他不喜欢的事，但对面的女人是何柏青亲妈，为了避免母子之间的矛盾进一步加深，他也不想公然帮腔让何母下不来台。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阿姨…我觉得这事，还是得你和何柏青商量比较好。”江霁被盯的如芒在背，想了一会决定还是不掺和，圆滑了回应女人的要求。
    “没什么好商量的，我不回去。”何柏青掏出手机玩起俄罗斯方块，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何母盯着沙发上的儿子，胸口剧烈起伏，碍于有外人在场又不好随意发作。
    就这么定定的看了何柏青好一会，她拾起一点笑容，放柔声线对着旁边的江霁说：“孩子，这些东西放在阿姨家阿姨不会动你的。你家做生意忙不忙？你放假要不要回去帮帮你父母？”
    江霁听懂了逐客令，也不好再赖在这里看热闹，低声嘱咐何柏青不要和妈妈吵架，朝女人道过别先出了门。
    何柏青把江霁送到门口，向他保证不会乱来，随后关上门去应付自己老妈。
    眼见江霁被撵走，何柏青站到窗台，确定他出了小区听不见任何动静后，立马回身和亲妈毫不客气吵了起来。
    两人你来我往越吵越凶，何母怒火攻心失去理智，居然抡圆胳膊给了何柏青一耳光！
    何柏青捂着脸，尝到嘴里的血腥气冷笑：“有本事你今天就把我打死再把尸体扛回津平，不然说什么我也不会回去过年的。”
    力的作用的相互的，女人的掌心也火辣辣的痛，后知后觉的后悔起来。
    看着这个犟种，她喘着粗气拨通何父电话，响了半天对方才接起：“喂？什么事？”
    “姓何的，你这个儿子我管不了了！”何母的愤怒隔着电话线也清晰可闻：“我到南全接他回津平，他说什么也不跟我回去过年！我反正是管不了他了，要管你自己回来管吧！”
    “不回就不回，多大的事。”男人不以为意：“我前两天还联系过他班主任，这次期末考又是第一。我看柏青挺自觉的，一个人在南全不也很好，在哪过年不都一样，你非跟他较这个劲做什么？！”
    他们不知道的是，何柏青因为暑假分班的事找池啸时和他达成过协议，以接下来的大考自己绝不掉出年纪前五为条件，让班主任帮忙隐瞒上次的考试失误。
    也亏得池啸年轻，居然也愿意配合学生这么来，不然这对父母早杀到南全找自家儿子算账了。
    反正在何父何母眼里，只要这个孩子每次考试都能得第一名，其他都是小事。
    何母场外求助失败，骂了男人一句掐断电话。
    眼看窗外黑幕悄然挂上，她歇了驯服何柏青的心思，瞧着他肿起的半边脸，嘱咐了句不可懈怠学习，带着心虚离开了601。
    今天的算盘落空，一坐上车，她就掏出手机给情人打了个电话，喋喋不休的抱怨起这个不服管的儿子。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温声细语的安抚，不一会她就转怒为喜，踩着油门往津平方向疾驶而去。
    何柏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左边脸上几个手指印清晰可见，嗤笑一声准备让它自行消肿。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巴掌也不是挨得全无用处——既然已经挨了打，干脆把这巴掌利用起来。
    说做就做，他取下玄关口挂着的钥匙反手锁上门，来到车棚骑上单车就出了小区。
    江霁正在家里做题，突然听见敲门声。
    他合上书本打开门，却看见半边脸通红肿胀的何柏青站在自家门口面露委屈，忍不住愕然开口：“怎么了这是？”
    何柏青进了门，把脸伸到江霁跟前示意他看自己脸上的指印：“我妈打的。”
    “好端端的怎么还动手了？你俩吵架了？”
    何柏青否认，他才不会告诉江霁他前脚走后脚自己就跟亲妈在家吵了个天翻地覆。
    “她非让我回津平，我不肯，不小心顺嘴提了句她的丑事，结果恼羞成怒就给了我一巴掌。”
    “顺嘴？”江霁不太相信，看着何柏青好好一张俊脸被打的差点变形，心里隐隐作痛，不忍再去计较他话里的真实性。
    摇摇头让他先坐到自己的凳子上，又走到水池边用锅接了点水，拿了个奶奶上次买的鸡蛋煮起来，准备帮他先消消肿。
    “是不是很痛？”江霁一边忙活一边问他。
    何柏青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惨一点：“痛。她下手可狠了！”
    其实光看那个巴掌印也知道施暴人当时使了多大力气，江霁暗自责怪何柏青的妈妈下手太重。趁着煮鸡蛋的功夫取下自己的洗脸毛巾，用盆接了凉水端过去先给何柏青敷脸。
    “难不成你今年真不回家过年了？”江霁拧干毛巾，朝何柏青的脸轻轻敷上去。
    何柏青被冰的一激灵，忍着疼回答：“巴掌都挨了我还回去，那我岂不是白被打了。”
    “那你今年过年怎么办？”
    “我想跟你一起过。”何柏青仰头看他，眼底闪烁着期待。
    “可是…”
    眼看江霁又要说出什么拒绝的话，何柏青开始卖惨：“你都不知道，去年他俩年三十在饭桌上就吵起来了。我才不想再回去看他俩吵架呢，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就一个人过年，大不了到时候多买点泡面囤着吃。”
    说着还把脸偏向一边，似乎不愿意再让江霁帮忙冰敷。
    江霁叹了口气，不知道应不应该答应何柏青这个要求。
    何柏青偷瞄他的神色，见他眉目间似是犹豫，跟着趁胜追击：“没事的江霁哥哥，反正你过年还可以跟你大伯他们一起，我年三十一个人随便煮点泡面好了。”
    这话听起来让江霁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可注意力马上就被何柏青龇牙咧嘴的“嘶嘶”声带走，赶忙回过神问他是不是自己下手重了。
    何柏青捂着脸摇摇头，从他手里接过毛巾自己敷起来。
    他垂着嘴角不再说话，模样看起来好不可怜。
    那头的鸡蛋已经煮熟，在沸水里叮当乱跳。
    江霁捞出鸡蛋用凉水冲了冲剥去蛋壳，用毛巾裹着鸡蛋给何柏青消肿。
    “江霁哥哥，你陪我过年吧。”何柏青轻声央求他，盯着江霁的脸，用眼神一下一下勾引对方。
    江霁最受不了他这么叫自己，在对方期盼的眼神里稀里糊涂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