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过去、现在、到不了的未来
    [有什么情况你就直说吧］坐在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里看着对方一脸沉重的表情，林晓琰就知道情况不会太好。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林晓琰就已经感觉到了这点，躺在他怀里的成辉轻的不像样，而且身上静是密密麻麻的伤口，有些甚至已经开始溃烂。
    一边翻着病历，医生细心的解说［情况真的是不容乐观，我们检查下来发现成先生已经有中度的厌食症，他身上的伤口之所以难以愈合，严重的甚至发炎营养不良是很大原因，如果这样下去的话他的他的shen体只会越来越虚弱，也会慢慢出现并发症的现象］
    听到医生如此诊断，林晓琰握紧了拳头［还有呢？请继续说，我要清楚的知道全部的情况］
    医生叹了口气［成先生的眼睛是不太可能治好了，我们给他做了详细的检查，得出的结论是严重的碱烧伤，而且拖延的时间也太长了，眼神内的组织和神经几乎都已经被烧坏］偷偷瞄了眼林晓琰此时的表情，虽然他面色惨白，但好像还不到失去控制把这里全部砸光的地步。
    推了推眼镜，医生继续道［左脚和右手的情况虽然不容乐观，但有治疗的空间。现在成先生受伤的手和脚用不出力是因为子弹打断了他的跟腱，这些我们可以通过药物对他的shen体进行调理，加上定期的物理治疗，虽然不太可能恢复到以前的身手，但情况一定会比现在要好很多］
    深夜的医院里已是一片寂静，走进成辉的病房，他还在无意识的熟睡着，露在外面的右手正输着营养液，而那手臂已经细的让人有些担心。
    看着他平静的睡脸，耳中响起了刚才与医生的对话［那他为什么还不醒？］
    ［成先生的shen体太虚弱了，一点点运动都会让他消耗大量的体力，所以才会长时间处于昏迷状态，不久应该就会醒了］
    轻轻碰触那明显清瘦许多的脸颊，林晓琰的眼中闪着泪光［快醒醒吧，你已经回来了，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呢，辉，别再睡了，好不好？］
    感觉shen体一下子轻松了许多［辉！辉！］耳边有熟悉的声音正在不断的呼唤着自己。是错觉吗？还是又在做梦？
    小心的动了一下手臂，却发现双手在shen体的两侧，自从被锁住双手后，他的手就再没有伸直过，疑惑之中，那个声音又再次响起［辉！听得到吗？快回答我！］
    虚弱的睁开空洞的双眼，换来身边激动的声音［快！快叫医生！他醒了！我是林晓琰啊！辉，你已经回来了！］
    吃惊的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干涩的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泪，一滴一滴从失神的双眸中不断涌出。
    ［别哭了，没事了，已经没事了］轻轻的拭去他眼角的滴滴泪水，林晓琰温柔的话语就像一道暖流，缓缓流入成辉的心田。一股倦意再次袭来，慢慢的闭上眼睛，而这一次，他全身都是暖暖的。
    看着成辉又闭上了眼睛，林晓琰急坏了，他一把揪住身旁医生质问［为什么他又昏迷了？！］
    ［林先生，您先放开我，我才能诊断啊］医生为难。
    一番检查之后，医生得出结论［成先生只是睡着了，应该很快会醒，没事的］
    ［你确定！］林晓琰还有些不相信。
    ［确定、确定］医生重重点头，心想如果再这样下去自己非得吓出病来不可。
    一路开车飞驰在公路上，成辉已经醒来的喜悦已经盖过了一切烦恼，他相信情况一定会越来越好。回到公司他要先交代一下，顺便把重要的工作都打包带去病房，再来就是要回家拿几套换洗衣服，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要留在医院以便照顾成辉。
    对了，还要把成辉已经醒来的消息告诉易桥，他肯定也急坏了吧。
    ［你回来啦］一听到开门的声音，易桥就冲下了楼。
    ［是啊，成辉醒了，我是回来拿衣服的，明天起可能要在医院里过夜了，这样照顾他也方便］
    ［真的！那太好了］跟在林晓琰身后听到成辉的消息，易桥总算稍稍安心了些。
    ［我可以一起去吗？医院的东西肯定没家里的好吃，我想给成辉熬些有营养的粥］
    ［这主意不错］收拾着衣服，林晓琰表示同意［那你也去准备一下，我们明天一早出发］反正成辉的病房很大，有chuang也有沙发，不用担心住不下。
    ［走开走开！都不要过来］刚走到医院的走廊里，就听到不远处的病房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林晓琰与易桥对视一眼，几个箭步冲进了病房。
    只见成辉正坐在地上，面前是一地的玻璃碎片。而成辉正神色慌张的胡乱挥着手中的玻璃碎片，大叫着不许任何人靠近。他的手还在不停的滴血，但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他的手还是停停的抓着那块碎片，雪白的衣服上尽是班班血迹，周围的护士和医生都在极力劝阻他不要做傻事。
    再继续流血的话会有危险的!来不及思考些什么，林晓琰只知道要阻止他，推开护士和医生，因为成辉看不见，所以他看准时机冲上去果断的夺下了成辉手中的凶器扔向一边。
    手受伤了，他知道，但伤得更重的是心，为什么要自杀！你可知道你这样自残的行为伤害的不止是你自己的shen体！［成辉！冷静下来！］把依然歇斯底里不住哭喊的成辉紧紧按在怀里，林晓琰紧皱着双眉任由怀里的人用他无力的双手不停的捶打着自己。
    病房里逐渐恢复了安静，不久，像是闹累了也哭累了，成辉就这样把头倚在林晓琰的肩上小声的抽泣着。
    小心的拿起成辉受伤的手，易桥先用消毒棉清理伤口，再取过纱布为成辉包扎，林晓琰则一直抱着他，轻拍他的背让他可以呼吸顺畅些。似乎真的是累了，不管身边的人做什么，成辉都只是半睁着眼任人摆布，到林晓琰把他抱上chuang时，他已经不知睡着了多久。
    看着成辉此时安详的睡脸，擦去他满脸的泪痕，林晓琰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易桥则细心的说自己想去附近转转，看看有什么派得上用处的买一些回来。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洒进房间，照在成辉的身上，暖阳阳的让人感觉十分舒服。有人正用湿毛巾轻柔的擦拭着自己的shen体，那微微湿热的毛巾，那小心翼翼的动作，无不让人感动。就算已经看不见，成辉也知道那人是谁，心中泛起阵阵苦涩，而更多的是对生活的绝望。
    ［醒了？饿不饿？］无比温柔的语气。
    ［那要不要喝水？］一阵沉没之后，林晓琰再次开口，不久前发生的事他并没有提起。
    ［成全我吧］成辉的声音很轻，但林晓琰却听的很清楚。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情况会越来越好的，相信我］这句话不仅是说给成辉听的，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不会好了］不带一丝音调的声音，出奇的平静。
    握住了成辉的手，林晓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信心十足［会好的！医生说只要慢慢调理，补充营养，你的shen体很快会恢复的］
    ［我会不会好，你应该比我还清楚不是吗？何必自欺欺人］成辉的每一句话都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林晓琰心中好不容易升起的一点点火光。
    ［我知道！我知道！］知道你的情况很不好，知道就算康复你也永远失去了光明，知道无论接受什么样的治疗你也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奔跑，可是这些我都不在乎！一切一切的磨难都比不上你还活着的事实让我高兴啊！
    ［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只有活下去才能改变不是吗？！我会陪在你身边的，不会放弃你的！所以你也不可以放弃自己！］激动的抓住成辉的双肩，林晓琰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
    ［知道我的眼睛是怎么瞎的吗？］冷笑着，成辉回忆着那不堪的过去。
    ［我本来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间学校里，当时我身中两枪流了很多血，而他们也丝毫没有放过我的意思。当时的我真的好害怕，对死亡的恐惧甚至让我想放弃自尊向他们求饶，我不想就这么死掉。可那时的我已经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在我以为我必死无疑的时候，他们却放过了我，把我带到了那个地狱般的地方］双手紧紧抓着chuang单，当时的种种至今让成辉心有余悸。
    ［那时的我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要活下去！要活着离开那个鬼地方！所以就算那时我已经完全没有了以前的身手，就算每天都有好几个人看着我，就算我必须出卖肉体过着毫无尊严的生活，我也没有放弃希望。因为只有活下去，我才有可能改变自己的未来！可当我好不容易等到机会可以逃出去时我却失败了，我太小看了他们，也太高估了自己，还没逃出那条大街我就被抓了回去。然后，我被一群人按在地上，一碗生石灰全部溶进了我的眼睛］
    shen体控制不住的颤抖着，那一夜的恐惧深深刺痛着成辉［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我的眼睛好痛，火烧般的痛！可更痛的是我的心，那一碗石灰烧掉了我的眼睛也烧光了我的希望，更烧死了我的灵魂。你说没有灵魂的人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
    门口，不知已经进来多久的易桥捂着嘴小声的抽泣着，林晓琰更是哑口无言的不知如何回答。抓住成辉肩膀的手也渐渐失去了力气。林晓琰心痛的注视着眼前的成辉，把头埋进成辉的颈窝里，深怕一放开，怀里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不行，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差点失去的你，你叫我要如何放手，不能放手的，真的不能］带着沙哑的声音，他喃喃自语。
    “碎”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一碗白粥翻洒在地，也让病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林晓琰，易桥一时不知该怎么缓解气氛［是我没拿好，成辉，有没有烫到？］
    ［粥还有没有？］试着平复自己的心情，林晓琰努力转移话题。
    ［有！有！］转身又盛上一碗粥用勺子慢慢搅拌。
    ［给我吧］林晓琰接过碗，坐在成辉的chuang边。
    “啪”成辉再次打掉了才触到他嘴chun的勺子，刚缓和了一点的气氛再次降到了冰点。
    看着地上断成两半的勺子，与其说生气，更多的还是不安，对于未来的不安，对于隐约浮现的事实的不安，这一切都搅得林晓琰心慌意乱。
    把手中的碗摔了个粉碎，他看向成辉的眼神痛苦又绝望［好！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你能活下去，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依然闭着眼睛倚在chuang上，对于林晓琰的愤怒成辉充耳不闻。
    林晓琰没有再看他［我会联络陈诺的，让他来看你］为了他你什么都愿意放弃，他来的话一切问题都可以解决了吧？！真是可笑，明明有近路不走，却偏偏要绕道而行！
    ［不要！我不要见他！林晓琰你在哪里！回来回来！］一句话让原本平静的成辉一下子疯狂了起来，几乎要从chuang上跳下来。
    生怕他摔倒的易桥赶紧抱住他的shen体［易桥！易桥！求求你，快把林晓琰叫回来！不要！不要！］一边摇头，一边焦急的哭喊着，成辉紧紧抓住易桥，就像抓着救命稻草般。
    用shen体挡着成辉不让他掉下来，易桥安慰［放心，他在这里，在这里］说着，他望向抓着门把手的林晓琰，他的手在不停的颤抖着。
    ［晓琰，晓琰］手在空中乱挥，但却抓不到任何东西［我都听你们的，我吃，会吃的］一声声带着抽泣的求饶［东西，东西呢？易桥，快喂我吃饭］
    复杂的握上成辉的双手，刚一碰到就被他紧紧抓住，可以感觉到他的颤栗，林晓琰拉过成辉，把他锁在自己的怀里［我不会叫他来的，你乖乖吃饭好吗？］
    安静下来的成辉在他怀里乖顺的点头，他紧紧抱着林晓琰［不要叫陈诺来，我不要见他，真的，真的。。。］闭上眼睛，成辉反复的低语着。
    ［觉不觉得我自私？］给睡着的成辉盖上被子，林晓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易桥摇了摇头。
    ［其实听到成辉说不想见他，松了口气的人是我，如果让他们见面的话，我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紧握着自己的双手，林晓琰为自己的想法感觉羞耻。
    来到林晓琰身边坐下，易桥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没关系，你为成辉做的一切他都会知道的］
    ［成辉，还想不想吃水果？］再次醒来的成辉果然非常听话，易桥顺利的喂他喝下了一喝小米粥。
    ［不用了，一开始不能吃很多，等一下吧，过一两个小时再吃水果］一旁的林晓琰也十分高兴。
    ［我去把碗洗一下，顺便看看明天做些什么］说着，易桥转身走出病房。
    把chuang摇平，走到成辉身旁，把垫在成辉腰上的枕头拿掉，好让成辉可以平躺一会儿，却发现他的表情似乎不太正常。有些担心的摸了摸成辉的额头，这才发现他额头上全是细细的汗珠［成辉，你不舒服吗？］林晓琰急了。
    看成辉闭着眼睛只是摇头，林晓琰扶起成辉想把他的shen体放平，可是成辉却微微侧躺着，手捂着胃不肯动。
    这种感觉成辉再熟悉不过了，只要一吃东西，他的胃就会抽筋，然后。。。
    突然，他猛的推开林晓琰的shen体，自己趴在chuang边把刚刚吃进去的粥一点不剩的都吐了个干净，到最后实在吐不出东西了，连胃里的汁水也一并吐了出来。
    被成辉的举动吓的不轻，林晓琰一边扶住成辉的shen体轻拍他的背让他顺气，另一只手按下了chuang头的电铃，把医生叫到了房间。
    气若由丝的成辉抓着他口中不断重复［不要。。。告。。。诉陈诺］心痛的皱着眉头，林晓琰好说逮说才让成辉相信自己不会离开，更不会联系陈诺这才总算把虚弱的成辉放平到chuang上，让医生给他诊断。
    把报告狠狠的摔在办公桌上，林晓琰瞪着主治医生［你不是说他吃东西就会好的嘛，为什么吃什么吐什么？！］
    用手帕擦着额头的汗，主治医生为难的看着眼前这个实际上是医院的大老板，但现在却是病人家属的林晓琰［这是因为成先生有太长时候没吃东西的关系，所以胃才会不适应］说完，他不时的偷看着此时脸色十分难看的人。
    ［那怎么办？］
    ［其实。。。］
    ［其实什么？快说！］林晓琰不耐烦了。
    ［其实成先生的外伤已经都好的差不多了，目前最严重的还是营养不良，而且成先生之所以吃什么吐什么有一半是因为shen体的原因，还有一半则是因为心理上的原因］
    ［什么意思？］
    ［有可能一开始是不想吃所以不吃，但时间久了，就成了条件反射，就算没有心理暗示，shen体也习惯并默认了这种方式，所以如果。。。我是说如果方便的话您不防带成先生回家，一来家里的环境总比医院好，而且也方便，二来好的环境对改变人的心情也有很大帮助］不安的看着眼前没有任何表情的林晓琰，医生不知道会得到什么答案。
    ［给我办好出院手续，我下午就要出院，还有，把成辉的病历打印一份出来交给我的私人医生］交代完这些，林晓琰才走出办公室，身后的医生大大的松了口气。
    [怎么突然要出院？］一边帮着林晓琰收拾东西，易桥问。
    朝他笑了笑［因为家里比较方便，我也有自己的私人医生，所以不用担心硬件的问题。而且，我想让成辉换换环境，对他的病或许有帮助］
    于是当天下午，易桥拿着简单的行李，林晓琰抱着成辉，离开了这个住了两个多星期的医院。
    ［好香］一进卧室，成辉就闻到了淡淡的香味。
    ［你喜欢就好，这个香味能让人安神］
    把成辉抱到chuang上，林晓琰抚摸着他的头发，感觉到成辉平和的心态，他这才放心不少。只要成辉放弃轻生的念头好好生活，他的病也会朝好的方向发展的。
    可是一个星期过去了，成辉的病情依然没有一点进展，每次看到他吐的满脸通红精疲力尽时，林晓琰都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别吃了］看易桥准备喂成辉吃午饭，林晓琰再看不下去了，三个小时前成辉吐到晕觉的情景已经让他没有勇气再看下去了。
    听到林晓琰这么说，已经很虚弱的成辉仿佛要说些什么，林晓琰上前抱住他［别多心，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再吐了而已，等下任医生会来，我再跟他研究一下，你再吐的话shen体会吃不消的］
    感觉到林晓琰轻轻的拍着自己的背安慰自己，成辉放心的闭上了眼睛。对不起！你这么用心的付出可我却不能给你回应，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
    不知又睡了多久，只听见一声电话铃响，然后有人很快的接了起来，小声的说着什么。shen体还是感觉不到任何力气，感觉有些口渴，成辉睁开了眼睛。
    ［吵醒你了吧？］
    摇了摇头，让对方不要在意，成辉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想喝水］
    感觉到林晓琰把自己扶了起来靠在他的肩头，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喝吧］
    让成辉重新躺下，林晓琰在他耳边说道［有什么事再叫我，我就在边上］
    ［现在几点了？］
    ［晚上十一点多了，还想不想睡？］猜想到成辉睡了一下午可能现在已经睡醒了。
    ［你不去休息吗？这么晚了］成辉这才想起，以往不管任何时候只要自己一有动静，林晓琰就会马上过来，估计他是一直守在这里的吧。
    ［没事，我不太困］
    ［晓琰，如果累了的话就过来睡吧］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成辉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这些天的相处已经让他的心平静了许多，也体会到了林晓琰的辛苦与付出。
    沉默，然后，成辉感觉到身旁的被子被掀开了一点，接着，林晓琰温暖的shen体把他轻轻搂进了怀中，顺从的把头靠在他的手臂上，成辉小声的说了句［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