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江红  第十章一曲新词酒一杯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7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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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轮蟾月高挂在天鹅绒般幽密的苍穹上,清辉洒了一地。夏侯禩一袭白衣如月似玉坐在沁春厅里,手中拿着一支通体洁白的蓝田玉萧。这是五哥从西域回来特意给他带的礼物,他很少看中什么东西。但一看到这支玉萧心中就十分喜欢。
    四周静谧,他把玉萧拿起靠近嘴唇,墨眸半闭。刹那间,优美空灵的萧声便如那山间氤氲的烟雾般慢慢蔓延开来,缠缠绵绵似在欣喜焦虑中等待爱人。
    站在夏侯禩身边的于少隐,腰佩宝剑身着黑色劲装,望着他的主子只穿着一袭单薄的锦袍,苍苔露冷,未免担心他的身体啊!只见那如水的月光披在他身上,庭院秋风拂起他的衣摆,少隐恍惚间觉得他好似要乘风而去,突兀道:“王爷!”悠扬缠绵的笛声戛然而止,夏侯禩疑惑地看着少隐。后者暗骂自己太唐突,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夏侯禩温和道:“少隐有何事?”
    少隐讪讪地说:“我看王爷衣着有些太单薄了,现在夜凉风大容易感染风寒。请王爷保重身体!”
    夏侯禩笑道:“少隐多虑了,我无妨!”
    少隐对于夏侯禩的固执习以为常,自知多说无益便转移话题:“王爷这曲子倒新鲜,我从未听过。叫什么名字啊?”
    夏侯禩脑海中忽然出现那粉雕玉啄的小人儿,清淡的墨眸如初春的湖水一般“‘曲中无别意,并是为相思’,此曲名曰:长相思。”
    “你倒是评评理,我何时受过这等鸟气。今日要不是太子哥拦着,我定要再和他好好比比。”园中的宁静被这铿锵有力的怨言打破。
    夏侯禩了然的一笑,起身就见俩俊朗少年,向沁春亭走来。刚刚在那抱怨的正是十皇子夏侯锇,原本俊秀的五官因为他的愤怒有些扭曲。而他身边的就是九皇子夏侯禟,相较与弟弟的英气勃发的面容他的更显阴柔秀美。
    夏侯禟见他还为那事如此动气,轻叹一口气“你若如此不服气,下次再叫他来比试。今日原是你技不如人怨不得人家十三弟。”
    “可是……”夏侯锇还想再讲辩几句,但见夏侯禩已经来到沁春亭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面色放柔不再多讲。俩人上前作揖行礼,夏侯禩引着他俩进到花厅。
    三人刚坐下夏侯禩也不讲什么只让他们品茶,这茶是今年上贡的西湖龙井。他素来喜欢这龙井茶那醇厚清高的香气还有那杏绿色清透明亮的茶水。他十分向往书中所讲的江南的杏花烟雨,更想带着春晓一同去看看那十里荷花,绿柳长堤旁的的小桥流水人家。
    夏侯锇见俩位哥哥只是品茶并不讲话,他素来喜欢热闹,但和这个素来少言寡语、不苟言笑的八哥待久了,倒也习惯了这般安静。
    这时就在四周安静的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到的时候夏侯禩放下茶盏,用手摩挲着那支玉萧对他俩不紧不慢道“你们不是跟着太子在骊山游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夏侯禟揶揄地看向夏侯锇道:“唉!那汤我也想再多泡几晚。只可惜有人狩猎输了,便负气回来了。”
    夏侯锇一听这话面上立即浮现愧色。“十弟!做人要拿得起放得下,比试打赌胜负乃常事,为这等事生气动怒未免惹人笑话。现在宫门也关了,你们就在我这歇下吧!”夏侯禩虽是然语气温和,可是那双墨眸中没有丝毫笑意。
    夏侯锇知道他天人八哥生气了忙诚恳道:“八哥教训的是,等太子哥他们回来。我定会去赔礼道歉,再约十三弟出来比试比试。我一定不负八哥的期望。”
    夏侯禩拍了拍夏侯锇的肩膀微笑道:“好了!我看你也累了,就下去休息吧!明日我倒是空闲。这样吧,哥哥我陪你去练箭,如何?”见八哥不再生气夏侯锇心中的一块巨石放落下,出乎他意料的是居然还要陪他去射箭,顿时喜出望外开开心心的休息去了。
    花厅内此时这有夏侯禩和夏侯禟。夏侯禩见夏侯禟自从来了之后一直是一副有话要讲的样子,但又不讲。便把夏侯锇支走他想听听这他最器重的九弟要对他讲些什么,只希望他不要再老调重谈。
    “八哥,这几日在骊山。父皇和太子哥又发生了口角。八哥其实······”夏侯禩扬手止住了他接下来要讲的话,聪明如他怎能不明白夏侯禟此番话的真正意图。
    “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八哥此事休要再提,你我都知道太子哥是位好储君。更何况我志不在那皇位。九弟,我看你也累了。少隐送九弟回房休息吧!”
    夏侯禟还未见一向温文尔雅的八哥动怒过,愣了一下,还想再劝但看夏侯禩已经背对着他,便不再讲向他作揖告辞,跟着少隐离开。
    夏侯禩自然看的明白,夏侯禟一直都希望他能坐上太子之位。可保定皇帝对太子的珍爱夏侯禩看的明白,夏侯禩知道其实夏侯禟心里也明白,只是在那自欺欺人罢了。其实他这九弟一向精明能干,为何唯独在这件事上倒像被猪油蒙了心。夏侯禩望这黑穹朗月轻声叹气,那皇位岂是他们能觊觎的,墨眸中寒意渐起。
    保定皇帝一共有三个皇后,除了已经过世的阮后。其他俩位皇后竞都没有子嗣,所以皇帝膝下只有夏侯礽一位嫡皇子。保定皇帝虽然对他十分爱护但俩人常常意见不和。《燕史》记载:保定皇帝一直立志开疆扩土,提倡霸业,但夏侯礽性柔好儒,提倡睦邻友好。意见不和时保定皇帝经常对他勃然大怒,怒斥他难成大器,有时还会自己亲自动手鞭笞他,但并没有因此废掉他的太子之位。可见其对夏侯礽特殊的关爱之情。
    记得小时候在上书房,看见父皇百忙之中到那来视察他们的功课。经常手把手教太子写字,看到父皇眼中对太子哥的疼爱之情夏侯禩当时心里不知有多羡慕他的二哥。
    因为生他的卫婕妤出身低微从小他就被带离母亲身边,交由没有子嗣的杜妃抚养。虽然杜妃对他十分照顾,但毕竟无法替代亲生的母亲。卫婕妤除了在他生病时来看看他,细心照顾他外平时并未来看他。
    但是夏侯禩有一次在玩耍时意外发现他的娘亲躲在一颗榕树后面偷偷看自己,一边看一边还不停拿娟子擦拭眼角。那时他才三岁,忙跑过去叫娘亲,哪知卫婕妤居然急忙跑开。后来他哭着去问杜妃,娘亲为什么见到他就跑还哭,杜妃叹了口气安慰他只要他变的强,他娘亲便不会再哭更不会见到他就跑。所以他那时便暗自下定决心,只要能和娘亲在一起,只要娘亲不再流眼泪让、他要变得很强大。
    至此之后他便十分刻苦学习,不过那时他还未到去上书房的年纪,便只在杜妃宫中读书识字。后来到了上书房他已能诗善赋又聪明伶俐,深得教书先生的喜欢,保定皇帝看过他的文章也忍不住称赞他的文章语意爽朗,蕴藉可读。简短几句把他高兴地那一夜未眠,那时他也不过是个四岁幼童。那时对他而言父爱是从来没有真正感受过的。
    小孩子都比较天真,从那天见到保定帝手把手教太子书法之后禩便故意把字练的极糟,希望也可以得到父皇手把手教字的机会。等啊等,终于把他盼来了。哪知父皇不仅没有教他练字,反而一句话都没讲他,只是用十分冷漠的目光撇了他一眼。刹那间,夏侯禩只觉得浑身冰冷,一颗心更像是被丢进了冰窟窿。虽然那时正是四季中最热的夏天。
    想起小时候的事他嘴角不禁扯起一丝冷笑。心里暗道:他有那么多儿子,其实心里只有太子一人才是他真正的儿子。他没有意愿去争那虚位,他只要强大可以保护自己珍视的人足以,欲望和权势这两样东西,虽然很具诱惑,但越是具有诱惑力的东西往往越是危险,付出的代价也愈大。
    关于这一点对于从小便在权力的中心,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环境中长大的他,已然看的十分清楚。那太极殿的盘龙椅就算争到又如何?要他像他父皇一样后宫佳丽三千,而心只为那一人而跳,他就觉得可悲。偌大的朗日宫中的女子都不过是他爱情的陪葬,可笑的是那些女子还为这样一个无心之人整日明争暗斗。
    一想起母亲那单薄的身躯躲在屋中一人独自流泪,还要经常受那些宫人的欺侮。夏侯禩双手渐渐握紧,关节开始泛白。
    突然脑海中又浮现春晓明媚无暇的笑容,顿时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心里暗下决心:我绝对不能让春晓受这种委屈。前几日少隐派出去的人会来禀报,春晓已经回西都,而且身子也恢复地不错。他正准备把手头上的公事办完就去寻她。等了五年,盼了五年,现在真当要见面了心里又开始发慌起来。想到这脸上不禁苦笑连连,也许除了娘亲自己或许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如此。
    他坐到铜镜前,静静地看着自己,镜中的少年俊逸非凡,犹如谪尘天人,眉宇间的青涩还未褪尽但惊人的容貌即使是在黑夜中,也如夜明珠般发出夺目的光芒,让人无法忽视。
    于少隐自复命后就一直在旁伺候,看见夏侯禩对镜发呆足有一个时辰心中十分疑惑,他跟着夏侯禩这么久,知道夏侯禩向来都对自己绝世的容貌不怎么上心,平日里除了在梳洗时,都没看他照过镜子。今日怎么一反常态在铜镜前这么久,莫不是······
    唉!也该到了那年纪。
    于少隐心中暗暗欣喜,自己这个颇为老成的主子,终于有了点和他年纪相仿的样子。“哐当”铜镜砸落在大理石的地砖上,发出的声响让少隐立刻回神,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夏侯禩依旧坐在那,墨瞳深邃,望不到底,也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紧盯那面铜镜,突然他苦笑一声,无奈地摇头,喃喃低语:“怎么长成这样。”
    于少隐怔住,半天也没讲一句话。夏侯禩很不满的瞪了眼那面铜镜,抬起眼睑对少隐道:“以后都不要在这放铜镜了。”少隐领命,心中发怵,夏侯禩今日的举止怎么这么反常。
    于少隐望着夏侯禩那绝世的容貌,心中突然明白,这样绝世的容貌莫讲是在军队中,就是在朝堂上,他的能力也是完全被容貌所掩盖。
    人们见到他不是发傻就是颇为不屑,觉得他就是比小白脸更加小白脸罢了,直到九原一战少年成名。可如今的他已经是大燕尊贵的廉王了,手下的幕僚遍及天下。他的超群的能力已经得到了充分的证明,为何他还要为自己容貌发愁?突然他心中咯嗒一声,幡然醒悟,难道是她——品月居的孟春晓,是了,一定是她。自从知道孟春晓回来的消息,王爷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老是一个人傻傻发笑,心心念念这么久,看来得早些为他们牵线搭桥。
    少隐抬眼看着书案前挑灯批折子的夏侯禩,他的日子过得太不容易,亦太累了。像他这样的人应该过得更快乐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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