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璃篇
    若为浮云1
    他说，我叫越琴戈，是你的父亲。你叫越璃，是我的儿子。
    他说，你有一个哥哥，叫越韬，我叫他雉青，以后我就叫你雉奴吧…我点点头，他便笑了，他笑得很温柔。他的手掌很大，抚着我头的手很温暖…后来我才知道雉奴雉青，那是他给我们的字。
    他说，你生了一场病，烧了三天三夜，醒来便忘了很多事…那时我九岁，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我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却记不起梦里的一切…也许这梦里，原本什么也没有…然后我醒了，睁开眼，见到的就是他温柔的笑脸。
    他说，你可以叫我爹爹，叫不出来也没关系，不用着急…没有一点的强迫，在我的眼里，他一直是笑着的。他带着我走了很多地方。我们现在在哪？要去什么地方？他不说。我也从来不问。
    他教我医理，让我学医。从来不提我的小时候，只是说，忘了便忘了，何必费力去想。我没有在意过，他这么说，我就更不在意了。让我意外的是，发现自己识字。可想想，也许以前学过，认识也就理所当然了。
    两年后，我十一岁。
    他说，我带你回家。
    我点点头，说好。这时候我已经学会笑，学会亲近他，学会调皮，学会很多东西…那些都是他给我的。
    我从来没有叫过他一声爹爹，不知道为什么，到嘴的话怎么也喊出不来，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他会不会遗憾？我不知道。只是他的微笑，他温暖的手，从来没有变过。
    赶了两个月的路，我们终于到了他说的那个家。我见到了他说的雉青，我的哥哥，也见到了那个他从未提起过的母亲。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从不跟我说我的母亲，而我也没有问过。
    第一次见到雉青哥哥的时候，他的身边还有两个漂亮的哥哥。他把我带到他们身边，然后让他们带我熟悉环境，就走了。我追出去几步，有些怕生，别扭地站着，眼巴巴地瞅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着急。两年来，我只亲近他一人。
    “雉青你什么时候有个弟弟呀，我们怎么不知道？”
    “恩。”
    “你恩什么恩，到底是还是不是？”
    “恩。”
    “你！”
    其中一个哥哥气急败坏地对着另一个哥哥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想那个不回答他的应该就是雉青哥哥。我的哥哥。他不冷不热地盯着我，我看着他没有太多表情的脸有些不知所措，完全没有察觉有人靠近，直到一只手伸到我的面前，我才反应过来。
    “你是雉青哥的弟弟吗？你叫什么名字？”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他漂亮的脸上有着爹爹那般的笑容，我突然觉得不那么紧张了，回他一个浅浅的笑。他忽然转过头大叫。
    “雉青哥，束哥，你们看，是个美人儿哦。”然后转头对我笑得更灿烂了，那笑晃了我的眼，鬼使神差地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然后加入了他们的三人组。
    “既然雉奴加入了，我们也得改个名字，不能再叫金瑞三人组了。”某天旸束哥把大家集中起来。
    “加一个就叫金瑞四人组不就行了。”雉青哥懒懒地开口，他很不高兴，特别是他还在睡觉的时候被人强行拖起来。旸束哥和丰哥哥是金瑞国的皇子，有时也是霸道的。
    “不行！这都是前前年取的了，我早就想换了，这次一定要取个响亮的名字。”丰哥哥一拍桌子，拉着我的手将我往中间一推，拥住我的肩，嘿嘿笑。“就叫‘天下无敌金瑞四君子’。”没有人搭腔，我憋着气，怕笑出声伤了丰哥哥的面子。可还是被丰哥哥发现了。
    “雉奴小美人，你竟敢笑话哥哥我啊…看我不惩罚你。”说着就挠我的痒痒，逗得我咯咯直笑。
    “雉奴你过来。”雉青哥很生硬地打断了我们的嬉闹。
    “恩。”他的话，我一像很听从。
    “雉青哥你又凶雉奴…束哥，我们去求父皇，把雉奴带回宫好了。雉青哥都不疼他。”丰哥哥把我护在身后，一脸挑衅地盯着雉青哥。我紧张地抓着他的衣袖，很想告诉他，雉青哥对我很好，晚上他会给我盖被子，病了他会给我煎药，好吃的会留一份给我…虽然这些他都是悄悄做的。
    “好好，反正父皇也只有我们两个儿子，正嫌宫里太安静了呢。”
    “这里简陋比不上金璧辉煌的皇宫，我不求你们来，粗鄙之人高攀不上皇亲贵族，两位皇子请吧。”雉青哥真的生气了，直接下了逐客令。
    “我还不稀罕来呢，丰弟我们走！”还次闹得不欢而散，幸好没两天他们就消了气，三人又回到以前那般好了。
    每天晚上我都会跟他汇报一天的生活，这是他给我布置的功课。
    他说，雉奴爱笑了，是好事，可是老跟在丰殿下身后总是不好的，有空多跟雉青学学医理。
    我点点头。从先祖起越家就世代入朝为医。暗暗发誓，我学得晚要加倍努力才行，一定不能丢脸。可是当丰哥哥来找我们玩的时候，那些决心恒心的全都抛在脑后了，只知道跟他一块儿嬉闹。不知为何，那时的我很粘他，很粘很粘。也许是因为旸束哥年纪最大，又不常来，而雉青哥又不懂言笑，比起大我一岁的丰哥哥都有些许隔阂，也许是因为他脸上的笑容也不一定…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这么和他们一起渡过了开怀的三年，无忧的三年。
    突然有一天，夫人把我叫到了她的沁雪园。这是我到越府后第二次见她。她不爱出园子，所以我都要忘了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只是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人，左右了我的人生，改变了一切。
    她说，我给你找了个先生，今日你就去锁云谷拜师学艺吧。
    她没有给我一丝空隙，由不得我说不。我甚至来不及跟他和雉青哥道别。更来不及通知旸束哥和丰哥哥。
    那年，我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