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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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连武器都无法握紧的话,你还要在这里说战胜我。”殷秋练眼里只剩下了站在彼岸之花中的那个人,笑过,哭过,那些让他头疼的人,难道都只是一个假象。太一占据了焰目所有的空间,这一刻的确是太一,可是顾盼神色间还是那个李小古。
殷秋练第一次尝到命运这个词的含义,他很想对自己自嘲般的笑出来,他被骗了,却无法恨起来这个人。可是他就是无法笑出来,他又实在是很难拔剑杀了眼前这个人,却又发现龙渊比自己想象的要重了许多,提起来都显得要费事些,他是殷秋练不能让自己的武器落到地上。
仍旧僵持着,谁也不想是先出手的那一个,总觉的一旦动手之后,一切都会真正的改变,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子吟不可能等那样久,可是太一还是希望时间流逝的可以再慢些。
他只有逼他动手了,拾起落在地上的乾坤戟,指尖划过乾坤戟锋利的刃,带着一道暖红色的光彩,重新唤醒了沉睡的武器。
殷秋练只是看着他的动作,熟悉却又陌生,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心底深处涌起,这个人他该是很熟悉的,他该是很没有大人的样子,整天的嬉皮笑脸的一个人,不该会是有苦笑表情的人。也许,他现在靠过去,那个人看起来就不会这样难过。皇位,天下,权利,不知不觉间,都比不上那个人了,出于本能,他前进了一步。
“我的职责就是在这里阻止你的前进。”太一说道。
三道寒光,速度极快,殷秋练立在那里未动,龙渊仍然躺在他的手中。太一垂下了头,一道寒光,划破飞起的衣摆,一道寒光,割断了一缕发丝,还有一道,从殷秋练的身体中穿了过去,带着屡血丝,落在了地上。
灰白色的衣裳,被渗出的血晕染出一朵绚丽的红花,和绽放的曼珠沙华相得益彰。殷秋练并没有因为这伤而显出半点的虚弱来,他迈起的步子,落了下来。
“我已经前进了,你的阻止失败了。”他说道,而且终于可以笑出来了。
“当真以为自己死不了吗,你大可以躲开。”太一语调未变,仿若陌生人一般。
“我会就这样走进自己的皇城。”
“我不会手下留情。”
“我刚才问你问题,你一个都没有回答,在我搞清楚以前,绝不会杀你。”
“那我回答你的问题。”
“一步一个。”
“你每前进一步,我便会施展一招,为了你自己,战斗吧。”
“真奇怪,你是我唯一不想动手的人。”
“可是我不会手下留情。”
“我有说过要你手下留情吗?”殷秋练微微一笑。太一了解一般挥动起乾坤戟,殷秋练再一次抬起脚步,乾坤戟旋转出无数幻影,挡住他前进的的一个方向。
“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你一直都在骗我吗?”他不得不缓缓落下脚步,乾坤戟的幻影,却有着炙热的温度,从幻影中穿过,无异于走过燃烧的刀山,炙热的刀刃划破白衣,落下黑色的燃烧痕迹,割入皮肤之中,不留血迹。只是他不打算就这样后退,这世上没有能让他殷秋练后退的事情。
太一立于原地,燃烧着的羽翼不停挥舞着,却没有飞起,在走几步,人就可以到他的面前来了。可是每一步却比千斤还重,其实只要放弃,就不用忍受这样的疼痛。
“李小古做的一切都是真的。”太一答道。
殷秋练已经不像刚才一般从容,额头上渗出汗珠,偶尔会皱起眉头。乾坤戟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圈,回到了太一手中,带着斑驳的印记,印入金黄的眸子中,他也皱起了眉。
“我刚才还真在赌,你会手下留情。要是被李小古给看见了,大概会大呼小叫吧。”
“别说了。”
殷秋练负手,干脆将龙渊重新装回剑鞘之中,他看了太一一眼,随之又迈开一步,站在前面的人,更近了一点,可以看的更清楚些了,可还是碰不到。
“是漂亮的琥珀色。”殷秋练的声音很小,太一几乎没有听清楚。但是却引开了他的注意力,这一次他没有出手,陌生的目子生动起来,娃娃脸也隐藏不下去他的伪装,曾经不止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句话,上一次听到,是五百年前,刚刚捡到那个小鬼的时候。
一直盯着他看,盯着他看的直发毛。丢给他铜板,也很快被人抢了去,却仍然要确定,他的眼睛究竟是不是琥珀的颜色。他越是要探究,他就越要躲开,生怕要被发现一样,看到了本没有什么,可是就是如此,越是有人要探究,越是要躲,就是为了这个答案,一个落拓的小乞丐跟着他,从白天走到了晚上。
他实在是无奈,说给他看,小乞丐盯着看了半天,终于确定是琥珀的颜色之后,就说了这句话。“漂亮的琥珀色。”
最早的时候呢,哦是那次养伤的时候,撕扯下羽翼的小青龙昏睡了好几天,醒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漂亮的琥珀色。”
太一苦涩的脸上荡漾开愉悦的笑容,他怎幺就忘了呢?他教他飞翔的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龙神要获得更大的力量,就要经过千锤百炼,龙是笑傲于九天的飞龙,不会腾云架雾的龙,就只是蛇。得到不该属于龙的翅膀,就像画蛇添足一般,只会让其他人耻笑。
他翱翔于九天之上,降下天雷,让他飞起,伏在地上的卧龙,的确就像是一条笨拙的蛇,他的孩子不能这样,一道一道天雷降下,打在青龙身上,他听到小鬼的哀号,可他要是心软,小鬼就只能任人欺负,无论在那里都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去。
终于,不堪忍受天雷劈打的痛苦,他尝试着飞起,虽然离他的距离仍然很远,可是他尝试着第一次飞起了,还要更高,不够,还要飞的更高,直到飞到他的身边来,才行。
一次又一次,距离越来越近,他越飞越高,距离他越来越近,身形也越来越巨大,最后一重雷落下后,他冲着只有与自己一步之遥的他伸出了手,那次他实在是演不下去了,好好的小鬼,被他弄得遍体鳞伤,可是最后,飞龙腾云而上的时候,他很不争气的第一次哭了出来,那是谁也无法体会的喜悦,愤怒时,悲伤时,寂寞时,哪怕是被打入黄泉时,他都不会哭出来,可是那一次却因为高兴而落泪。从此天庭多了名战将,少了一条被欺负的龙。
殷秋练在心里细算着,他还有几步,可以走过去,太一的攻击一次比一次厉害。
“你是何人?”
寂静的结界里,回荡着他想了很久的问题。
太一也在想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真的算是父子吗?太一对于这个问题一直抱有怀疑的态度,他最多只是赐给他了力量而已,那至少他们曾经是一家人。青龙神一直是住在他的宫殿里的,该如何回答,甚至他自己都不甚明了,该说他的初恋,连他自己都要笑了,青龙长大的时候只是一直缠着他而已。
“这个问你自己会更好,只是你现在忘记了自己原本的样子。”这是他唯一能想出来的回答,敷衍他,就算是这样,他还真是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焰目似是燃烧了起来,显然很不满这样的答案,殷秋练驻足,仰头而望,高远的苍天。须臾,他又重新看向太一,面对面只隔了几步的距离,却远的不能去碰触,如果不是隐隐作痛的伤口,提醒着是远处那个人留下的。他会以为那也只是个幻影。
他势要迈出那一步,等待他的是模糊记忆里一只手。那只手会伸出来拉住他,可以让他不至于从天上掉落下去。
“小鬼,以后我就是你爸爸了。”那个人该这样说,然后会不正经的笑出来。
“过来,我背你回去。”那时他好像很小,小到他可以轻易背起自己来。
“为什么就是不叫爸爸。”那人头疼的晃晃脑袋,一点都不成熟的娃娃的脸,却其实是个活了几十万年的老头子。
“只有家人是不一样的,秋练你是我唯一的家人,而家人正是用来保护的”
“没有家人,是很寂寞。”
“可我终究是没有机会看见你长大的样子了。”
“好样的,忍着。”那是他听见的声音,他只看到了唇形,他忍着不肯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
“凡你爱之人必会被你杀,凡爱你之人必会杀你。”
熟悉的声音,逐渐清晰的脸,从身体的某一处,慢慢向外溢出,与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渐渐重合。
青天白日,响起阵阵雷声,龙渊在殷秋练腰间鸣响起来。
如果他迈开这一步,他是不是还会再伸出手来,拉住自己。这一步他最终还是落了下来,太一的金目低垂,乾坤戟暗红的云纹流光闪烁,锋利的戟刃,笔直的抵在他的喉咙上,沿着流光溢彩的戟身,蜿蜒的流下一抹血痕,一直延伸到太一握着乾坤戟的手心里。
“再深一点,就可以杀了我。”他甚至是有点赌气再说这句话,他知道这个人不会真的杀了他。他又微笑起来,似乎在欣赏乾坤戟的风姿。金色的目子中的有片刻的动摇,全部没有逃出他的眼睛。
“我知道,你不会杀了我。”他又说,往前挪动了一点,果然乾坤戟后退了一点。
“我想起,你立下的那个血咒。”他说,手指推开搁在两人之间锋利的乾坤戟。他终于站到了太一面前,像燃烧的火焰飞扬的橘红色头发,渐渐有些恢复以前的黑色。太一眼中尽是无奈。
“该扯平了,你看,这诅咒是不会实现的。”他微微歪头,突然露出一个有点孩子气的笑。“就这样回来,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吧。”这次换成殷秋练伸出一只手。
太一在犹豫,他很想就这样结束一切,他几乎真的就要迈开步子跟上去,离开这个地方。他看着曾经比自己手还要小的手,转眼间万年,竟然已经是大出他好多了。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的手比我还小很多。”太一突然说道。
“好吧,我只说一次,是我想要你回来,不为任何别的,不会在强迫你背你讨厌的三字经,还有··········”
“殷教主,这样说话,感觉好奇怪。”太一又露出李小古似的语气,傻笑起来。
此刻,李小古又回来了,带着赖皮淘气的鬼精灵,肆无忌惮的笑着,不注意形象的捧腹大笑,让冷寂的结界变得充满了生气。
以前,他很烦,此时他只是在一旁安静的注视着,怕这些只是自己幻觉,而真实是用那炙热的乾坤戟锋利的刃,抵在他喉咙上的混沌之兽。
“的确是事实。”太一停止了笑,金色的目子瞪大,第三只眼从额间缓缓开启,黑色的咒文涌现,覆盖上太一的身躯,释放着暗红色可怖的光芒,乾坤戟伸展,就连燃烧的羽翼,也渐渐变成了漆黑漆黑的翼。
羽翼扇动,竟吹散了幻影的彼岸之花,漫天散落起红色细长的花瓣,消失于无形,盘旋着离开,不见了踪影,魂飞破散,那里也找不到,失去了方向的幻影,它终究是会消失的幻影。不曾存在过,它们只是太一的记忆。
是过眼烟云的记忆之花,是连一点痕迹都留不下的幻影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