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流光韶影鸾凤鸣  4-2久别重逢(中)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1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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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五?
    我立时会过意来,拿眼一觑几上的碧玉药盏,向着母后腻声道:
    “母后,药好苦!儿臣不想喝!”
    母后素日无甚应变之才,此时却分外机敏,伸手取过药盏,温声道:
    “乖,药喝了,身子才会好!”
    我撇了头:
    “不么!好苦……”
    “把药盏给朕!朕来!”
    殿门被推开了,父皇穿了件青缎斜襟万字团纹的褂子,一撩袍角跨进殿来,一手扶住正要蹲身的母后,另一手将欲起身行礼的我轻轻按回榻上,笑道:
    “朕不让他们通报,就是不欲叫你们见礼的,又没外人在,还闹什么玄虚?”
    父皇一边说一边坐了,亲手勺了一勺药汁送到我的唇边:
    “云儿,病了怎么还不肯喝药?”
    “儿臣没病!”我为自己申辩。
    “还说没病,瞧你的脸都白得和你苑里的那些梨花一个色了!快!喝药!”父皇的眼眉间皆是关切与疼惜,却佯装愠怒地道。
    “不么!父皇,这药真的好苦!”我抿着唇,不张口。
    父皇呵呵一笑,朗声唤道:
    “周永福!”
    周永福在门廊下一躬身:
    “主子有什么吩咐?”
    “去!去东阁把岭南贡的荔枝都取来,给公主下药!”
    这荔枝产于岭南边疆之地,又极易腐坏变质,京师之地若要享用,必用驿马八百里加急日夜兼程,方可在数日内抵京,父皇因嫌耗费甚巨,曾下令岭南无须进贡,今岁恰逢太后七十寿诞,方令岭南刺史进贡了两篓,极是珍贵的。
    “万岁!不可以的!”母后连忙阻道:“那是给太后生辰的吉礼,怎么能赐给云儿?”
    “没事!太后的寿礼已经送去了,还剩下些,就赏云儿了!”皇帝丝毫不以为然。
    我喜笑开颜,赶忙谢恩。
    父皇将药盏递过来,问道:
    “如今药还苦不?”
    我接过药盏,一饮而尽,吐了吐舌头卖乖道:
    “不苦了!一点都不苦!”
    父皇被我逗乐了,开怀大笑:
    “朕就知道,你昨儿在延年殿见了那些荔枝,就一直惦记着呢!”
    母后刚刚还一脸的忧色,定以为我忤逆了父皇,要触怒龙颜了,可这会也撑不住面露笑意,轻嗔道:
    “你这丫头啊……”
    我如天下许多小户寒门的小女儿一般,倚仗着自己患了些小病痛,便在父母面前撒娇痴顽,惹得父母百般爱怜。
    其实从很小起我就明白,父皇在诸多子女间独宠于我,并非因我明慧,并非因我乖巧,而是我愿意将这个至高无上的天子,当作天下最普通的一个父亲。
    其余的皇子公主见到父皇皆是既敬且畏,又恐父皇检校课业,又恐父皇责怪礼仪,常在父皇面前不敢多言一句,不肯多行一步,深恐行差踏错一步,便失爱于父皇。
    可他们哪里晓得,一生都在皇位争夺与沙场血腥中拼杀的父皇,是多么希望最平凡的骨肉亲情能填补他心中最最深处的那个疮口!
    只有那年幼的我敢在父皇为政务烦忧,双眉深锁之时,用一双小手朦住父皇的双眼,然后亲手送上父皇最爱的西湖龙井,让他暂时从烦冗的政务中解脱出来,得到片刻的休憩。
    也只有我敢在父皇大发雷霆余怒未消之时,去勾住父皇的颈子,香一香他那僵硬的面颊,用小女儿的娇憨驱散他眉间的阴霾。
    所以当时那些被父皇责罚,长跪在同德殿外的王公大臣们,总会变了法地去寻我来为他们说情,其中有些至今还承着我的情。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已随着我的年岁渐长,还有为晟弟谋划的担子越来越多地压到我肩上,而逐渐淡化而去。
    小女儿的娇憨已经不再是那百试百灵的法宝,我望着眼前笑得酣畅的父皇,只有我自己明白,这些笑容已经和我幼年时完全不同了。
    我的撒娇已多了三分心计,多了三分谋算,不再是单纯地为了逗父皇开怀,而父皇的笑容里,只怕也多了两分疑忌,愈演愈烈的储位争夺战,那把横在父子兄弟间的冰冷龙椅,让父皇对每个儿女都会多上一分猜疑。
    我真不知道,下一次还有没有机会,如今天这般父子敦睦,其乐融融了。
    好一会,父皇才收了笑,目光一转,望向了壁上悬着的“万石”,问道:
    “云儿,朕听说昨儿你甚是英武,张弓射伤了贼人?”
    “是!”我点头应承:“儿臣昨夜歇得晚,还未入睡便见贼人大胆潜入,一时着忙,就用父皇赐的‘万石’送了贼人两箭!”
    “呵呵!”皇帝眯眼:“你难道不怕吗?”
    “不怕!”我抬头:“父皇是当世大英雄,靖边平乱,横槊沙场,万千军中匹马独行如履平地,儿臣是父皇的女儿,是大虞的公主,如何会怕这些宵小之徒?”
    这几句恭维应该是很中这位当年沙场名将的心怀,父皇又笑了,只是这笑容沉了一些:
    “有胆气固然是好的!但你究是个女孩儿,你从小又不喜欢内侍,这苑里尽是些宫女仆妇,昨儿幸是苍天庇佑,若是再有点什么事,连个得力的人都没有,朕实在是不放心!
    朕今儿特意为你挑了个本领高强的侍卫,以后就让他日夜随着你吧,那样朕就安心多了。”
    我大奇,父皇选一个贴身侍卫给我?自古哪有侍卫随侍公主的道理?孤男寡女日夜相守,姑且不说那些如山的教条礼法,就是六宫的唾沫星子也能把人淹死了。
    只听父皇向门外道:
    “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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