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0章 重返清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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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4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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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标题:寄酒解情,莫道别离
不经大脑地脱口喊出白玉的名字,白莲已是懊恼不已。哪有这样的,明明是在努力躲开这些和原来的白莲有牵扯的人,怎么刚刚一时晕了头,居然一语道破,这岂不是白白令人起疑?还有,小青也是,怎么突然称她白兄?糟了,她突然记起一些细碎的片段来,彼时在留香山下的渡船上,小青跟她讲过护送项西鱼时邂逅了她的师侄白良玉,而当时她正为自身的难言身份而忐忑不安,根本就没和他好好解释她那师侄乃是女儿身,真名就是白玉!
想透了这一层,白莲的头垂的更低了,甚至在听到白玉认出天青之后都不敢有一步走错,依旧佯装镇静地继续往前走。只是,她的鸵鸟状态没维持多久,就被突然间手心传来的热度给打破了,小青居然赶上来握住了她的手。而更不幸的是白玉的咄咄逼人,显然她已经注意到了他们的小动作:“恕我眼拙,敢问这位姐姐如何认得我,或者你可曾见过我的师叔?”
“姑娘,既然你要带路,还是先到了地方再说吧,夜黑风高,本王时下方知顾虑尚多,烦劳姑娘了。”
云王爷突然出声打断了他们的话,紧接着转过身来,仔细打量了一眼宫装少女又道:“你家四殿下可有何口信给本王?凌公子现在何处?”
少女一怔,低眉欠身,似是想起了什么的,伸手从袖袋里取出一块朱漆木牌递过来,同时恭敬答道:“云王千岁多虑了。凌公子伴在殿下身侧,尚滞留在东篱宫中。此际,宫中行走诸多不变,殿下吩咐民女务必护着王爷您平安离开,于驿站等候即可。待叛乱平复后,殿下定将前来驿站亲会王爷。”
云王接过木牌,飞快地扫了一眼,随手塞给天青,这才轻咳一声道:“既如此,你走前带路罢。”话一出口,他又向天白二人招了招手:“照这位姑娘所言,宫中鱼龙混杂,青儿,你要警醒些!”
“是。”天青周身一震,牵着白莲的手紧了紧,随即脚步加快,保持着速度,缀在云王身后三步的距离处行进。
好在白玉没有再多问什么,沉默着只管带路了。白莲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一想到她的身份恐怕要瞒不住了不禁又是担忧又是怅惘,手心里微微生出薄汗。恰在此时,一股热意自手掌而起,绵绵热度如丝线般畅游她全身,最终悄无声息地隐没不见。如此几息过后,她慢慢平静下来,周身暖洋洋的十分惬意,舒服地轻吁一口气。心里明白他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自作主张地又为她调理真气,她面上浮起微笑,悄悄抬起头,正对上天青关切的眼神,便反握住他的手,摇摇头,细声道:“没事,走吧,回去再说。”
有了白玉的引领,回驿站的路极为顺利,偶尔遇到的几波兵士也力所不逮,不及吭声便纷纷被云王和天青点倒在地,一点儿都不劳动她们担心。只是驿站门口熟悉的几位“守门员”似乎已经换了人,原来的橙色制服侍卫却不知哪里去了。正寻思间,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拱手抱拳道:“王爷,属下已安排好车马,今夜便可离开米兰。”顿了顿,他又道:“封龙台戏演结束后,小四已遁去宫中打探,至今尚未回来。”
云王神色不动,随意挥挥手,大步踏进驿站,“无妨,回丰周的事明日再提,今晚风大,便令小五小六他们也回来值守罢。”
进到书房坐定,已有乖觉的小厮上来添了一壶热茶。云王径自踱到书案旁坐下,端起一杯泡好的茶,小心地吹开茶叶,啜饮一口,缓缓道:“姑娘怎么称呼?若无他事,姑娘任务已了,直管回宫复命就是,本王也该歇息了。”
“云王说得是,民女以白为姓,微名不足为道,夜色渐深,民女这便退下。”直起身子,她凝神望了望垂首而立在云王身后的两个人,眉头微蹙,张了张口,终究什么都没说,默默退走。
“好了,你们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本王说的?”
“我~~~”
“没有!困了,先去睡了。”不等天青说完,白莲插了一句话进来,摆摆手,打着呵欠往外走:“小青,我的莲花坠遗落在你屋里了,你正好去拿来给我吧,省的我忘记了。”
“好。”大致明白她有话要私下里对他说,天青配合地接了台阶下:“王爷,我们就不叨扰了。告退。”
云王一口茶未饮下便吐了出来,深深看了他们一眼,双眼微眯道:“知道了,下去吧。”
得令,他二人忙不迭回到天青房里。白莲一进门,赶紧把窗户合上,返身插上门栓,又扑到方桌前坐下,摸过桌上的高颈壶,呼啦啦猛灌了一大口,很快又呛着喉咙吐出来:“小青,你这里盛的不是水,怎么是酒?呸呸,比花酿烈太多了。”
闻言,天青纳闷地接口道:“啊?不会啊,这屋里的东西我都没动过,不是我放的。”想了想,他恍然大悟:“不对,好像是小四哥送来的,昨天就端过来了,说是云王吩咐的,上好的丰周青花红,还是随寿礼一起送来米兰的,他们一共留了三壶,就送了我一壶。我都把这事儿忘了。”
“是吗?这么好的酒?”白莲把玩着手中的高颈壶,瞟了眼刚吐到地上的酒水,心疼地咧着嘴:“该早说嘛,跟莫大哥那个酒鬼待的时间长了,连我都知道好酒难求,你这才一壶,我才吐的这一口不晓得该换多少两银子,可惜,啧啧,真可惜。”
“你若喜欢,那就都拿去。若嫌不够,我,我去和小四哥打个商量。。。可是,你喝酒容易醉,那还是不要喝了。”
“别别,你要怕我独酌,那我们一起喝好了,分着喝也不容易醉,不然,你这一壶放在这里,早晚会被他人觊觎,到时候可就什么都不剩了。”本意只是想逗逗他,没想到他还真上心了,伸手就要来夺酒壶,她连忙把酒壶抱在怀里,笑嘻嘻道:“你和云王走的很亲近嘛,好东西他也分给你,宫廷内乱这样隐秘的消息他也敢告诉你,怎么,他成了你什么人了么?”
眼看他脸色腾地涨红,她伸出右掌在他面前晃了晃,漫不经心道:“什么时候,你认识了这么个俊俏的小宫女了?先叫你天青兄弟,又叫你青弟,听起来很亲密哦?”
“小莲你胡说,”天青一下子急了,脸色涨的更红了,嘴里结结巴巴:“我并不认识她,但是她长的很像,很像。。。。”
白莲注视着他,嘴角笑意渐渐隐去,“很像白良玉?”
“像。。。恩。很像白兄。他不是你师侄么?”
头一歪,白莲整个人都趴到了桌子上,恹恹地说:“小青,麻烦大了,恐怕她已经认出我了。”
“谁?”
“她她她,我的师侄,她的真名不叫白良玉,而是叫白玉,她也不是什么白兄,她是个女的,就是刚才和我们走在一起的那个女的!明白了,笨呆子?”
“可是。。。”
“没有可是。虽然我见到她也很意外,但是她这次没有易容我才更奇怪,只是,当时我曾看到她在图龙柱近前,就是不知米兰大帝的死与她相不相干。如果真是她动的手,那就太可怕了。说到这里,你要不要和我解释一下,云王是怎么跟你说的?”
天青咬了咬嘴唇,摇头道:“他只是说今晚帝星云动,烟花不详,一定会出什么乱子。还说,说熬到现在,几位皇子中耐心稍次的也该动手了。”
“真是这样,也确实可怕,居然找刺客对自己的父亲下狠手,不管是哪位皇子做的,都很寒心。一把轮椅而已,唉。”白莲打起精神,捻过两只酒杯各自倒满,取过一杯自己喝了,眉头都不皱一下:“云王不是你爹,我该庆幸才是。只是,今晚这一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凌秋悦还回玉玲珑。而我,恐怕要跟白玉摊牌了。”
“你,需要全说出来吗?”他伸手取过另一杯酒喝下,语带忧虑。看她如此慎重,他一时无暇细说云王之事,倒是担心起其它来。那夜之后,再面对她,已经很坦然,不过他能如此,不代表世间人皆如此,说出真实由来,未免过于冒险。
“其实说与不说差别不大了,她估计已经看出点什么,而且,我也不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和原来的白莲年轻时是不是一模一样。在那谷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师父对我的变化一点都不吃惊,大概还是相像的。而按理说,我这师侄自小跟在原来的白莲身边长大,她应该也是很了解她的长相的。刚才我一直低着头,也是怕她看出点什么,可是,那会儿我亲眼见到她,忍不住叫破了她的名字,说不定她已经对我起了怀疑,所以之后才两次试探,一次追问你,一次追问我。当着云王的面,她肯定是不好问出来,可是,以后再见时,可能就是打破沙锅问到底,不明真相不罢休了。”
“所以,不管明天会怎样,今天这酒得尽情喝了,”她又给两只空了的酒杯满上,眨眨眼举起杯一饮而尽:“你不用担心,我现在酒量也是很不错的,没有那么容易醉。”
说的轻巧,等喝完这一瓶烈酒,她已经趴在桌上人事不知了。眼前佳人双目微闭,长睫垂下,面色酡红,一段莹白如玉的粉颈在灯光下莹莹泛着柔光,衬着满头漆黑的青丝,令人为之目眩心动。凝望着她的醉态,他又想起玉石店里,她说过的话,突如其来的拥抱,忽然涌出来的薄泪,以及,那调皮的那一吻,落到唇边的那一抹轻轻柔柔,最后竟然又远远逃开,心里顿时颇不是滋味。他多想问问她,那是什么意思,可是,他明明已经学着去主动了,她为何一句明确的答案都不给呢?凌大哥也告诉他,她是有意于他的啊,不然,也不必一直陪在他身边,不会牵他的手,也不会对他露出微笑,更不会偷偷的亲他,还亲了好几次。虽然,他也。。。。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天青不自在地站起身来,又凑近向她瞧去。她此时的脸色红的有点不正常,鼻头微翘,一点点地吹出一个小泡泡来,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仔细辨认许久,才听清楚是什么“欠了一条命、出来混、要还的、师父跑了、小青欺负她、讨厌鬼”之类的语焉不详的话。
他更加奇怪了,摩挲着后颈,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什么时候欺负过她了?讨厌鬼是谁,他吗?百思不得其解,他斟酌了片刻,终于决定送她回房。
才抬起她的身子,那双玉臂已自动缠上了他的脖子,他不禁苦笑:敢情已经熟能生巧,按她的说法,该是条件反射么?不敢深想,他胡乱扯过一条薄被搭在她身上,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快走到门口时,他无奈地叹口气,又折了回来,抱她到他的床上躺好,给她重新盖上被子,掩好被角,再四下确认后,他呆呆坐在床头半晌,脑中思潮涌动,犹豫地俯下身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上一粒亲吻。或许她感觉到了什么,扬手胡乱在面上拭了拭,嘴里嘀嘀咕咕地嘟囔了一声,翻了个身依旧沉沉睡去。
天青窘迫地坐起,脸上一阵潮热,他深吸一口气,挽过她的手掌,紧贴其上探视了一会,脉象似是平和无碍,他一颗高悬着的心总算安然归位,忖道:小莲睡在这里,不如我去找小四哥,在他那里过一晚就好。
怎料,他打算的很好,却没想到,不过短短一个晚上,次日醒来,屋里已不见了白莲的身影。天青惊慌地冲到云王屋前,推开门口的小五哥,直愣愣地闯了进去:“云。。。。你,你把小莲送到哪里去了?”
“青儿,怎地如此鲁莽!”正起身穿衣的云王眉头皱了皱,不予理会地整整衣衫下床来,取了官靴套好,慢条斯理道:“轮不到我动她,既是你喜欢的女子,我也不会去动她,容你胡来,就会惹你母亲伤心,这点分寸我还是能把握的。”
“可是她怎么会不见了?昨天晚上还好好的!”
瞧见他的神色,云王不愉地叹道:“昨夜那位白姑娘又折回来一次,跟我言明了一切,她要带她师叔离开也是人之常情,我如何能阻拦?再者,师弟托她带来的书信也说,这女子来历古怪,恐是和灵人异志有关。我看你此际已失了常态,暂时就由她去吧。”
天青一惊,紧紧盯着云王问道:“那他们是去了哪里?”
“那便不知了,我亦没问。。。哎,你这是去哪里!快回来!青儿!”
云王再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脚尖急点几下,早已跃出驿馆,奔上了大街。街道上人迹稀少,遇见的也多是孝服打扮,估计是国主驾崩,全国都该服丧了。天青面沉如水,四下扫望,脚步不停,直奔王宫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