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拥挤的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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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标题:才出狼穴,又见虎斗
庭院深深,苍穹中吊着一轮微微泛着冷光的寒月,一缕浮云飘过,淡淡的月光越发隐隐约约。
就着这浅淡的月色,白莲终于看清,那悉悉索索的原来不是脚步声,原是一个长长的麻袋角拖在地上造成的。她沿着麻袋的曲折造型往上瞟,一左一右两位身材高挑壮硕丫鬟打扮的女人各自揪着一方麻袋口拖着前行。
糟了糟了,一定是她们把天青给绑架了。白莲心中焦灼不安,小青也是的,明明有武功还会中招,关键时刻掉链子,这不是欺负她。可是,算起来,这一切都是由她而来,小青竟然也是因为她才落到如此境地。一想到贼老婆子那刷了好几层石灰的脸,白莲双肩都跨了下来,不行,小青,她非救不可。
顺着那两位丫鬟的路线,白莲一路尾随,直到一个类似地下通道的入口处才停下来。她躲在一丛茂盛的不知名绿叶树后头,静静的等待。这里已经远离了那些院落,似乎在山的背阴面,草木依然葱葱郁郁,唯独缺少人类的气息。
她仰头望天,浮云慢慢消散,一点点的露出遮挡的月光。黑夜如此漫长,斜风飘过细微的说话声,似乎是两个丫头在议论。
一人说:“真可怜,夫人她~~~”
一人说:“嘘,快走吧,回去晚了又要挨骂了。”
等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白莲赶紧从掩体后走出来,摸到那两位抛弃小青的入口。原来并非她想象的那样黑暗,前方有微弱的亮光透过来,她顺着光线走到洞口最里面,谁能想到这样简易的山洞里面却布置的小巧精致,除去简单的生活必需品,还有一张铺着又厚又软的兽皮的床,床旁边甚至有个妆台。
天青此时就躺倒在这床上。白莲直摇头,晚来一步说不定小青要遭到老太婆的荼毒了。她摇着他的胳膊,在他耳边喊:“起来,快起来。”可叹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开始着急,立即弯下身子要背他起来。虽然没有知觉的人往往很重,她却很惊异的发现她能扛起他来。
路盲基本上是多数女人具备的品质,白莲不幸是其中的一员。于是,她背着天青,拼命地回想来山洞前走过的路线,终于绕到了一处看起来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熟悉源于这里似乎也有个山洞入口,陌生源于这山洞周边尽是一人高的杂草,没有一棵高大的树木,能看出这是个山洞也是因为挡住入口的乱草此时是分开的。
进不进这山洞,确实是个问题。刚脱离狼穴,这疑似有人出没的山洞可不要是个虎窝才好。眼前这架势,白莲不敢保证以她的辩路之功还能阴差阳错的回到他们的临时客房,也不能确定那位彪悍的长夫人介不介意再玩一次猫捉老鼠的麻袋戏。思前想后的斗争了一番,她无奈的扛着天青摸进了山洞,顺便把洞口的杂草拢在一起,好好的掩护起来。一切暂且只等天明再寻大路吧,她想。
此山洞不同彼山洞,里头漆黑一片,道路更加蜿蜒曲折。白莲努力睁大眼睛适应这段黑暗,空出来的左手巴着墙壁慢吞吞的向前行。当她终于发现似乎到了终点的时候,实际上摆在前面的是二选一的岔口。她无意识地摇摇肩膀上的天青,“喂,小青,你说我们该选哪一边?”自然是得不到晕迷的天青的答案,随后听到洞内远远的回音的时候,她吓了一跳,不曾想这洞竟然如此之深,而她居然负重走出了这么远。
更令她讶异的是回声以外的人声,冷冷的不带一丝温度,“左。”声音像是从右边的岔路口传来的,她疑心刚才那声音是幻听,脚下不由自主向右边的岔路口迈出一步,然后是破空的“扑”声,而她的头部自发向左偏至一个灵巧的弧度,她甚至感觉到随着那“扑”声而来的东西擦着脸颊飞过,连落地的声音都听不见,大抵是做了这墙壁上的一粒棋子。
山洞内有人,非亲非故,不明敌友。然而,对方显露的这一手功夫,明明白白告诉意图入侵者四个字:非诚勿扰。好,很好,白莲从善如流立即转向岔路口左边,才走进几步,眼前突地亮了。虽然亮光微弱,仍然可以清晰地看清火折子的主人是一位膀阔腰圆的虬髯大汉,满面浓密的须发掩盖了他的五官,唯有一双蓝盈盈的眼珠子看得真切,而他正在打坐。
前进或者后退,这还是个问题,而这一次,白莲失了选择的兴趣,她手一松,肩上的天青滑落下来,她也就地坐了下来。把天青的身子斜靠在墙壁上,整了整他的衣角,这没心没肺的呆子依然闭着眼睛晕迷不醒。她叹了口气,转向那位大汉道:“大叔,打扰了。我叫白莲,这是家弟。”
那位大汉自她进来一直盯着她看,听了她的自我介绍,没头没脑地回了一句:“好胆量。”随即,顺手自怀中摸出一朴拙的酒葫芦,仰着脖子咕噜噜灌了几口道,“妹子,你们来这儿作甚?”
对于他自动拉近关系并表现的如此热络这一现象,白莲总结为这就是好人缘,她胆子忽然变的很大,顺着那人的话笑吟吟道:“大哥,我们是被绑架的,你呢?”
“妹子好奇心重,这不是个好习惯。”那汉子避了话题,把酒葫芦往腰带上一挂,闭上眼睛道,“鄙姓莫,江湖诨号‘恶童莫习仁’。”
“大哥真会开玩笑,这名号取得~~~”白莲突兀地笑了笑。
“怎样?”莫习仁缓缓睁开眼睛,一点都不生气。
“甚好,甚好,”白莲的笑在他平淡的眼神中渐渐停了,她实在是过于放肆了,这左右岔口的守门员看来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啊。她这边厢闹腾的厉害,那边却一丝儿动静也无,淡定的很。
她回过神,盯着天青的脸,像要从上面看出一朵花来。这呆子,怎么到现在还没醒,而她怎么这么快就醒了呢?
“醉仙散,真是一幅好药。”
“啊?”
“人生求得一醉,就算让老夫做神仙,老夫也绝对不做这买卖。”
“哦。”已经学会接受莫习仁的跳跃性,再从他嘴里蹦出啥稀奇古怪的称呼也好,造句也罢,她接口地很顺。
眼前忽地一花,天青的身子已转了位置,正落在莫习仁身旁。白莲惊叫出声,“你干什么?”坏了坏了,原来这也不是什么好人,是她托大了。
莫习仁恍若未闻,一挥手灭了火折子。
白莲眼前一黑,凭着记忆往莫习仁处扑去,她要天青待在她的身边,她觉得那样才是安全的,她这一扑全无章法,可她还是扑过去了,哪怕她什么都不会,哪怕她和对方的实力相差悬殊。
下一刻,她的鼻子磕到了地面,山洞里的地面墙壁并不平整,她感到鼻尖一阵疼痛,应该擦破了口子,别破相了才好,她自嘲地苦笑,“莫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妹子,老夫跟你开个玩笑,”黑暗中只听到莫习仁无厘头的笑声,“令弟根骨尚佳~~~”
“等等,莫大哥,你是想讨了我这弟弟做徒弟?”白莲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就像是钢丝拉锯的嗤嗤声。
“吵!”右岔口再次传来那冷冷的声音,却只说了一个字。
“莫大哥,我们和你素昧平生,无冤无仇,你不要伤我弟弟。”仿佛被那冰冷的声音刺的平静下来,白莲深吸了一口气,摆事实讲道理:“大哥,我以为你是个好人。”
“哈哈哈,妹子,”莫习仁的狂笑声再次传来。
“他说你吵呢,你笑这么大声,就不怕把外面的人都引进来?”他是谁?她不认识,却知道他和他一定是有关系的。
“老夫怕个球?姓楼的,妹子说我怕你,开他娘的玩笑!”
那边良久没有回应,白莲却等不得了,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听到断断续续地啜泣声响起来,“莫大哥,你要我弟弟干什么?呜呜,我,我们又不认识你,你要和邻居吵架就到一边儿吵去,欺负我们姐弟俩算什么英雄好汉!呜呜呜~~~”
“妹子,你别哭,嗨~,老夫最烦女人了,成天哭哭啼啼的。”
白莲的抽泣声更大了,她拼命地掐自己的胳膊,从一处移到另外一处,下手的力道很重,说不定已经是一片青紫。
“吵!”
还是那冷冷的声音,白莲不管不顾,哭声仿佛更大了。
“我说妹子,别哭,你弟弟还好好的,嗨~再哭!再哭老夫要发飙了!”莫习仁的声音凶狠起来,却在她的哭声中又塌了下去,“好好好,还你还你。”
一个庞大的物体夹裹着风声准确地落过来,她伸长双臂抱住,胡乱摸索着,直到碰到天青修挺的鼻子,呼出的气还是热的,遂放下心来。
“妹子,”莫习仁突然又开口,“他真是你弟弟?”
白莲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忽然想起四周一片漆黑,瞪与不瞪没人看得出来,索性她就不吭声了。
然而她不说话了,有人却开口了:“莫习仁,你怕我!”
“怕个球!”莫习仁急了,答的很快,“老夫怎么会怕你,我们再比划比划!”
“如果不怕,就闭嘴,我从不占人便宜。”那声音依然冷冷的,和这洞里的墙壁一样坚硬。
这下,莫习仁安静了。他诨号“恶童莫习仁”,即因为他原来是黑风寨一把手,丧在他手中的性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算得上作恶多端,又因为他的性格捉摸不定,有时亲切地像一孪生的好兄弟,又有时糊涂地像个胡打胡闹的顽童,才在江湖上赚了个“恶童”的名号。那是原来,现在,他不过是偶尔惦记着和人比划一下以探查他是否宝刀未老的一个老人而已,或者将老的人。此次奉命上眠月宫一探究竟,无意中碰上难缠的楼涧溪。也不知道这姓楼的到底是何用意,一路上三番两次挑衅,两人见面就动手。他的功夫走刚猛一路,自恃尚高,奔走江湖四十余年,未逢敌手,不过折在主子及他的一干得力猛将手里,那也是心悦诚服。遇到姓楼的,没想到这年轻人年纪不大,内力却深厚绵长,身手轻逸灵活,他没能占上一点便宜却已经伤了三次。所幸,这三次伤处分别在右臂,左肩和脚踝,均是外伤,楼涧溪伤他却不取他性命已是骄傲至极,他却搞不懂姓楼的到底存着什么心思。他和他的对峙已是第三天,此番恶斗直到双方气血都有损伤,这才入洞来歇息调理,只待伤好后再比划过。却不料,白莲和天青误打误撞闯了进来。
眼下听楼涧溪声音宏亮,中气醇厚,显是他调息的差不多了,而莫习仁却因为这一番变故,耽误了疗伤,他心性顽劣,此时尚未完成主子的任务,又极想和姓楼的斗上一斗分出胜负,于是,立即静下心来,施展内功心法恢复元息。
白莲尚坐在一旁,见这两人答完话就不再吭声,顿觉无趣。莫习仁刚才已经灭了火折子,山洞内又是一片灰黑,只听见四个人的呼吸声或深或浅,在这沉沉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心中犹自感伤。自打复生以来,稀奇古怪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虽然仗着一点运气和小聪明总算是稍微化解了一点,若非天青相助相伴在旁,一个人孤零零岂不愁苦。想到这里,她探手去试天青的鼻息,似乎依然睡的香甜。
叹了一口气,她依偎着墙壁,脑中涌现出一幕幕景象,过去的,现在的,最后定格在庙中见到天青真容的那一刻。摇摇头笑了笑,她攒着天青的衣角,合上眼,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