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浩宸从小就不是受人注意的孩子；他既无夺储之心，也无过人之才，所以虽是皇后嫡出的皇长子，先帝却也不是十分偏爱。
    而相对的，三皇子裴雩狠辣，五皇子诘茕圆滑，其余皇子也都无可圈可点之处，于是温润聪慧的七皇子悯夕便成了人们心目中众望所归的太子，大臣与先帝都对他寄予厚望。
    可出人意料的，先帝在与七皇子讨论立储之事时，七皇子却婉言回绝了把自己立为储君的提议，并推荐皇长子龙腾浩宸为储，说浩宸宅心仁厚，与世无争，可堪守国之明君。
    于是就这样，向来默默无闻的浩宸就这样当上了太子，登上了皇位。
    但他至始至终都没有怀疑或者疑惑过什么；并不是他认为自己的能力有多么突出，而是他信任自己的弟弟，他说自己可堪守国明君，那自己就真的能做到。
    浩宸的信任不是白给，悯夕的能力举国上下都有目共睹，于是浩宸便放心地让悯夕处理泰半政事，甚至有时浩宸故意偷懒，都是悯夕批折子，悯夕也从未叫人失望过。所以淳王威望极高，上至丞相，下至黎民，无一不对这位天朝最年幼的王爷心怀敬畏；加之他两年三次的民间巡查，更是大大地提高了其名望。
    于是接下来的事就变得能被包容了——淳王爱上了一个男人，并为了这个男人拒绝了与长翁主成亲，间接导致了端王与靖王的谋反。
    人们都认为向来优秀端丽的淳王偶尔失误是正常的，甚至是理所当然的。
    “呵呵…可是他们哪知道啊，我那是故意的。”悯夕歪着脑袋咕咕地笑，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
    “故…你说…。故意的？你说这场战争，死伤我天朝无数士兵…是你故意的？”浩宸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逆光而站的悯夕。
    悯夕沉下脸，眸中没了笑意，嘴角却高高勾起，笑道：“是啊，是我故意的，目的就是让裴雩和诘茕那两个蠢货造反，这样一来，就不会给后世留下逼反诸侯的丑闻了。”
    “那…那你助我登基…还有子谦看到的那一切…也…也是你故意的？”浩宸揪紧了白子谦的衣袖，似有预感地嗫嚅道。
    “那…那也是我故意的啊…”悯夕模仿浩宸的语气，趴在龙案上揶揄道：“助你登基是为了避免在我登基时面对那些内忧外患的局面，顺便也给自己留个后路…至于白子谦看到的那一切么…你以为我真有那么蠢，露出那么多马脚？那些不过是为了让你成为众矢之的的工具而已。没想到白子谦这傻子还真配合，你也真愿意上钩…哈哈哈…”悯夕笑得猖狂，浩宸却紧抱着白子谦的尸体不住的抖，拼命抑制着什么似的。
    悯夕见了，止住了笑声，嘴角的讽刺却愈浓。他用剑尖挑起浩宸的下巴，道：“可这些都是次要的；才能也好，心机也好，都是次要的…我能赢你，却是因为我比你得人心。群臣吏民更愿意相信为民愿奔波的淳王，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宸哥哥你不懂这一点，实在是太可悲了、也太愚蠢了。”
    浩宸瞬间僵直，如遭雷击一般楼着白子谦瘫倒龙椅上。面色如白子谦一般。
    悯夕不耐烦地用剑拍打浩宸的脸。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别让大臣们等太久啊。”
    良久，才见浩宸摇摇头，笑道：“没有了…没有了…只是一点，死后将我与子谦合葬吧。今生我欠他太多，死后无论如何不能放他一个了…”
    悯夕眼中不知闪过什么，反手在自己臂上割了一道深长的血口，有割破衣袍，将剑掷到浩宸面前，皱眉道：“好了，那你自己动手吧，毕竟你是自杀身亡，我只是不及阻拦而已。”
    浩宸低笑，将森冷的剑抵在自己颈间，正准备自刎的时候，却笑问悯夕一句：“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地方都不如你，是吧？弟弟…”话音刚落，血溅龙陛。
    这是他第一次喊悯夕“弟弟”，也是最后一次。从今往后，再没人能叫悯夕“弟弟”…
    悯夕走过去捡起剑，像勾出一个笑。无所谓的、开心的、奸佞的…什么都好。反正要笑，一定要笑。
    可是偏偏啊，就是笑不出来；因为他看见了那个一直缩在龙椅后瑟瑟发抖的人。
    孟常良把自己蜷成一团，头埋在膝盖里双肩无助地抖着。
    悯夕提剑走过去，在他面前断下，专注地看着这个高大俊朗的男人，什么也没说，什么也说不出口；墨阳在发出“呜呜”的嘶鸣，像是从心底抠出来的惨叫。
    好吵…好难听…
    悯夕提剑架到孟常良颈上，冷冷开口：“别哭了。不许哭。”
    孟常良颤抖地双肩瞬时僵硬，他抬起布满泪痕的脸，墨阳在他颈上割出一天细长的血痕。
    悯夕伸手擦擦他的脸，展开与平时一般无二的笑颜，道：“别哭了…本来就长得不好看，再哭就更丑了。”
    孟常良痉挛地抓住悯夕的衣角，不顾墨阳在自己颈上陷得更深。他拼命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终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悯夕温柔地擦着他的泪颜，手上的墨阳却不肯松动分毫，笑道：“其实你和白子谦在这出戏中的作用真是微乎其微；白子谦只是把我造反的证据拿给浩宸的工具；而你，也只一个颗让我合理拒婚的棋子而已。”
    孟常良抓着悯夕衣袖的手从他流光绣蟠的锦袍上滑下。无助地垂在地面上。悯夕笑着欣赏他绝望痛苦的表情，直至孟常良的嘴角蜿蜒流下一缕血丝，混在了满脸的泪痕里，却是难言的妩媚妖艳。
    悯夕擦拭他嘴角上的血，却越擦越多。擦得不耐烦的悯夕索性吻上了孟常良冰冷的唇，将流出的血都吞进肚里，轻声笑道：“但可笑的是，我居然真的爱上了你这颗棋子。”
    话音未落，血溅三尺
    ——————
    天朝史载，太昌二年，明帝龙腾浩宸自刎于宫中，修帝龙腾悯夕即位，其治天下，平战乱，定江山，解民倒悬，仄衣宵食。是为旷古明君。
    可就是在这位旷古明君的宫中，却没有皇后，只有一所皇后所居住的宫殿；其中布局、装潢、吃穿用度皆是皇后的标准，却从未见修帝前去临幸，也没有人知道里面住的是谁；有人说是依青楼女子，因身份悬殊，无法与修帝在一起；也有人说里面是依倾国美人的排位，修帝建这所宫殿便是为了祭奠她…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终于一天，人们忍不住问那位早已不见了稚气的俊美帝王：“里面住的到底是谁啊？”修帝就笑着回答：“那里面住的，是我的债主。”
    ——完——
    【狐狸说：啊啊啊？你说然后？第二部？幸福番外篇？。。。呵呵呵。。。这个嘛。。。再说啦~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