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件也不算偶然的事件，我开始了在程予枫家的同居生活。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的事情，席进忽然宣布他要结婚了，这的确是一件对我来说算不上重要的事。程予枫听到这件事几乎是十分高兴的要求我搬到他那去住。
    “虽然离你们公司稍远了一些，但我答应你每天开车送你去公司。”
    “哎？这个。。。”他这样说我不知怎么回答，但是搬到他家去我倒也没太大抵触，“何必呢？搭公车也是一样方便的。”
    “呵呵，这样说，小忆你是愿意到我这来了？”
    他那样高兴，笑得像个孩子，连原本对未来还有顾虑的我，在他那样的情绪下，也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变得开朗起来。
    。。。。。。
    至于席进，我曾经想过他也许很早结婚，或者就是年纪老大了都没合适的人。结果事实应对了第一种可能。其实我真羡慕他，尽管少时也会有一些这样的想法，羡慕他的良好的出身，过人的才智。但是以往的那些种种艳羡都远不及这次来得强烈。
    找一个喜欢自己适合自己的人，组成家庭，有自己的孩子，抚养孩子长大。这些原本在我少时看来只有繁琐和负累的常人生活，当它真正离我遥不可及时，我还是不得已生出了这样的艳羡。
    也许就是从那时开始，我不再瞧不起不选择出柜，而最后选择隐藏自己的性向和女人结婚生子的那些人。只能说那样的人是有可悲之处的。毕竟我们这样选择一条路走到黑的笨蛋们，较之他们其实失去了更
    多东西，比如孩子，比如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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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那孩子在一块的日子，带着让我始料未及的平静，以及一种久曾未有的安宁。不是没和年纪比我小的男人相处过，只是有他在身边的那种温柔触感常常让人没来由的想落泪。
    因为都是个性低调的人，在外从来不会有人知道我们这样的关系。只有我们两个在家时，他会对我很好。而且很奇怪的，那样的好，似乎都是真的。
    但是和太过自律的人一起生活老实说是让我有些许困惑的，对，是困惑，这并不等同困扰。只是不太理解罢了。就像用过的任何东西他都一定要放回原位，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但是我只是好奇他居然真的能次次都做到。
    他似乎很怕没有规矩的事情，无论准备要做什么事，事先都一定要先规划好，复杂一些的他会定一些在我看来根本不可能完全遵守的计划，但是很多时候他居然真的按照计划上规规矩矩的完成了。当然我所指的也都只是生活上的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例如洗米煮饭，我从来没想过居然会有人把分量拿捏得那么准的，好像什么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嗯，还有其他的，衣服一定要在洗完澡后就立刻洗好晾晒，而且他也绝对不是说说。
    这些事情让我有些不可想象。所以我甚至想到这孩子真该去学管理或者财务方面的东西，不然太浪费他的这份天才了。
    好吧如果这些都只是让我觉得比较好奇，但是像做爱这样人性化的事情也要按计划行事，就实在让我不能理解了。时间他也一直把握得精准无误，真不明白是怎么做到的。
    记得那天我兴致有些高，想再来一次，他没答应我。
    “不是说好了，不是周末的时间不能做到12点以后的吗？”他指着墙上的挂钟对我说出几乎让我吐血的话。我的兴致瞬间就被打压没了。
    但是第二天吃早饭时他却说因为我跟他说过今天会有个重要会议，他只是希望我好好休息，他那样柔顺的说着，好像很怕我生他的气。看到我笑他又立刻很高兴，还答应我周末一定帮我补回来。结果那个星期五的晚上，他果然狠狠的抱了我，让我彻底否认了心中这个少年有轻微性冷淡的猜想。
    也许自己真的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孩子。他不是个特别爱说话的人，但我知道他其实很聪明，谨慎，还有超乎他年龄的冷静。然而这样的他却也不会让人觉得冰冷，因为他通常给人的印象都是安静内向，温和谦顺的。
    也许连我自己也不相信，但这孩子就是有这样的神奇，能让人在他身上找到很奇妙的安定和温暖。
    他从不乱向我承诺什么，但是只要是他说的，那就一定是真的。
    从那次我问起，他答复过我一次，之后他就再没对我说我‘我喜欢你’。他真的不太会表达对人的好，但他喜欢替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当然是指生活上，但是正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细节，他都能顾忌得到。那样的细心和温柔，真的是我从来没遇到过的。
    这个不习惯用语言说爱的男孩子，和他慢慢相处，我觉得自己居然开始有些害怕。。。以及，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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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4年9月27日，秋，小雨。那天我从宁波老家坐火车回到上海，虽然说不上恍如梦中，但是回宁波的这两天，对我来说，毕竟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两天。
    那样的两天，我失去了我的父母。。。。。。
    火车很晚才到站，我打开家门时，看到程予枫靠坐在墙角，地上有没抽完的烟蒂。原本我以为他会一看到我就抱着我大哭一场，或者狠狠打我一顿也好。
    可他只是一言不发的，一根接一根地抽着我认不出牌子的香烟。我从来不知道两天的时间可以让人憔悴成这样，他那样落寞的神情，让我想起当初阿齐跟我说起他的杭清和他们的故事的时候，抱着酒瓶一瓶接一瓶的痛彻心扉。
    还用说什么呢？他一定知道我想说什么吧。
    圈子里所谓的‘出柜’，和临走时父亲毫无表情的一句，“以后就当我们夫妻没生过你这个不孝子。”
    多老套的情节，却还是这样真实又滑稽的上演着。我知道父亲那样客气的将我请出家门只是因为他不想弄得人尽皆知而已。
    席进似乎难以理解的劝阻着我，“你这小子，不是疯了吧，要是疯了就快点清醒过来啊。”
    “表叔。。。”
    我似乎是第一次不带情绪的这样叫他，不知是不是我过于平静的态度吓到他，他一直看着我没再说话。
    “我没疯啊，你知道我的，我只不过喜欢把事情做得看起来很疯狂而已，真的。”
    。。。。。。
    我这样的决定并不是为了程予枫，这点我想他应该比我还清楚，可他还是为我悲哀了，所以我觉得很对不起他。
    那天我就陪着他坐在墙边，谁也没先开口说话，他一直抽着烟，后来烟盒里的香烟燃尽了，他轻轻的靠在我肩上。很奇怪的，那一刻，我没再生出‘我们是神的弃儿吗？’这样的疑问和恐慌。
    我只想，只想看着他睡着后再偎在他身边悄悄落泪。
    程予枫，还有人，比他更了解我吗？
    拥抱，痛哭，做爱，接吻。。。这些，我都不需要，他知道我的，就因为他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
    于是那天我们就这样在墙边坐了一晚上，而后第二天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开始忙碌的生活。
    我想，有时那种害怕被抛弃的心情，只是那些还未被抛弃的人专利吧。可是当人们真正什么都失掉的时候，那种悲哀和恐慌竟也跟着被剥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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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定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尽管很想在他怀里大哭一场，可我敢说他也一定不会知道我为何而哭。
    所以那天他就陪着我坐在墙边，谁也没先开口说话，我一直抽着烟，后来烟盒里的香烟燃尽了，我轻轻的靠在他肩上。
    要怎样才能不悲伤呢，没有比我更了解他的人，所以我一直没有说话。我就这样靠在他肩上，我开始在心里怨恨那个叫肖晗的男孩，那个我只在照片上见过的长得一张安全无害的娃娃脸的小巧男生。
    不，也许并不是怨恨某个人，也是怨恨让我眼前的男孩察觉到自己性向的契机而已。
    如果不是，那么他将会有怎样平静安宁的日子啊，到了适婚年龄，父母介绍给他贤惠善良的女孩，在心里勉强排斥一下然后答应。
    然后结婚，生一个或两个孩子，为家人忙碌工作，他会是世界上最称职的父亲和最负责的丈夫。而不会像我，权宜之计结了婚，生了孩子，然后又毫不内疚的和妻子离婚。
    小忆他，和我是不同的，没有爱情，他也可以，和某个女人安稳平静的过一辈子，因为他有那样的责任感和敢于担当。
    我想这也就是我跟他的最大区别所在，我没有他那样的勇气，他那样毅然决然的选择被父母抛弃。要怎样才能不悲哀呢，这样的他，真的该有个人来好好爱的。
    我忘不了当他的朋友王琛打电话告诉我，他回宁波的事情之后，心里想被冰箭扎到一般的触动。
    这个少年，他要的竟然是爱情。。。是爱情。。。
    我不断的在心里重复这样的话，然后眼泪果然就流下来了。我是个那么没有担当的人，可这样的我，竟然也会幻想，也许，也许自己能和他有一个永远。。。。。。
    记得韩俊钦曾经跟我说过，乔忆真像一剂毒药，可是我后来回答他，乔忆不是什么毒药，也毒不到任何人。因为他不会忌恨任何人，不会伤到任何人，即使因为不得已让别人觉得受伤，那么他自己承受的一定是那人的十倍百倍。
    乔忆不是什么毒药，他只是一盏苦涩的清茶，爱他的人才能尝到他的悲哀。
    我这样回答他，然后我们两人都开始沉默。
    我是个信直觉的人，有时候这种直觉真让人感到可怕，可也能让我在事情终于发生时保持足够的平静，即使那种平静是无用的也好。
    2004年12月27日，离他生日还有两天的清晨，我平静的看着他搬出我的家，或者曾经的我们的家。。。
    因为是一段我们都不愿意回忆的历史，所以我们都选择性失忆。
    天下没有怨恨自己孩子的父亲，所以我也不会，天下也没有会怨恨自己父母的孩子，何况他们也真的是为我好。
    我说过那是一段我们都不会去回忆的往事，所以我们都选择性的失忆。
    我们就那样平静的分开了，他有告诉我他后来和好友合租的住处，但是直到他离开上海，我都没去找过他。联系方式我知道他不会变，可也再没跟他通过电话。那时候我想，两个人啊，有时候断了就断了吧，很多时候也是莫名其妙的。
    只是，只是，那个清晨，还有两天，就是他的生日了。
    从韩俊钦那我知道他之后消沉了一段日子，但是好在有好友在身边陪伴，所以很快又恢复了。其实我知道即使没有好友在身边，他也不会让自己一直消沉下去。我真的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了，这不可笑吗？
    “乔忆他是一盏苦涩的清茶，爱他的人才能尝到他的悲哀。”韩俊钦忽然重复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我是不能够做那个可以爱他的人了，可是为什么，最后连你，连你竟然也不可以了呢。”
    没有丝毫讽刺，有的只是我从未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过的深深的悲哀和叹息。
    对啊，就算是我，也不可以了，这难道还不好笑吗？
    “你知道吗？我曾经对自己说过，如果能让我再遇上第二个乔忆，我一定不会再这样轻易放手了。只是，乔忆他，是再也遇不到第二个程予枫了吧。”
    所以啊，他多幸运，他还有他的第二个乔忆。而且，就像小忆说过的那样，韩俊钦他，其实也并不爱他的。
    我想，那让他久久无法忘怀的，只是记忆里一个少年寂寞，又淡定的眼神而已。。。。。。
    然而，我的小忆，那么善良又寂寞的小忆，是真的不能再遇到第二个程予枫了，要怎样才能不悲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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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4年12月25日，尽管我们都选择性失忆，但是因为圣诞节上海街头的喧闹，还是让我多多少少的会忆起那个红白色节日里的些许片段。
    他跟我说，他是不会和那帮小孩子一样去过这种洋节的，但还是会带我去吃好吃的冰淇淋。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这样跟他说，而且本身也不喜欢那么甜的东西。
    然后他就笑笑，“你果然，真是个孩子啊。”
    。。。
    我大概是记不真切，他的母亲来找我是在那天的哪个时段了，只是老人手边牵着的五岁孩童眼中的怨毒和委屈的神色至今让我记忆犹新。
    我这小半辈子没怕过什么人，但是在这个毫无攻击力的幼童面前，我却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胆寒。而这种惧怕，我很清楚，多半是来自一种叫“愧疚”的心思。
    尽管知道自己是很容易自责的人，活了20多年也自责无数。但是这次，这样的孩子，是真的让我自责到连面对的勇气也没有了。
    “请离开我的儿子。”
    我知道不仅是两个老人的儿子，也是一个孩童的父亲。
    。。。
    “我离过婚你是知道的，但是没有告诉你我和前妻有过孩子，我很抱歉。”
    “。。。。。。”他这样跟我解释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身在离异的家庭并不是最可怕的，至少不是可耻的。
    父亲是同性恋。。。
    如果换作我，也会怨恨的吧。
    他的母亲，那个瘦小的老妇人跟我说，他们两老不会要求他再婚，不然当初也不会同意他离婚，就算是他仍是喜欢男人，也是没有办法的，但是我一定得离开他。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理由，就算他仍像以前那样半个月换一次男友，和很多不同的男人交往也好，但是我得离开他的视线。
    一年，长到足以让他的家人恐慌的时间。
    所以，我们这样的人，就应该是见不得光的，呵呵，这真可笑。我第一次觉得我和他是这么的可怜。
    原来真的有一种爱情，只能用这种方式来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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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我跟他在一起后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也许是在他接到她母亲从老家赶来找他的电话之前的几分钟，我们在路边的小店里看见这座枫叶型的灯盏，我当时很喜欢，因为很像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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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前的生日，他送我一座枫叶型的灯盏，橙红的灯叶，柔和的灯光。
    这座枫盏，现在也还一直挂在我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