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坤给韦洛塞了一袋水果糖，韦洛挑挑捡捡选了一块菠萝味的叼进嘴里。
    病房终于安静下来，程坤拎起韦洛挂在床位的病历本看，床上的韦洛叼着糖哼哼唧唧，然后医生推门进来。程坤起身迎接，结果医生进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韦洛从小除了师傅，最怕的就是医生，练拳打拳受伤是常事，拳馆不远处就有个小医馆，里面有一位蓄着一把美髯的医生，总是笑眯眯的，但是给她正骨能给她疼哭，开的药能让她喝得生不如死，于是韦洛对于医生这种能掌握她生死存亡苦痛的人，上至头发花白的老头下到来查房的实习医生，她一律严阵以待、低头任骂、绝不还嘴，这会儿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
    医生行医这么多年，在腺体领域研究几十年都没有见过主动把自己的腺体破坏得无法使用的Omega，帝国的Omega数量负增长好多年了，每一个Omega在腺体科那都是“掌上明珠”，几个医生围着转，医生这么多年面对Omega本来已经修炼成面慈心善的老教授了，结果今天被这么个自己折腾自己的小Omega着实是气得不轻。
    程坤现在都记得刚送来医院时，医生带着几个实习医生面色阴沉地进入抢救室时认真的神情和严肃的语气：“需要我们帮忙报警吗？”不过那个时候韦洛已经听不大清楚了，程坤赶忙拦下不远处想要报警的保安大叔，解释她是自己受伤的没人加害她，保安半信半疑地盯着他们一直没走，医生疲惫走出急救室，保安凑过去嘀咕一阵，医生双眼满是不可置信，脚步飘忽地离开了——但看他现在精神焕发的样子应该是已经缓过来了。
    医生一边愤怒地长篇大论，抨击韦洛的自残行为对她身体产生的长久的消极影响，一边小心地揭开她后颈的纱布看术后情况，韦洛的腺体当时被她狠狠划伤，还划了很多次，腺体被切得四分五裂，手术直接全部切掉了，此时是靠着人造假腺体暂时进行信息素辅助治疗。
    韦洛强行破坏自己的腺体对自己的身体的影响绝非是一次手术就能控制住的，腺体是人的第二颗心脏，无论是生殖系统还是内分泌系统都和腺体直接关联，人为破坏腺体会直接影响到体内循环系统。
    医生的语气太严肃，韦洛的表情收拢了起来，抿着唇有些不知所措，医生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算啦，你也别太担心，之前有过几例Omega被家暴导致腺体损坏的先例，你比他们要幸运，你没有经过标记，体内信息素环境纯净，只要能够弥补好信息素空缺，养好身体后完全导出信息素就能保持体内平衡，正常生活。”
    程坤眼神微动，不禁问：“那那些······”
    医生头也没抬，看样子是回答过很多遍了，语气平平：“好几个呢，有两个运气好，标记程度低，现在活蹦乱跳的。”
    言外之意，完全标记了的Omega腺体破坏之后基本死路一条，韦洛瘪着嘴闷声说：“那那些Alpha呢？”医生是Beta，但是身为腺体科医生，对AO之间的关系也是了解得透透的，闻言笑了笑：“还能怎么办，枪毙呗。”
    ——说谎。
    程坤舌头顶了顶侧脸，Alpha也好Omega也罢，归根到底都是帝国“资源”，那些犯了错的Alpha大概率是被丢去前线了。
    他对这种事情有印象，还是因为他的父母。
    在他的记忆中，虽然父母每天都很严肃，但是夫妻感情很好，两个人基本没红过脸，程父有一种身为Alpha的大A主义，但是对上母亲的时候总是很软，眼神也是软的，心也是软的——记忆中他们只吵过一次，他记忆深刻。
    当时，父亲麾下有一位新来的Alpha，领兵能力突出，性格冷静严谨，被调到父亲手下两个月领兵战胜了三场战役，父亲对他非常看好，预备将他提到三把手，母亲听说之后极力反对，原因就是那个Alpha亲手破坏了自己新婚三个月Omega妻子的腺体——而那个可怜的姑娘，已经怀着甜蜜的心情同意了Alpha的终身标记。Omega的母家颇有地位，她的凋零在当时直接闹上了社会新闻，Alpha被扒出了很多私生活的问题，最后被打包丢去了前线，销声匿迹。
    父亲对此一无所知，甚至想要提拔这个颇有能力的Alpha，然而母亲不能接受，她跟父亲说了很多遍，但是父亲手下无人可用，求贤若渴，纠结再三还是暗中提了地位，只是表面上不再跟他过深接触。但是最后还是被母亲发现了，母亲怒不可遏，火一直压着，在两人假期难得撞到一起回家之后，争吵瞬间爆发。
    最后的结局就是这个Alpha调离了父亲的军区，之后没有再听说过他的消息，但是很显然，按照那个Alpha的个人能力，到哪里都能过得不错，但是那个可怜的Omega呢？
    ·
    韦洛嗤笑：“你别骗我，帝国早就废除死刑了！”
    医生两鬓花白，闻言笑笑：“别管这些了，小家伙，好好休息，你的身体能恢复到正常Beta，不过之后要万分小心，最后离高等级的Alpha远一点，虽然你的腺体受损，但是身体内部还是Omega，一不小心还是可能会引发身体内部信息素失衡的。”
    韦洛认真点头。
    程坤闻言皱眉：“什么程度？”
    医生扫了他一眼，不知道想到什么，笑容有点暧昧：“必须要带套。”
    此言一出，程坤和韦洛两个人脸刷就红了，程坤咳嗽两声，强行冷静：“不是的，医生您误会了，我是她学长，只是我也是高等级Alpha，就是想问，一般的接触会有问题吗？”医生也不知道信没信，但还是正色：“一般的接触都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到插入的程度可能就有问题了，所以我建议找Beta作为伴侣，今后你还是有一定的可能每年出现发情症状，但是也不确定，也不稳定，还是需要多加注意，三天后我会给你安排一次补信息素的小手术，然后三个月之后，身体没问题的话就可以进行信息素的导出了，以后就当做自己是Beta来生活吧！”
    两人乖乖点头。
    医生看他俩听话，笑了笑，讲了点别的转换严肃气氛：“其实也还好，看你的样子应该也不是很抗拒当Beta，前一段时间还有个突变成Omega的Alpha，他实在是接受不了直接抑郁了，不过后来因为人家有个青梅竹马的Alpha直接病房表白把人家打包带回家了，据说现在已经一家三口了。”
    “还有一个是死活都想变成Alpha的Beta，我都跟他说了好几次不可能了，他还是一直坚持不懈地找各种乱七八糟的方法尝试，得亏那小子命大，不然真的不知道该咋整，要我说啊，Beta也没什么不好啊，现在哪个行业不是靠Beta撑起来的，怎么就想不开呢······”
    韦洛和程坤二人配合地面露惊讶，感叹人生命运真是奇妙。
    医生又简单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紧箍咒一般的医生一走，韦洛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头向后磕了一下，疼痛的劲儿已经差不多过去了，现在后颈麻麻痒痒的。程坤看了她一眼，笑道：“变成Beta很开心？”韦洛盯着天花板，咧了咧嘴，笑得有点傻气，看得出放松和开心。
    程坤无奈摇头，但是这总归是韦洛自己的选择，不过看她这会儿开心的样子，比较起前几天的阴沉模样，再回忆起很久之前昏暗暮色之下带着兜帽双眼阴沉的女孩儿——说不定，这确实会是个更好的选择呢？
    手机闪烁，信息发了过来，许斯乾那边的事情处理完毕，拿着诊断书去军校给韦洛请了假，顺道去找了竞赛监控，举报了出阴招的艾伦，然后又顺路去买了一些日常用品，忙活了很久才拐来医院，把日常用品给韦洛摆了一房间，同时卡洛斯也补觉完毕，房间一退，小分队在医院再次集结完毕。
    此外就是来自帝国调查团那边的一些信息，询问他到底在干什么，程坤嗤笑，明明都知道，装什么。
    病房内，许斯乾忙前忙后地收拾，程坤坐在病床边上啃了一口许斯乾带来的果盘，卡洛斯去给韦洛晒被子，韦洛横在床上含着糖跟许斯乾以及卡洛斯汇报身体状况，几个人分外和谐，程坤嚼着苹果，看着挽着袖子收拾的许斯乾，脑子不知道哪根筋儿搭错了，居然觉得娇宠长大的许家少爷这会儿······这么贤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