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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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再相信爱情,从与她相恋六年之久的男友为了少奋斗三十年转而投入富家千金的怀抱那一刻开始。
分手来得猝不及防,如一枚突袭的重磅炸弹,将她从爱情的幸福中抛向了绝望的深渊,毫无预警。她望着坐在她对面的男友,还未来得及收住的笑僵在脸上,有些滑稽。他只对她说“对不起”,却不给她任何理由。她将脸转向窗,望着街上来往的人流说“好”,声音飘渺,几不可闻。然后他起身,不带任何眷恋地走出了她的世界。她就那样保持着向外望的姿势坐了一下午,内心平静得没有一丝波动,像结了冰的湖水。华灯初上时,她才走出他与她之前常来光顾的这家咖啡厅,寻了家饰品店,买了枚尾戒,回到家便倒床大睡,。她只记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漫长而悲伤的梦,梦中有令人心碎的哭声,醒来时才觉出枕已湿透。少了他身影的房间骤然空寂,让她怀疑曾经是否真的存在过这样一个人,一切恍若隔世。然而右手小指上的银圈闪耀着的尖锐的寒芒刺痛了她迷离的眼,平静的心骤然扬起波动,痛得艰于呼吸。
他曾是X大计算机系知名的高材生,不仅担任系里的学生会主席一职,还是国家一等奖学金得主,面容俊雅,谈吐不凡,俨然翩翩佳公子,吸引的女生不计其数。而她不过是中文系一个默默无闻、平凡无奇的平民学生,唯一与他匹配的大概只有小康水平的家世。他们相识在图书馆,多少带些小说的色彩,不过限于朋友关系,相交并不深,但每次的谈话都很愉快,彼此相知。大二时,她收到了他写给她的第一封也是唯一一封情书,简短,然而极富深意,“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縞衣綦巾,聊乐我员。”,仅此三句诗,道出了他选择的理由,也道出了他的真诚。她是平凡的,他了解,但他对她的爱情并不在乎这些。于是她踩着一地破碎的芳心走进了他的世界,在众多女生又妒又羡的目光下安然又幸福的与他一起走过余下的三年大学时光,笑得无比灿烂。
大学毕业后,他进了一家知名的软件开发公司,她则在一所普通中学任教,依旧差距很大,也依旧相互支撑着,过平淡而温馨的生活。经过两年多的努力,终于买上了属于他俩的一套小房子,准备在这个夏天结婚,正式以法律形式圈定对彼此的所有权。不料,却是这样的收场。如今想来,不是没有迹象,只是她完全习惯相信他、相信他对她的爱。三年时间,她不过由一个实习生转为正式的教师,而他却从一个小小的工程师助理连跳数级成为公司的首席工程师,她从不否认他的杰出,但这其中必定有她不曾想过的隐情;还有分手前几个月他的频繁的加班,她从未怀疑,只是单纯地以为他的工作必会随着他职位的升高而增加,殊不知,就是对他的绝对信任蒙住了她的双眼,让她看不清事实的真相。原来,believe中真得藏有lie。
曾经,几乎每个人都是抱着“看她被甩”的心态关注他俩的恋情的。或许真的是旁观者清,所有的人都看到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可跨越的距离,所有的人都明白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唯有她,被长久以来爱情滋生的甜蜜溶解了清醒和理性,天真地以为王子和灰姑娘会永远相爱、永远幸福,却忘了他虽是王子,而她从来都不是灰姑娘。童话毕竟是童话,不属于她,也不属于现实。忽然明白为什么分手时她可以那么平静,或许是她潜意识中里也一直保留着“总有一天她一定会被甩”的认知,只是太幸福了,她不愿也不敢承认而已。其实这样的结局是每个人意料之中的,包括她自己。分手让她猝不及防,但多少也带些理所当然,他太优秀,她太平凡,本身便是一种畸形。她曾经笑得最灿烂,却没有笑到最后,所以她依旧是输家。
从朋友口中得知他七月份结婚的消息时,她不置一词地笑。朋友告诉她新娘子是他所在的公司董事长的千金,她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所打败的。爱情,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坚贞。六年来看似坚固的爱情就这样被利益击溃,成了一个可悲的笑话;那个面容俊逸、仿佛古代最儒雅的学士的人,她最爱最信任的人,就这样成了利益的俘虏,心甘情愿被驱使。或许是她太单纯了,太过于理想化了,人生本是如此,现实本是如此,他有何错,错的是这个现实的世界。七月的天酷热烦闷,整个世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蒸屉,她置身其中依然感到寒冷,一颗心像是被秋风萦绕着,悲凉萧索。他按着他的人生计划如期结婚,而新娘却不是计划中的她。男人,真是这世上最炎凉的物种。人生,真是残酷。
收到分手四个月来他传给她的第一条简讯时,他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而她正坐在前往另一个城市的长途汽车上。既然无法直面这种惨淡,只能选择逃避,她是平凡的人,不得不把创伤留给时间和空间去抚平。“你要记得,我只爱你”八个字平静地在手机屏上躺着,黑白分明,清清楚楚,霎时委屈铺天盖地地袭来,眼泪决堤似得倾泻。这是分手以来第一次在她清醒时哭泣。他的大喜之日,她离开,又多少带些小说的色彩。命运真是有始有终,临结束都不忘来个首尾呼应。包里装有他差人送来的结婚请柬,大红的颜色,喜庆吉祥的代表,又像血,残酷悲哀的象征,一面是他的幸福,一面是她的痛苦,人生的残酷不过如此。六年的爱恋,六年的相知相守,如何割舍?如何放下?他爱她,却投入他人的怀抱,这就是他爱的方式,何以如此独特?无力地扯开一抹苍白的笑,唇角带着讥讽。
如果他还是什么理由都不告诉她,如果他还是能够绝情地不再跟她联络,她还可以理解,甚至原谅他,并将他们六年的爱情珍藏心中,作为她一生中最宝贵的财富,毕竟他对她的爱也曾那么专致、那么始终如一。可是他结婚之时却给她发来这样的简讯,表明他的牺牲,表明他的忠贞,却也凸显出他的鄙陋。他不懂爱情,真得不懂。他爱她,为了名和利却选择放弃六年的感情;他不爱千金小姐,却选择与其结婚。爱情、就这样践踏侮辱,连她最憧憬的婚姻都变得让她不敢再有任何期望。一条简讯,让两个可怜的女人都受其害,区别只在于她看清了他的真面目,而另外一个还蒙在鼓里,自以为嫁了如意郎君。爱她?她不怀疑,只是那已成为过去式,在他决定瞒着她富家千金交往的那一刻,所谓的爱情就已经不存在了,她不再相信,也不再留恋。
“你要明白,你只是曾经爱过我。”回了这样一条给他,包含了她的放下,包含了她的释然,也包含了她的忠告:对那个即将成为你妻子的女人好一点吧,因为她已是过去。其实她也知道,温柔的他一定会对妻子百分百的体贴,做一个众人眼中绝对的好丈夫。其实这也算一场没有什么损失、没有谁行骗谁受欺骗的婚姻,富家千金与他前程、地位、金钱,而他则与富家千金浪漫的爱情、温馨的亲情,于两人而言,都是胜利。唯一失败的只有她。然而即便如此,借此认清爱情脆弱本质的她也不算彻底的失败。真是一场三全其美的情变。
凄冷一笑,翻手取出手机卡,毫不犹豫地抛出车窗。这一切终于画上句号,虽然并不符合中国传统的大团圆结局,虽然并不是出自她的心甘情愿。她得到过浪漫美丽的爱情,如今剩下的不过是不堪回想的记忆,物换星移,时光流逝,这可怜的记忆也终会经不起时岁月的漂白、空间的磨蚀,从而变得苍白无力,最终消弭无形。爱过无痕,大概说的就是此种情形。
现在,与她而言,爱情不过是需要不断被人证明的虚妄,就像烟花需要被点燃才能看到辉煌一样。她看到了似乎定格在绽放那一瞬间的辉煌,便上前拥住,以为得到了永恒,其实只不过是在幻觉中游荡了六年,如今又重新回到了原点而已。那不是爱情,只是一场过于荼靡的梦。梦醒了,印在脑海里的只有残存的几个模糊不清的画面,至于那梦的真相是什么,早已无从考证了,连这几个残存的画面也无法永远保有,终会在脑海的沉浮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永远,只是一个理想,一个遥不可及的不可能实现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