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公主府热闹非常。都是暗地离开暗地里去。
    第二天朝堂上，川庆公主称病未上朝堂。
    来仪国君莞君连续罢免升擢一些官员，做了继上次内乱以来最大的官员调动。这样大的变动却没有在朝堂上引起任何波澜，似乎一切来得顺其自然。只是民间议论纷纷。这样的官员走了，那个官员提升，一下子这么多热闹可以看，这么多事情可以讲，这么多八卦可以聊，茶余饭后谈资颇丰。
    尔后，又传来川庆公主因身体不适不再参与朝政。为调养身体，莞君赐来仪国东南部的岭南区给川庆公主修养。林茉随行。即日出发。
    原本对这个生活荒诞的公主就最多议题，今日之上，就更为神秘。大家纷纷猜测，莫不是岭南的男子更加俊美，所以皇帝把这块地给了川庆公主？于是，时至今日，还有人说：最美景致江南游，最美口食江东留。最美衣衫江北有，最美人儿岭南秀。只是顺口溜，平仄不论，但算是写出来仪国的一种风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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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妹。”凤莞尔抬眼却看到了凤仙儿款款走来的身影。几日不见消瘦了许多。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道自己是否也这般憔悴了？
    “明日我就要走了，今天和你道别。”凤仙儿缓缓地说。
    看着凤仙儿，凤莞尔略有无奈的模样，她屏退身边的侍女。然后走下高高在上的座位，走到凤仙儿身边，拉起她的手，一起坐到了迈向皇帝椅子的台阶上。
    凤仙儿先叹了口气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澹台修足足提前了一个月来到来仪国的时候。”凤莞尔低低地说。
    “哦？那么早？”凤仙儿略怀疑的口气。
    “你想啊，如果这么来了，一定要先打招呼的，但是他却没有。而且那样的相遇，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凤莞尔叹了口气。“多明显是说：来查我啊，注意我啊。既然提前一个月，一定有事情的，既然不告诉我，那就是阴谋。”
    “是啦。本来想让他英雄救美的。而这一个月，我只是想让他熟悉一下你的生活习惯。增加他的把握，而一个月以来的多次相遇，也是我的授意。他也算出色，怎怪你不动心。”凤仙儿略似嘲讽地笑道：“不过，你也忒地多疑了不是？”
    “这是我的性子你知道，而且你也知道我的习惯。喜欢听文人鼓吹。”凤莞尔淡淡的说。
    “所以，我知道你一定会出现在兰亭轩。你说过，文人总是有些煽动力的。要多听听他们的想法未尝不是件好事。只是，未必接受，但是一定要知道。”凤仙儿回忆。
    “你还记得。”凤莞尔则表现吃惊的样子。
    “是啊。我都记得。”凤仙儿腼腆回忆的模样。
    “但是我也说过，如果想要坐上皇帝的位置，一定要自己努力，而不要与别的国家勾结，你记得吗？”凤莞尔深深地看着凤仙儿。
    凤仙儿也深深回望凤莞尔一眼说道：“我记得。你说如果自己努力，一切都还是本国的。如果有别的国家的参与，那么自己国家的就不再是自己的了。”
    “可是你却没有做到。这是我不能容忍的。”凤莞尔右手牵着凤仙儿的手忽然收紧了，凤仙儿有些吃紧，却没有吭声。
    “可是，姐姐，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培养凤翔迩，而不是让我来坐这个位置。我有什么不好？”凤仙儿有些幽怨。
    “你太像皇祖母了。”凤莞尔深深看着凤仙儿的眼睛。
    凤仙儿则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你不怕凤翔迩他……”
    “我不怕！”凤莞尔打断她的话。
    “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凤翔迩同样是……”凤仙儿十分受伤的模样。
    “他的自制力和毅力比你我都强。而且他公正严明。你不了解，他有多适合这个位置。”凤莞尔只是看了一眼凤仙儿，眼睛就直直看着脚前方的地。
    “你早就知道了这个秘密是吗？”凤仙儿不可置信的口气说着。
    “之前只是猜测，但是看你的口气，我就敢肯定了。你一切布置都很周详，只是，在位的是我。我太了解你，所以你没有多大的胜算。”凤莞尔的手慢慢摸上凤仙儿的脸，心里有种深深的不舍和遗憾：“你为什么不等一等？为什么要勾结乌阇国？如果没有乌阇国，我也许还能够睁一眼闭一眼，我只求保住凤翔迩，不要姊妹相残。而且，我能保你在位期间的和平，让你过足了瘾。其实一切说穿了只不过，来仪国还是凤朝而已嘛。”
    “凤莞尔，你不用装同情，说到底还是你太阴险了。”凤仙儿打掉凤莞尔的手。
    “只是成者为王败为寇。没有什么阴险不阴险的。”凤莞尔松开了凤仙儿的手，心里总有些遗憾。
    “可笑我一直以为我是最了解你的人。”凤仙儿自嘲地说。
    “你是很了解我的生活习惯和想法的人。”凤莞尔轻轻哼笑，似有自嘲。“我也一直这么相信。只是，这也是你失败的原因。因为人会变的。你太习惯了我的日常，只是忘记了我也会变。”
    凤仙儿心如死灰，面色苍白。“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凤仙儿掉下了眼泪。“父皇一直看重你，栽培你，而对我只是一味放纵。我只是想让他多多关注我。”
    凤莞尔不忍看着她的眼泪，只是一声轻叹。
    “我不明白，我这样糟蹋自己，父皇怎么都不管一管我，看我一眼，而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你想要得到的！”凤仙儿握拳，指尖却刺破了自己的手掌。
    “我很羡慕你。”凤仙儿说完，咬着下唇。
    “我也很羡慕你。”凤莞尔说。
    凤仙儿则一脸不认同的表情。
    “羡慕你能够活的自在，活得有真性情。这是我不能够得到的。我活得不安稳，这你也是知道的。”凤莞尔忍不住用手擦掉了凤仙儿的眼泪。
    “但是大家都喜欢你。都爱你。没有人在乎我，没有人！你的羡慕是什么啊！”凤仙儿扭过脸，大声说着。
    “我爱你啊。你不是什么都没有。你没有看到我多爱护你这个妹妹吗？你以为我这么费尽心思的拖到现在才把事情挑明是为了什么？在你成事之前我点明一切是为了什么？我怕我们刀兵相见，我怕我们要倒戈相向。我小心翼翼布置，不是为了铲除你，是为了让你明白你不能成事，你不能这样对我，否则我让明泽见你是为了什么？在你设计我和澹台修的时候，我没有任何举动是为了什么？”凤莞尔说完之后，觉得嘴巴里酸酸涩涩。用手背去擦，却发现是眼泪流了下来。擦了一遍一遍，却怎么也擦不掉。“我们一起长大的。我看着你长大的。这世上除了你和翔迩，我再没有别的亲人。你了解我的，只是我活得不够真实。也因为你活得太过真实率性，所以你没有办法和我这样一个虚伪的人来斗。因为你输了，所以你还是你。如果你赢了，你就再也不是凤仙儿了，再也不是从前的凤仙儿了。那个让我欢喜，让我心疼，让我呵护着的凤仙儿了啊。”凤莞尔几近用尽全身力气去喊。
    “姐姐……”凤仙儿泪眼滂沱看着凤莞尔。
    “你明不明白？”凤莞尔手肘支在了膝盖上，以此支撑着自己身体的重量。“我这么宠着你，是因为我羡慕你，因为我爱你，我想让你活得自在。我已经被束缚在这个位置上，我也打算好了退出。只是时间问题。但是我想在我有能力的时候让你尽可能的张扬，让你活得自由自在。我多羡慕你，你知道吗？”
    “自从知道你的事情，我总是在做梦。梦见了你我小的时候。你躺在我的腿上，你对我说，如果你当了皇帝，你一定要给我建个会动的房子，让我舒舒服服去实现自己的愿望。如果我当了皇帝，你就一定会陪在我身边，任意妄为，让别人羡慕我给你的宠。”
    “我总想起小时候，我们一起荡秋千，你总是可以把秋千荡得最高，而我只能低低地飘着。一起捉弄大哥，你总是笑得最欢，毫无顾忌地使坏。大哥拿你无可奈何，却可以跑到父皇那里告我的状。我们一起跑到母后寝宫的池边捉鱼，你肆无忌惮地撩起裙角，不怕湿了裤脚，不怕池子里的小虫子。在我眼里，你的笑是最灿烂最耀眼的。我一直想跟着你，却怎么也跟不上。独自荡秋千的时候，也想高高的，却折断了肋骨，我知道，我永远也不能像你那样率性。于是，我想，如果我好好保护你，你是不是就能够保持住自己的幸福和快乐，然后一直这样笑下去。姐妹这么多，总有一个要幸福，我希望那个人是你。”凤莞尔顿了顿，看了看身边的凤仙儿，用凤袍擦着凤仙儿的眼泪，笑着说：“现在，每次路过那里，我都依稀看到你小时候的模样。我还记得我不小心掉水池里，是大哥救了我。但是从那以后，你开始学潜水。那时候天气很冷，你冻得手脚冰凉。我抱着你在我的被子里。我问你怎么那么傻。你对我说，以后你要保护我不掉水里。”
    凤莞尔眼泪已经干了，她轻轻叹着。“我们不是一个母亲，但是从小的情意在那里。我怎么能不爱护你？”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做皇帝呢？为什么？因为恨我？还是你觉得我做的不好？还是你真心实意想坐上这个位置？还是觉得我偏袒了翔迩？”凤莞尔说到最后，眼睛直直看着凤仙儿。神情决绝。
    “我……”凤仙儿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了。自己愣在了那里。想要做来仪国的皇帝的想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父皇对凤莞尔的培养开始。然后，看见凤莞尔用国君的身份把明泽带离自己的身边。看见明泽对凤莞尔的态度一点一点明朗。她以为那是因为，凤莞尔是皇帝的缘故。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想法逐渐长成了小芽，女人的心思啊总是过于细腻了一些，只是一件一件小事情就开始让萌芽的念头拥有更加茁壮成长的欲望。
    最后，乌阇国的使者给了她一个下定决心的机会。那个时候她好像看到了这个念头在招手，对她殷勤摇摆着自己的已经成熟的枝丫。她知道，她一定要走下去。至于最初的原因，随着步伐的前进，她已经忘记了，因为那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她已经没有后路可以退了不是吗？
    “那还有什么意义？我输了不是吗？”凤仙儿苦笑着。泪水挂在脸颊上，有一种凄厉的美。“你不满意你的现在，我不甘于我的现在，这有什么错？”凤仙儿叹了口气。手抹去最后一点泪光。然后，握住了凤莞尔的手说：“如果我们能换一换多好啊。”
    “如果我们能换一换多好啊。”凤莞尔在心里重复着，却无限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