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 沉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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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沉]
蒋不略和离珑无歌进了剡都城,这是北域最南端的王城,占地面积小得可怜,是离珑无歌的曾曾爷爷给蒋不略的曾曾爷爷的封侯赏,同期的侯爵还有现在势力最大的瑾泓侯的曾曾爷爷,和夜玲繁的曾曾爷爷。
其实蒋不略的曾曾爷爷只得到剡都这小地方并非无才无德,反而是因为才高八斗德高望众,如不是他自己提出要来这边城生活那离珑家早把陌城旁的琛岽大城给他了,当他儿子就是蒋不略的曾爷爷问起原因时,他说:“这边是北域的最南边,气候最适合养我的老寒腿,你看,现在我腿脚多利落。”
蒋不略听他爸爸语重心长地讲了这故事后默默地想:以后不能得老寒腿。
过了很多年,离珑无歌被送来养大,剡都小是小可是穷什么都没穷教育,无歌一直认为自己是被利用的,比如说是先生利用自己的成绩向校长要奖金之类,再比如说师傅利用自己的功夫向蒋大叔要工伤补助之类。
无歌喜欢这里,因为他是在这里和蒋不略一起长大的,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参加了二十四岁的蒋不略的婚礼,新娘是无歌听说过没见过的亲生姐姐叶歌,因为是女子所以在宫中长大,姑且算是贤良淑德,偶尔当几回不省油的灯,闹腾闹腾倒也给过分太平的陌城带来一点儿不安,好让大家都时刻准备着,权当演习。
叶歌比无歌大不了多少,刚嫁来时甚至看着要比无歌还小,说到底是亲姐弟,两人虽打小就不认识但一见面就如胶似漆如影随形,让蒋不略闹不清楚到底叶歌是嫁给了谁。
秋天稀稀拉拉的雨水若隐若现若有若无地下着,街上没什么人,然气氛融洽,不像炎殇陌城那么嘈杂,和几年前他离开时没多大变化,进了雁来门,无歌长叹一口气,刚要抒发一下故地重游的心情,忽然发现一块青砖正以豹速度扑面而来,还没反应过来该青砖已正正地撞到自己的面门上,在无歌以为自己就此破相的同时他感到有些不对---好软的青砖!
突然青砖像玉米粒一样炸开变成了一粒爆米花一样的蘑菇云,烟雾散去后无歌看到了烟雾后面的紫衣女子,虽说长发全部盘起表示已为人妇,但还是略带些许“其实我不省油”的神色。
“…姐…看来你终于学会变戏法了。”无歌一脸冷汗。
“算是吧,但接下来你要去见的这个人可和我的戏法无关,我们没有时间再和夜玲繁周旋了,所以我把他请来应该会助你一臂之力。”叶歌极为认真的样子让无歌立刻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情,俯身下马,跟着叶歌向蒋王府正厅走去,蒋不略心里有点别扭,就像有人抢了他的东西,如果说他在吃叶歌的醋那也不对,因为他总觉得是叶歌把自己在无歌心里的位置给顶替了。
微微的失落。
叶歌走到正厅门前,进了檐下,紫伞一收,嘟囔了一句:“真受不了这边的小破雨水…”
门开了,无歌立刻愣住了-----在他看到江七绿像大爷一样跷着脚歪坐在太师椅上吃葡萄的时候。
“这是什么啊,为什么是这家伙!”无歌完全放下了刚才的严肃大呼小叫道。
江七绿把脚放下来,走到无歌面前,抬头看着无歌说:“你至于么你不就是欠你二十两银子么你怎么那么小气啊我说。”
无歌立刻指着江七绿腰里那把通体血红的刀反驳:“你丫少来我这把刀何止二十两!”
江七绿毫不心虚地说:“你也少来当初是谁说的要不惜任何代价拿下漫桐的!一把刀算什么啊!”
无歌额头青筋突突跳着努力压住怒气后大声说:“是不算什么但你连商量都不和我商量就连人带刀全跑到漫桐又算什么!你就这么想跳槽吗!?”
江七绿不耐烦地大声说:“我现在想吐槽啊混蛋!!!”
两人大吵开,叶歌在一旁听得无比郁闷,最后实在是忍不住抬手向两人仍了一块青砖,在蘑菇云升起时江七绿在说:“你大爷的!”
总算安静下来,叶歌一副端庄大方的姿态坐在江七绿刚才坐的椅子上,就好像刚才那阵爆炸声不是她发起的一般,她呷了口茶,对旁边表面上安静下来背地里暗自互掐的两人说:“现在的形势特别简单,北域只有两股势力,就是我们和瑾泓桓,夜玲繁如果没有瑾泓桓撑腰也强不到哪去,可现在我们除了剡都这点兵力就再没有别的了,所以现在除了死士军队只能靠你们这几个武将了,瑾泓身边高手如云你们几个是不够的,所以我们从夜玲繁开始下手,如果不能把他身边的那些怪物拉拢过来,就让他们永远消失死得渣都不要剩,否则我会让你们永远消失死得渣都不剩。”
两人停止了互掐,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叶歌,叶歌一脸温柔贤淑就好像刚才那些话不是她说的一样。
“就这么简单,明白了么?”叶歌笑得甜美。
两人汗颜,立正站好齐声说:“明白!”
[西魇]
夜玲繁站在空空荡荡死气沉沉的夜央殿上,仪式按步就班地进行着,群臣按步就班地听曾公公念祝辞,只有观邦礼昂首而立,用他苍老的眼睛直视着夜玲繁,就算他啥都看不清。
大臣们只是奇怪夜玲繁为什么没有得意洋洋地披着皇袍出席这场对于他来说标志着他的胜利的典礼,有几个人窃窃私语,慢慢变成集体探讨。
在场的皇亲国戚除了瑾泓桓就没别人了,身形颀长的瑾泓侯在皇座旁边的位子上随意地坐着,意图明显得观邦礼都看得出来,他看着夜玲繁,一脸睡意。
冗长的祝辞终于在众臣越来越大的议论声中结束了,曾公公按步就班地发号施令让他们安静,夜玲繁轻轻挥了一下手说:“让他们说吧,至少算是有点儿人气,下去让他们上酒吧。”
曾公公应命鞠躬退下,夜玲繁坐回皇座,顺手拎起一坛特贡仙人泪轻轻饮了一口,然后浅笑看向瑾泓桓,瑾泓桓觉得这笑容很讨厌,总觉得带着嘲讽。
“为什么想称王?”夜玲繁第一次笑得惶然,说:“离珑族的江山如此太平,随便就这么给抢来,就不怕背上千古骂名么?”
瑾泓桓看着眼前的人,想起那一天独自出现在广蝉大营的他,连杀气都带着哀伤。
“背上骂名的人应该是你,我只是帮凶,我才要问你是怎么想的,难道你不怕我反过来把你吃掉么?”瑾泓桓问。
夜玲繁沉沉地一笑,道:“吃人的人,自然已经做好了被人吃的准备,而我想要的结果不会妨碍你的大事,这四分五裂的天下你拿去也算是我给你的奖赏。”
瑾泓桓略略挪开视线,他讨厌这个人的表情,还是那个原因-----嘲讽的味道。
白炎等人在上座,他们喝着没有味道的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说到最后都忘了话题是什么,在伊想说出“你们不觉得咱就像是陌城的四大天王么…”之后彻底陷入了沉默。
终于,没味的酒也是酒,顾璃云不负众望地醉了,白炎拍拍他问:“你好着了没?”
顾璃云笑得迷糊说:“好着呢…”在那个“呢”字结束的一瞬间他突然向后面倒去,白炎一把把他拉回来说:“你给我趴着睡。”
夜玲繁看到这几个事儿精出了状况,拎着最后半坛仙人泪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白炎见到他立刻揪着顾璃云的后衣领让他坐直,说:“包工头来发工钱了。”
直到夜玲繁走到眼前璃云才迷迷糊糊地睁了眼,他在白炎的提溜下挣扎着站起来,在白炎松手的一瞬间又飞快地跌了回去,突然间他抬手指着白炎和夜玲繁说:“嘿嘿嘿嘿你们两个大妖怪~”说完飞快地睡了过去。
两人同时无奈得燃起怒火,白炎努力再努力克制再克制才忍住不去把那醉鬼踹飞,夜玲繁喝口酒,一忍再忍,终于说:“你把他简单踹飞吧…”
没人知道顾璃云是清醒的,也没人认为顾璃云是清醒的,更没人相信顾璃云是清醒的。
但顾璃云真的是清醒的,他喜欢酒是因为酒可以让他的躯壳睡着,尽管他睡着可还是知道身边所有事情的发生。
他曾经跟白炎说:“我可是标准的行尸走肉,你千万别想趁我睡着的时候说我的坏话或做对不起我的事,我可是能听见的,我可是会报复的。”
白炎当时踹了他一脚,说:“我根本不用趁你睡着。”
“白炎,今日我登基为王,你功不可没,要什么随你便。”夜玲繁突然说,显然是醉了。白炎笑笑,说:“谢过,今日大喜之日,在下也备了一个节目,不知你愿不愿意看。”夜玲繁点头,乐起,白炎翩然旋入殿中央,邀了夜玲繁的两名贴身丫鬟如蝴蝶般起舞,红色绸扇如风中摇曳的花朵,却一直没有凋谢,乐声喜庆霸气,夜玲繁看得入神,也许他在想,如果他可以选择,他还是愿意在原上吹着金色的风,闻那个沧桑的沙土味道。
终于,红扇还是停止了摇曳,那一瞬间,寂静无声。
夜玲繁笑得灿然,鼓起掌来,声音很大,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后,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的说:“苍苍焱殇,终肯有人为我起舞,倒是死也瞑目了。”
白炎拎着顾璃云的后衣领把他拖走了,伊想看看枫榄,又看看夜玲繁,说:“那我也撤了。”
枫榄见状,说:“我送送她!”
夜玲繁挥挥手先一步转身离开,他看向观邦礼,发现他还是那样看着自己,气氛压抑,突然他把手里的空坛扔到大殿中央,巨大的回音停止时,夜玲繁说:“先这样,你们回去吧。”
他看见了瑾泓桓的眼神,像是在看长了霉的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