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颖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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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家乡岁月多,
近来人事半消磨。
惟有门前镜湖水,
春风不改旧时波。
或许离家太久了,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了。华敏若有所思地望着眼前的这幢房子,远观是浅浅的嫩黄色,在夕阳的笼罩中,却因为岁月的冲刷透出一种淡淡的沧桑气息。
曾经,这里承载了自己的童年最欢乐的时光;可是,也是这里,是噩梦的根源。踏出这一步需要勇气,华敏按了门铃。
等了并不久,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面孔,穿得很朴素,比过去家里的保姆王阿姨年轻,应该说是,比自己大不了几岁。
“请问您找谁?”
华敏心底隐隐失落,原来自己对这个家来说已经是陌生人。
“请问薛辰在吗?”融入到一个访客的身份,华敏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咬了咬唇,稍带犹豫地问。
“徐姐,有客人吗?”清脆的女声突兀地插了进来。
华敏好奇的目光追随着声音,看到的是一个年轻女人。她的长发烫成波浪大卷,慵懒而柔顺地披散直到腰间。标致的五官中显出一种独特的大气,她穿着一件红色长款风衣,露出雪白颀长的脖颈,显得身材修长而匀称,整个人高贵大方,仿佛“大家闺秀”这个词天生是为了形容她而设的。
那女人也看到她了,表情一滞。“是小敏吗?”在细细打量她之后,有些不确定的问。
华敏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搜刮着与眼前这个能叫出她名字的女人有关的记忆。半分钟后,记忆宣告投降,她对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徐姐有些惊喜,“你就是小敏吗?我听阿姨经常提起你,她好几年没见你了……”
“阿姨?”华敏此刻表情有些呆滞。“就是王阿姨啊!阿姨可是从小看你和薛辰长大的,不过她呀,前年刚回老家了。我正好需要一份工作,这不,就替她来了。我早就想见见你了,只不过你也没回来……”徐姐说着说着咧开嘴笑了,“听说你们小时候天天黏在一起,不过这次还真不凑巧,他人还在英国呢,要不……”
“徐姐,晚餐我不出去吃了,伯父也还没回来,你简单准备一下就好了。”那女人颇有女主人的风范,华敏愈发觉得自己只是个午后拜访的客人。
“呃……没有想到我们见面是这种场景。你好,我叫范颖华。”范颖华嘴角微微上挑,落落大方地伸出纤细白皙的手,举止优雅不失风情。
华敏并不觉得她有多真诚,说不出任何缘由,只觉得范颖华优雅的姿态下隐藏着淡淡的疏离。但即使如此,她仍然握住了范颖华的手,“初次见面,请多指教。”脸上勉强牵出一丝笑容,她自己都觉得要多假有多假。
范颖华心里的确对华敏有着不知名的敌意。也许是因为他的关系,她与薛辰在英国一直是十分要好的,整整十年了。她潜意识中已经没有其他任何女人能介入他们之中了,薛伯父也早把自己当儿媳妇看待了。虽然薛辰从未坦然和她谈过任何感情的问题,她也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
可是现在出现在眼前的华敏,却让她感到了未曾所有的危机感,也许只是女性猜疑心理作祟,她安慰自己。
“徐姐,小敏的房间整理好了吗?”晚餐后范颖华特意问。
“放心吧,阿姨临走之前千叮万嘱我千万要记得打扫敏敏的房间,就等你回来啦!”华敏对徐姐突生一种说不清的好感,只觉得她的话语总是能让自己的心底温暖起来。
华敏由衷的对徐姐微笑道,“谢谢你,徐姐!”觉察不远处的范颖华的气场不太对劲,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于是忙推说自己累了,逃一般地上了二楼。
范颖华目光无法从离去的人的背影中挪开,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变得如此反常。她脑海里总有个声音萦绕着,让自己不知不觉陷入对华敏的嫉妒中。可是为什么要嫉妒她呢?是因为她拥有与薛辰的美好童年生活吗,还是因为在她与她素未谋面之前总能听到薛辰提起她,用一种近乎无奈却又宠溺的语气,平日里眉眼表情总是淡淡的他,却意外地流露着……眷恋。
是啊,她心里很嫉妒,她明知道,他们俩在关系上永远只能是继兄妹,可是她无法控制心中那条毒蛇。
华敏早早躺下了,却在床上辗转反侧。
半个小时前范颖华来敲她的房门,跟她随意聊了聊。
可是有意无意的,她聊到了薛辰。
“在英国的时候,我和阿辰基本上都不怎么进餐馆的,你也知道的,他厨艺可好了,我本来还蛮得意自己的手艺的,可是每次下厨,我都只能在一旁打下手了……”
“其实我们以前应该见过面的,我们每次都是一起回来的,不过每次都在机场就分道扬镳了。后来伯父干脆让我过来这住,本来想想不太好,不过我爹地妈咪也不反对,就干脆搬来咯。”范颖华紧紧盯着华敏的脸,不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他们在英国已经同居了吗?想到这,华敏的心一阵钝痛,可是她实在没有勇气去询问她更多,她害怕,害怕证实了他们的关系。她情愿像鸵鸟一样将头埋入土里,也无法接受即将面对的事实。
她搭不上任何话,再也听不进任何声音。只觉得心情压抑。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范颖华一副感觉自己的目的达到的样子,“你好好休息啊!”反手砰一声带上了门,离去。
深夜,当她从绝望的噩梦中醒过来后,满脸泪水。
她披了件外衣,走到阳台,用肘支撑着身体,抬头仰望夜空。
都市的夜空很少能看到星星。即使有,也是最亮的一颗。夜空不再是深遂的蓝,被城市的灯光映照出复杂的橙色。
她突然很想念过去的日子。
很多年前的某个雪夜,由于突如其来的事故,高压输电线路出现断路,整个城市陷入黑暗中。她和薛辰就趴在阳台上,看着天空。飘雪的冬夜没有星星,天幕中一片漆黑。可是她却觉得黑暗中有种很温馨的感觉。
因为他的手很温暖,她闭上双眼努力想去感觉。
再睁开双眼,是否昨日就能重现?
可是这都是无法再次重现的记忆中的画面,她融入夜空中的回忆,仅存他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