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  第8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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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寂静的大殿内依稀传来婴孩的啼哭声。
    已是梅雨时节,屋檐外传来凄沥沥的雨声,最后一声啼哭终于掩埋在这暗无天日的大殿内。
    塔塔的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带着一丝急切。
    那是一个艳丽的女子,修长的身姿丰盈窈窕,步伐轻盈,衣衫环佩作响,里穿一件白色底胸长裙,外罩一件丝织的红色轻纱,腰系一根淡粉色腰带,乌黑的秀发绾着流云髻,髻间插着几朵珠花,额前垂着一颗白色珍珠,如玉的肌肤透着绯红,月眉星眼却放着冷艳,看她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龙凤钗。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说不出的艳丽风流。
    只见她急切的步入内殿,不期然看到原本理应躺在床上的人此时歪斜的倒在地上,依旧是脸色苍白如纸,一丝未干的血迹沿着嘴角缓缓滑下,那人却似完全未察觉般,只是呆呆的盯着房梁。
    那是一座偏殿,屋子已经常年未修,雨水沿着房梁一滴滴的滴落下来,敲打在地面上,显得分外清晰。
    艳芳本欲责怪,但看她那样,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君上,你这是。。。。。。。。何苦?”
    “镜子呢?镜子在哪里?”
    “。。。。。。。。。。。。。。”
    黑莲忽的恼怒起来,左手缓缓抚上自己的脸庞,声音低的近似呢喃:“为什么?为什么?都十年了,为什么还是没用?”
    艳芳蹲下身,将她轻轻抱起放在床上,一只手缓缓地拍着她的背,似安抚,似怜惜,似了然。
    她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见到黑莲时的景象,彼时,她不过是个修炼百年的狐妖,道行低微,处处受欺压凌辱。她的娘亲自是道行高深,却不知为何昏了头爱上了一个凡人,本也是一段才子佳人的风流佳话。可到底是人妖殊途,有哪个男人可以容忍每天和一个妖精同床共枕,尽管那个妖精明艳动人,尽管那个妖精为他生儿育女,尽管那个妖精为他自愿除了妖籍。被发现的后果就是她的娘亲抱着未足月的半人半妖的她,被赶出家门,或者他们应该庆幸,至少,他们未被当众烧死,可是,那又有什么不同呢?除去妖籍,他们不再是妖,可他们,毕竟也做不成人。
    最后,她的娘亲,还是抛弃了她,去了那彼岸花红似火,忘川深沉如海的冥府。
    因为没有办法,他们不是魔,只是低贱的妖,既除了妖籍,魔道的大门自是不会向他们打开的。
    万物六道,冥海神道之最,九重天上的仙道次之,再者就是处于冥海深处的魔族,昆仑山上的凤族,凡间的人族,最最低贱的,怕就是妖族了吧!
    冥海之魔,一念成神,一念成魔,是以,有的潜心修炼,上了那九重天上做起神仙,有的则生性放荡不羁,宁遨游于天地,做冥海之魔。
    魔乃天生,受黑莲渡化而成,妖则必须通过潜心修炼,有一定的道行后,方可生存,免受其他五族欺凌之苦。
    而她的娘亲,却自愿放弃那千年道行,甘心的,投了那忘川河。
    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记得当时也是梅雨季节,她对她说:“艳芳,你在这儿等着我,娘听说冥府的彼岸花可叫人忘记一切忧愁痛苦,娘再也不愿忍受你爹爹带给我的噬心噬骨的痛,只要忘记了你爹爹,娘会带着你重新修炼,我们一定可以重新做回妖的。”
    她便真的信了她,可她的娘亲,那个美丽温柔的女子,怎么会抛下她,甘愿的,跳了那忘川河呢?
    她只是一个修炼百年的小妖,化作原形,辗转被当时的皇后带入皇宫,本以为可以安心修炼,再不受世俗干扰,却未想帝王之气与她身上的妖气相生相克,她的妖力日渐薄弱,那时候,恰巧是黑莲出生之日,她便动了个心思,想着凭着吸了婴孩的精气,起码也能挨些时日。
    却不想刚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就下不去手了,那个婴孩,说是倾国倾城完全不为过,即使她现在只是个婴孩,艳芳还是一眼断定,这会是个红颜祸水。
    然而令她心软的并不是她的美丽,而是那样沉静的一双眼,像是沉淀了万年的寂静与凄清,一眼望到她的心里,她不知道一个婴孩为什么会有那样一双眼睛,却还是为此迷惑,沉迷。
    她想,或许,让自己余生的日子,陪着这个小女孩,也是了无遗憾的吧!
    她的身体日渐削弱,元神一点点破灭,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魂飞魄散的那一刻,一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她竟然因此而活了下来。
    后来她才知道,那滴液体,是她的血。
    只有神之血,才会有唤魂回魄的功效,那一刻她突然明白,那个每晚沉睡后就会化作一朵黑莲的女子,就是那位甫开天辟地之后,上古唯一的神,黑莲。
    那个造断念桥,筑忘川河,冥海所有魔的主人。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神不做,而入轮回之苦,亦不明白,那不可一世的,连天帝都忌惮三分的,伟大的神,为什么会救她这么一个低贱的,卑微的妖。
    只是,那一刻,她明了的是,从此以后,她,就是她的主人。
    艳芳叹息一声,是啊,十年了,为什么还是没有丝毫进展,月月吸食婴孩鲜血,也只不过让左手稍微可以活动一点,黑莲,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神,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残废的人。
    “艳芳,把镜子给我好不好,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自己的样子。”黑莲冷寂的声音,竟含着一丝央求,也只有在她面前,她才像个正常的女孩子一样。
    她多希望她像平常家小孩一样,会哭,会撒娇,会吵闹,这样至少有一点生气。可是,陪在她身边的十五年,她依然像她过去千万年一样,是个高高在上,冷漠的神。
    艳芳颤抖的递过镜子,透过铜镜,可以看到一张苍白扭曲的脸,可这不是最让人惊骇的,那张脸上,赫然刻着一个大大的“丑”字。
    《元德九年,东临国皇后张氏诞下一女,本事普天同庆,全国贺喜的乐事,却曾料此女出生之夜,东临国百花凋零,万木俱枯,且与此女同时同刻出生的一百三十五个婴孩都无故夭折,瞬德帝大骇,视之为不祥之兆,命将其沉于河中溺死,此女坠而不沉,浮于河上,周身黑莲怒放,妖异异常。帝命国师占卜,问曰:“何以?”,答:“戾气过剩,终将亡国。”帝惊:“焉有良策耶?”答“无法,此女五行缺火,唯火可烧之,奈何凡火不能损其分毫。”帝大急,命人无论何法定要将女处死。”三月后,侍卫答:“无法,女不死。”帝复问国师,国师乃曰:“此女文可毁国,武可灭邦,颜可惑众,断不能教其识一字,习武分毫,见人半分。”帝闻之,亲执刀毁其容,挑其手脚筋,判张氏母女入冷宫,不得出宫门半步,自此十年未敢一见。》———东临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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