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辅望其人，只是由一股怨念操纵的傀儡，出演了一场并非首映也非唯一的老套剧目，其间的惊心动魄与灿烂夺目，不过是一景如海市蜃楼般脆弱和缥缈的幻相。
    被这个幻象所迷惑的，还有申巨。
    他为这个幻象的破灭而真实地悲痛着。
    诚然，因为司徒辅望的死，他失去了一个承载了重望的义子，失去了战略上最为重要的一环，甚至失去了信心。
    但他不知道，早在二十年前，他就已经失去了。
    幸而在我心里，不曾见过的也就是不曾得到，不曾得到自然也就无所谓失去，悲哀的感觉只不过是被传染而来，如强弩之箭射到了尽头，其势不免大打折扣，这痛的感觉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
    我盼望着申巨早日从阴影中恢复过来——年龄越大，这方面的能力是越来越弱。
    然而噩耗总是比你想要的更慷慨，它越发殷勤而频繁地来拜访我们。
    接踵而来的消息是：
    远赴南中的武卫望连同他拥有的一座铜矿一起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浩劫，不仅铜矿尽落他人之手，武卫望及他的三四百个工匠也皆生死不明。
    来报信的人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还算清秀，衣衫褴褛，手上脸上都有伤痕，而那些伤口大概由于没有经过很好的处理，已经开始有了溃烂的迹象。他跪在地上，已经泣不成声——那生死不明的人中，有他的父亲——从他的言辞看来，他的父亲应该是申巨派去“辅助”武卫望的——那少年手中持有的青衣令也证明了这一点。
    申巨一言不发地听着这个消息，然后他慢慢地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转身，朝着某个或许他并无意识的方向走了两步，紧接着，一口鲜血“哇”地便喷了出来，身子向后一倒，便不省人事了。
    我与韩忠望、李贤望、安虚等人立刻手忙脚乱地扶起他，并速召名医连和来为他诊治。
    连和是韩忠望的食客之一，因秉性清高，得罪了成都的官员，不得不投靠金沙寨。
    连和先用针点急刺申巨得十指尖，再刺内关、风池、太冲等穴，见申巨缓解，便开了张清心宁神疏肝理气的方子，嘱人去煎了，然后随我们出了房门，小心翼翼地说道：
    “老人家年事已高，五脏渐衰，平日里又思虑过多，以致脾虚胃弱，气血不足，素体已经虚而失调养，殃及肾水，肾阴不能上济心火而导致心火独亢，此次突受刺激，肝阳暴动，引动心火，风火相煽，气血上逆，心神昏蒙而卒倒，病虽急却因缓起，我暂时以针刺十宣放血，通调了他十二经脉的气血，又刺内关清心调神，太冲清肝熄风，可保一时，但眼下所用的药方也只是对症下药，并不能治根本，病人现在须静心卧床，若再动思虑，则衰者更衰，尤其不可再受惊动怒，否则，预后不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