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看一眼欧阳南的尸体，欧阳南，欧阳家最后一支血脉，是前当家欧阳晨的私生子，当时欧阳家被灭时他在美国念书避过一劫。
    林成苦笑一声，自己不是不知道他不叫陈南，而叫欧阳南。自他潜入林家，屈尊当自己的男宠开始，他的资料已经被调查的一清二楚。他们当林家第一黑帮是摆设吗，没有这样的反侦察的自觉，林忘何以使林家崛起，以报当年欧阳晨奸其母杀其父之仇。
    但是，没杀他。
    明明知道是祸根，是隐患，却不及早除去。是自己失误了。
    因为，欧阳南有张酷似柳岩的脸，所以，当林成把他带到林忘身边说这个人以后跟着我时，林忘只是皱了皱眉头，默许了。
    名义上是男宠，林成没有碰他。
    林成不爱说话，脸色略为苍白，黑发常垂下遮住波澜不起的眼睛，那双只有杀人时才会熠熠生辉的眼睛。薄唇如翼。人们常说薄唇男子无情，怕是说对了。瘦而高，常穿黑色立领中山装，耳朵上坠一枚蝶形耳饰，银色的，柳岩也有一枚。他兴致勃勃地买来，偏要林成也戴上，林成冷着脸持枪指着他。最后柳岩用下三滥的办法，给林成吃了安眠药，趁他睡着时硬是给他耳朵打了个洞，把耳饰戴上了。本来林成也没那么好糊弄，可那天是老板林忘大宴宾客，不知道柳岩给老板嘀咕了什么，老板下来给自己敬酒。老板的酒，还能细细检查一番吗，不好驳了林忘的面子，将一大杯酒一饮而尽。喝下后晕晕沉沉，隐约中听见柳岩向周围宾客告退，把自己扶走了。然后第二天醒来，女气十足的蝶形耳坠就挂在了自己耳朵上。也不知为什么，懒得再取下来，就一直戴着了。
    林成不好色，这是众所皆知了，其余杀手常在背后议论自己的老大是不是性冷淡，还是那方面有缺陷，八卦来八卦去，直到陈南来了也没改变。因为所有的杀手都知道，陈南被安排住在最西边，和林成住的杀手主阁离得远着呢。看着林成一副冷若冰霜的木头脸，就知道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是林成喜欢下午的时候叫陈南过来杀手主阁，让他陪他一起到房顶看夕阳。
    有好事者偷偷冒生命危险潜到对面的楼顶，用美国最先进的欧罗贝尔高倍望远镜细细观察了一个傍晚。要知道，如果被林成发现，下场就是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然而发现林成只是坐下靠着栏杆，仰头看落日，风吹过，黑发扬起，露出有着波澜不惊神色的漂亮眼睛，林成眼睛很大，大的不像话，如果不是阴冷的杀手气质，那么他肯定像个SD娃娃。而陈南被要求坐在不远的地方，只是坐着而已，两个人甚至连话也没说，或者说陈南每欲开口说些什么，看着林成面无表情地神色后，又咽了回去。沉默，沉默，索然无味的沉默。好事者最后忍不下去了，向幕后主使汇报了这了无生趣的场景。
    幕后主使林忘听了，只是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挥挥手，让手下退下。
    ……
    林成望了欧阳南尸体最后一眼，那张酷似柳岩的面孔。
    这绝不可能是欧阳一家策划出来的，一年前欧阳家被灭，基本斩草除根，只剩下欧阳南这一个血亲和所剩无几的几个下属。欧阳家没有这样的实力安排这一切。到底是谁？以前的第二帮派冷家在近些日子的打击下实力大减，内乱外患，也不可能有精力插手林家的事。
    凭直觉，应该是一直装孙子的傀儡川端家，川端家一边示弱一边3。大力表忠心，韬光养晦，但绝不是池中之物。林成记得川端康木的眼神，温润中隐隐射出阴鹜，那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林忘，该提醒他注意。川端绝不是好对付的。
    可是，自己，还有力气跑回林家吗。欧阳南那一匕首直刺林成的心脏。之所以没倒下，不过是因为顽强的意志力而已。
    林成捂住流血的伤口，低低地呻吟了一声，直入心脏原来是这样的疼，以前杀人时听着他们临死前的大叫觉得好笑，现在才明白，也不是那么好笑。
    意识恍惚，隐隐听见脚步声，是川端家的人吧。不行，不能落在敌人的手里。就算死，我林成的尸体也是自己的，轮不到你们这群傻逼给我收尸。
    林成走到窗户跟前，幸而窗户是打开的。突然想起柳岩小时候和他说的孩子话：“成成，咱们可以飞吗。为什么鸟可以飞，咱们就不可以啊。”当时自己冷冷地回答他：“你杀了那么多人还想飞，真是痴人做梦，咱们只有往下堕落的份。”忘不了柳岩霎时黯淡的双眸，自己那时也是太残酷了些，干吗要说出来，有些事情，是可以留个念想的。阿呆，谁照顾它？……
    不再多想，深吸一口气，林成带着满身血污从十六层高楼往下跳。风在呼啸，心脏猛然收紧的感觉，又突然放下，整个身子下坠。
    林成缓缓笑了，柳岩，这是在堕落吗，可是你知道吗，堕落，说不定，是另一种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