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紅色的餘影飄到後門旁，看到了那倒在血泊中的少年。
    他走近，毫無驚訝的看到一個水滴樣式的耳環被丟在血泊中，耳環背後微微閃著光。沒想到她選擇幫自己。他攤開手裡緊握的一張紙條，裡頭是凌亂的字：最後一次幫。幫完後我不想再見到你。
    所以，讓她走吧。他在幾小時前便自己發覺了，夏清陌知道事實。她知道他不叫伊楓，這個禮拜的所有事，也幾乎都是假裝的。可他也知道，不是所有都是假裝。在某些時候她眼底流露的溫柔，是連她都不知道的。
    但他都看進心裡了。
    手一鬆開，紙條飄在空中。他轉身離去，「耳環當定位系統？想的不錯，只是她沒那個意願幫你。」嗤之以鼻的冷笑，紅色的影子快速竄向前院，後門只剩在空中盤旋的紙條，和一個早已斷氣的人。
    車內的氣氛怪異，因潤正握住身邊夏清陌的手，淺淺一笑，「別想了。」夏清陌回過神，嗯的回覆，她的手三分涼意，眼裡也存在著三分寒意。因潤悄悄嘆了口氣，「回去過妳自己的生活吧，別再想起剛才發生的事了。」她對夏清陌的舉止感到微微心疼，在車開到市區時，因潤鬆開手，看著她下車。
    「加油。」門關上，因潤仍擔心的看著車窗外漸漸走遠的她。直到沈佑陽拍拍她的手，才稍稍回神。「小可愛，打起精神啊!我們還要去見萬惡不赦的順最後一面。」她噗一聲笑了，白了他一眼，「順？叫的好生親密。」沈佑陽知道她恢復了，便故意擺出憨憨的笑容，「順叫的很順口。」
    她嘖一聲，沒再說話。
    沈佑陽卻覺得心很暖。這些年來，他怎會不明瞭。
    她不愛他。但這段時間，她開始學著逝懷、慢慢變回從前的樣子了。他衷心替她高興。
    當車停在醫院前時，沈佑陽看出了她的籌措。所以他首先下車，並對車內的她伸出手：「小潤，快快結束這一切，我們去捷克展開新的生活。來吧。」因潤的眼睛一亮，一個起身，反手捉住了他的手。「嗯，我知道。」
    儀器叮叮叮的想著萬年不變的聲音，一個男子躺在病床上，俊朗的臉深深皺著眉頭，好像在做一個夢，一個永遠醒不來的夢。宣治順的手下九三靜靜退開，讓因潤走到病床邊。沈佑陽被攔下，請出了病房。
    因潤悄悄的、悄悄的伸出身，撫了撫他的眉。
    接下來的十分鐘，她就只是那樣安靜的看著他，沒有任何聲響。她腦海中什麼都沒想，滿滿的都是他平靜的臉。好久了，不，是到底有多久了？她每當看到他，都是他的暴躁怒容。因潤傻傻的笑了：「你說，時間是不是很神奇？現在的我竟然這樣跟你說『我要走了，再也不回來』。」
    沈佑陽獨自一個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慢慢的等待。他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似乎已然習慣這樣等待。他很慶幸，這次是有盡頭等待。不會在像以前，等待都等的沒有盡頭。
    有多久了？過了幾年了？啊，才過了兩年。
    他的腦海裡閃過宣治順的臉，閃過因潤的臉。靜靜的，從口袋拿出一包菸，又想起這兒是醫院，只好放回口袋。那段回憶，他很久沒有想起來了。因為她就在身旁。因為她就在身旁，所以他一點都不想再糾結於過去。
    他在兩年前一遍遍安慰她：都過去了。也順便安慰自己：都過去了。
    今天來見宣治順最後一面，他們真的都平靜多了。至少，沒有了當初眼中的歇斯底里和深沉的痛苦。
    因潤從病房中走出來，看到沈佑陽又立刻低下眼簾。他還是看到了她眼框中的淚水。
    「阿陽，幾年了？」
    「兩年。」
    她抬起頭，破涕為笑：「兩年？才兩年啊。」
    阿陽走近，抱住她。「相信我，過去了，通通都過去了。」因潤把頭埋在他懷中，沒有說話。她深知，痛雖然會變淡，卻不可能會消失。
    她深呼吸、吐氣，抬起頭：「阿陽，走，我們去捷克了!」燦爛的笑顏，先前的陰霾一掃而空。阿陽鬆開她，點點頭，傾身向前吻了她。一絲絲的苦澀，遊走在他們之間。怎麼連一個吻，都是苦的。因潤呀的一聲咬住他的唇，狡詐頑皮在眼中流竄。
    阿陽無奈的看著他，眼睛卻笑了。
    相信我，小潤。真的過去了，都過去了。
    「嗯，gogo!」阿陽退後，拋給她一個媚眼，便抓住她的手衝向樓梯口。
    二十分鐘後，夜晚的機場閃爍明亮的燈光。
    一個少女興致高昂的翻看手中的資料，不時看看不遠處正在買咖啡的男子。男子淡淡一笑，讓咖啡店的職員手一滑，滿臉通紅，一杯熱咖啡險些潑倒。只見男子訊速迎向前，幫她穩住手。結完帳後，看著他的背影，小職員眼冒紅心，表情豐富無比。
    少女自然的接過他手中的咖啡，笑的那個賊：「手段真高。」
    男子眨眨眼，無辜的坐在她身側。「別冤枉我，是我的本身魅力太大。」
    因潤辦了個鬼臉，繼續翻看手中關於捷克的資料，忽然開口：「阿陽，捷克看起來真的很棒。」阿陽括括她的鼻子，平靜的說：「我看妳看哪個沒去過的地方都好。」她咦了一聲，不服。「我可是鍾情於捷克，好不？」阿陽也沒再和她吵嘴，連聲說了好好好。
    突然的嘶聲，讓阿陽迅速回頭，看到了不遠處的九個蒙布人。因潤也迅速回頭，冷眼看著他們。
    阿陽站起身，聲線慵懶：「幹什麼這麼激動，有事做下來好好說。」因潤的眼瞇起，直直看著那九個人，朗聲：「蘆草、貓耳、蛋糕、小茶、五隊，我和佑陽又惹到你們了嗎？嘖!這什麼時候，不要打亂我們，回去!」
    九人稍微愣了下，有幾個回覆：「小寶，不要去捷克了，留在這城就好了。」
    「去捷克是我們的夢想，你們有什麼資格要我們放棄。」沒有起伏的聲音，淡然而絕情。
    小茶厲聲叫道：「小寶!」
    因潤的臉色微變，阿陽抓住了她的手。輕聲說：「小潤，我不準妳動搖。妳懂。」她蹙眉：「我怎麼可能會動搖。」她回頭對上小茶的視線，看到他眼中的火花。那火花，在他眼中批哩啪啦的響；那灼熱，因潤清清淡淡的看。
    小茶第一個走向前，因潤也走向前，兩人的距離剩下短短的五十公分。「妳知道，我們都捨不得妳走。」他低低的說，聲音還是僵硬，卻多了份輕柔。因潤微笑，靜靜盯著他。「茶哥，讓我走吧。你們也都明白，那樣我才快樂的。」
    他沒有說話，幾分鐘後才悶悶開口：「和我們在一起不快樂嗎？」
    因潤握住他的肩膀，娃娃般的臉搖搖頭。「可是就算快樂，也很傷。」
    「茶哥，讓我們走吧。」
    小茶轉頭，什麼都沒說便走回剩餘的八人。因潤的聲音在後方響起。「謝謝你。」
    他終究還是回過頭，看見了她笑著揮手。貓耳的抽咽聲隱隱約約的響起。
    盧草肩上的蛇嘶嘶的叫，眼睛乖乖的看著貓耳。一瞬間，因潤恍惚了。是的，就如她剛才所說，和他們在一起儘管傷，卻也很快樂。可是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動搖。因為她現在獲得了這麼平靜安穩快樂的生活，還遇到了這麼好的人。
    那幾聲小寶，她何不覺得傷感。
    小寶？小寶啊，那群愛護她的人，幫她取的綽號。寶貝小寶。
    她轉過頭，奔向了沈佑陽。她遠遠就看到沈佑陽在笑，所以不自覺的，她也想笑。因潤撲進他的懷中，笑的有點傻氣。阿陽撐住她，朝遠方的九人點了點頭。他們也安靜的微微點頭。
    「小潤，時間到，搭飛機去了!」他先將她撐開，帶著媚的眼盯著他：「還有，妳今天真主動!」因潤仰頭看著他，沒反駁，無辜的神情讓阿陽無奈的搖頭。她的功力還是勝他一百成!
    目送那兩人離開，蛋糕才將目光收回，看向小茶脆弱的模樣，和貓耳的淚光閃閃，與五隊裡的五人無奈的神情。他走到她身旁，問：「怎麼沒表情？」蘆草面無表情的臉略顯柔和，轉頭看向蛋糕。
    「你剛沒聽到嗎，雖然小寶說與我們相處的時候很傷，卻也很快樂。」
    「聽到這句話，我想哭也想笑。」
    她繼續說：「小寶快樂就好了，讓她去吧。」
    九人靜靜的走了，僅有轉彎處的陰影，過了許久才離去。那陰影正是九三。
    在飛機的因潤，夢到了好久沒有想起的過去。所以她的嘴角有時苦澀，有時微笑，有時敏緊。夢中，有那九人、有那紅色的影子、有那溫和的他、有那溫柔的他、有那憤怒的他、有那一個個熟悉的場景，還有那一張張慢慢播放的臉、慢慢播放的過往。
    她輕輕的囈語，她身邊的沈佑陽聽的清楚。
    「我從不後悔當初推翻那個制度，我只恨我沒有看出他的野心。」
    「阮，你決定，我都支持你。」
    「我說過了!不要再來跟我說什麼!我不要聽!我不想聽!」
    「你要狠心嗎？對我就算了，不要這麼對孩子。」
    「不要、不要，我好冷，放我出去．．．」
    「這靈組，已經變的如此搖搖欲墜，總有一天會被野心勃勃的他擊倒。」
    「我說過了，我不聽，你懂了沒？」
    「對!我就是寧願這樣!」
    沈佑陽看著她的臉，無語。過往，真實的很，也同樣傷的很。
    他抱住她，眼淚緩緩流過臉頰。相信我，真的真的都過去了。一切都過了，我們就要實現我們的夢想，遠離他們，到捷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