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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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好容易把正事办完,也不想招摇,只带了小阮,两人换作简单的常服,乘一驾马车悄悄从侧门出来。
正是午时,街道上正热闹得紧,皇帝把昨日皇叔的话细细揣摩了,总还是要他再纳妃传嗣的意思。纵是他再不甘愿,也是个逃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的事。只恨心念的那位不敢提及,要他另择他人自是心下一千个不甘一万个不愿,正烦闷着,也无心思看这番繁华盛世,只吩咐挑了僻静的街道绕过去。小阮跟在车辕前坐了,见皇帝今日不怎么说话,不大痛快的样子。一路噤声挑着近路赶车不敢招惹。只望早早的把他送至肃亲王府上,才算万事大吉。
皇帝图个清净,偏生路上就不太平。绕过了三四条街道。就见着凶神恶煞的十余人持刀拿棒的,把两人团团围在了路中间。这里街道狭些,他们这样横在了路中,马车就不大容易过去。小阮看看几人模样凶恶,心下正寻思着是不是回了皇上绕道过去。
小皇帝见车慢了,已从车里探出头来,看看路中求饶哀告的两人面目猥亵,透着一股子贼气,也不是什么善类的样子。当下也懒得理会,只同小阮道:“叫他们让路,我们过去。”
他素来尊贵惯了,虽只是淡淡的一句,无端透着些凌厉冷硬。声音又清朗,自叫几人听得清清楚楚。
这话本也没什么,只是语气里的不客气,几人自也听得出来。看他车驾简单,本来横惯了的人,也就不肯退让。相看了一眼,便有人咄笑了道:“没见着大爷们正办正经事?绕一边去!”
他吃不准这人身份,忍住了污言秽语,话还算说得轻淡,
却听车里头的人冷笑起来:“若在京里当街戒斗,按律罪加一等。这般持戎行凶,还有王法没有?”
王法?几人听得一怔,却道是那来的不知时务的小子!便有人笑了应他,语气甚是张扬。“什么王法?他欠了我家老爷的赌债,便是王法面前,也是一样要还的。这两小子敢懒了老爷的账不还,就是打死了他也一样是王法——你可知我家老爷是谁?我家老爷那可是官场上的人物——”
这世道还另有一套潜规则,有权势者私下里有些放账典当之类的非法营生,小皇帝自然也是知道,原本这话也不过随口道来。只可惜他口中不知绕了多少关系才提及的老爷子又是个皇帝不待见的,心下便恼了,也不多几人多说,沉下脸来摔了车帘子。冷冷道:“让开!”
几人见状,还只当他是怕的,也不理会他,哄笑着道:“这几条街上还没有大爷们给人让道的道理,要让也是你小子绕着走!”
小阮看着这几人凶恶,心下就有些怯了,一时拿不定主意。车里静了片刻,突而平声静气的传来淡淡一声:“滚。”
声音不大,却让人听得清清楚楚。小阮一听,心里就咯噔一下,知道皇帝本来就不知窝着什么火。这样平平淡淡的,反而是真动了些性子生气的兆头。
另几人却不知道,平时里寻常百姓那里敢这样同他们说话,看两人车驾寻常,不大像是富贵人家用度,一时便有人上前来,把驾车的小阮掀下车来,揭了车帘上去,存心要给这两个不知好歹的路人些教训。
小阮一个寻常内待,连寻常的三脚猫功夫也没有,这一跤跌得七荤八素。却还记挂着车里那人若有个什么闪失或是惊了驾,可是小阮有几个脑袋也不够交代的事。一时顾不得其它,拼了命从地上爬起来,要冲上去护驾。未到面前,车内便是一声闷闷的惨叫。一件事物劈面扔到小阮跟前,血珠子把他溅得满面。再一细看,顿时软了脚,再次跌在地上失声叫了出来。
其余几人皆是面有骇色,方才这人还口口声声论着王法,谁知出手就这般狠辣,生生就把人卸了只手臂下来。
这就是存心找茬的意思了,纵是有些惊惧,却也退让不得,几人打了个眼色,放了一旁欠债的两人。团团围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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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王爷带着二儿子过来的,也就比皇帝大得两岁,倒是沉稳些的性子。只是同这九叔年岁相差不大,也是素来亲近惯了的。本来静静的在一旁看着两人落子。见玖叔隐隐落了下风,凑过来挨着暄王爷坐了,出谋划策的一同算计自家老子。
六王爷侧过脸来冷笑了看看他两人,落子越加凌厉。看他应付得吃力,着实有些心神不济的样子,收手取了几枚棋子,往棋盘上一放道:“这局算我输了。”
“是我输了,不敢叫六哥让我。”暄王爷笑着往软榻上一靠,倒也痛快的认了。伸手揉着眉心,默默的看着侄儿把棋子一枚枚分拣到棋盒里。
“今日皇上将分赴地方上任的官员选出来了。”湛王爷拈了枚棋子在棋盘上一下一下的轻轻敲着。随意的说道。“今年人员变动得大些,不过还算稳妥。在知人尚任上没什么大太的差错……”
“我知道。卓儿把名单拟出来,先给我看过了。”暄王蹙着眉答道。六哥说没有什么大太差错的意思,就是多少还有些差池。但卓儿毕竟是皇上,自要让他有自己的打算。知道六哥纵也是出于爱护,也不好事事都干预皇上行事。
话这样一说,湛王爷也就明白。看看他神色间掩不往的倦怠,把别的话也收了。看了看他,慢慢的问:“昨日皇上可有责难你?”
“那倒没有。”肃亲王微微怔了怔,想了想才答。
“那你有什么忧虑好一直放在心里的?”昨日卓儿那气鼓鼓的样子分明就是上门来兴师问罪的,听他话里答得微微怅惘。湛王爷只管冷笑了问。
“这个……”暄王爷思忖了片刻,这事到底也只方便同自家人商量。俯过身去轻声把皇帝的事择要说了几句。
“真的?”湛王爷听罢问了一声。眉梢也是抑不住的恼意。
“卓儿自己亲口说出来的。玳贵人的事出也出了,这岔子要收拾不是什么难的。”暄王爷皱眉点了点头,微微叹了口气。眼里清茶是忧色,眉心蹙着就不肯松开了。“我只担心卓儿,若真是年纪还小心思不在这上头也就罢了。可要是有什么先天隐疾……先皇只得卓儿一个孩子,若是血脉断在这里。我们如何对得起先皇所托——”
他一起思虑,只觉得气息一窒。住了口咳起来,再说不下去。
“也未必就是这样。”湛王爷慢慢的道。又转脸去问在一旁听得默不作声的儿子。“啊枳几时懂的事?”
“五年前。”容枳心道那有老子问儿子这种事还问得这么直白的。看看小叔叔在一旁几乎止不住的咳,一时也不敢顶撞,装羞带怯了答道。
五年前,算来也就是十三岁的年纪。湛王爷暗骂了声小免崽子。回过头来同暄王爷面面相觑。其实两人也心里雪亮,便是当年的自己,虽不曾胡来,却是不到卓儿这年纪,该知道的事都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何必宫中那几个妃子,论容貌才情都是上选了,皇帝不喜欢是一回事,若是半点也不动心,却是有些奇怪了。
一时两人无语,还是湛王爷先勉强笑了道:“也未必就是如此。回头悄悄寻了太医好好诊一诊。卓儿还未开窍也不一定。”
暄王爷还是忧虑,一时也无他法,好容易止了咳,默默的应了,仍是没什么精神。
“若不然。”湛王爷看看神情略有些怪异的啊枳。“啊枳,你年纪同卓儿相近,你私下去同卓儿说说,该开导的开导。该教的教教你表弟。”
啊枳在一边垂头丧气的应了,心道自己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差事。
湛王爷想了想,又把其它该交代的事一条条要啊枳记下,才说了几句。外头勿勿进来个待从,才急急禀了一句。三人一听,便都有些急了。湛王爷沉着脸,起身便出门去。
“怎么……”暄王爷跟着从榻上站起来,还待要细问,不想起身的急了,更禁不住这番急虑。一阵眩晕便再压不住,眼前渐渐黑成一片。只觉说出口的声音连自己也听不到,不等走出一步去,身子先软倒了下来。
幸得啊枳就跟在他身旁,一时眼捷看得不对,抻手扶住了,细看时九叔已经昏了过去。少不得又是一通忙乱。
睁眼时就先见卓儿泪汪汪的伏在前边。眼巴巴的看见他醒了。这才松下老大一口气来。
“皇叔我不敢了。”小皇帝忙不迭的允诺道。“我日后乖了,再不敢惹你生气的!”
肃亲王定定看看他,见他衣上溅得一点猩红,只慢慢问了一句,声音低哑。“有没有伤着?”
见皇帝老老实实的急急摇头,细看气色也还好,确实是没有受伤。松下一口气来,这才觉得腹下隐隐一丝绞痛,却不甚明显,只是全身如在云端,软绵绵的没了半分力气。
他仍是不放心, 挣扎了要坐起来,六王爷见状,握着他的手上加了力气狠狠一捏,伸手按住了不容他起来。对着小皇帝道:“大理寺丞、宗人府尹连同禁卫京领都在外头候着了,皇上还是先去把办该办的事,有什么话,可以稍后再说!”
小皇帝向来有些惧这六叔,此时也不敢再招九叔动气。唯唯诺诺的应了,依依不舍的出去。
“这事交给大理寺,不要闹到宗人府去。事是皇上先惹出来的,禁卫军那里,责问两句便是了。”湛王爷又补了一句。
小皇帝答应着,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反而是小跑着去远。
暄王这才觉着自己的手还被六哥紧紧抓着,力道半分没松,挣了两下,他身上无力,自是挣不脱的。这才略略惊诧的抬眼去看。
却见六哥沉着脸,眼里头压抑着薄薄怒意。脸色全然黑得跟锅底似的。
这情景连啊枳在一旁也看不明白,适才九叔突兀昏倒之时,不及传医士赶至,便是自己老爹诊的脉,这脉一诊过老爹便是又气又怒的神色,别的太医到时,却再不容医官探脉。看看却又不像是气恼小表弟惹的事。站在一旁也不敢多言。
正僵持着,还是湛王爷压了怒意先阴沉沉的开口,语气里又痛又怒。“那人是谁?”
肃亲王怔了一怔,惊觉六哥的手还紧扣在自己腕上,至于他问话的意思,这才猛然醒悟过来。此时的惊吓全不亚于方才突然听闻小皇帝在外头同地匪泼皮滋事。一时惊急,不待挣出手来,身上先脱了力,伏在一侧又昏迷过去。渐渐残留的意识里,却是巴不得自己再别醒过来,不用面对六哥那张包公脸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