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老钟的一生第四章4-04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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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4我好想你就是我心里的一座靠山
    老钟和关和平的再次邂逅,是在于珍车祸过后快两年的时候,在这之前于珍的身体状况很差,腰部以下已经基本麻木无知觉,出现明显的瘫痪症状。于珍的心理压力和思想包袱很重,老钟也急得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抓瞎。他每天用轮椅车推着于珍四处求医,就期盼着有一个好运气,能碰上一个医术高超的神医拯救于珍,将于珍从病魔的谷底深渊里拉出来。
    可是,老钟带着于珍跑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把成都大大小小的医院都跑遍了,他们甚至把成都几家大医院里腰椎骨伤科和神经内科的专家挨个儿看了一个遍,所得到的结论几乎都是一模一样。专家和医生们都私下跟老钟说,你爱人是腰椎神经受伤,加之受自身体质内循环不好,严重影响腰椎神经恢复,甚至不能恢复,有向腰椎神经坏死方向发展的趋势。而且,受整个现实医疗技术条件和水平的限制,最多也就是缓解和延迟你爱人的病情向更坏方向发展,你爱人将来下肢完全瘫痪是一个不可逆转的事实。
    面对专家和医生的结论,老钟心里很沮丧、也很无奈。但他又不敢完全向于珍吐露真情,除了一直鼓励于珍坚持和不放弃、不气馁外,在于珍跟前编造谎话就已经成了他老钟的家常便饭。老钟在于珍跟前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尽挑好的说,他本来是不想这样的,但他自己都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哪儿还敢将真实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于珍呢!他真的是没有一点办法,只能在于珍跟前强颜欢笑和轻描淡写,再大的压力和心理负担他都只能自己扛。那个时候的于珍心理压力和思想包袱很重,重到原本很温和善良的她,脾气时好时坏,有时候她跟他老钟突然发一通无名之火,叫他老钟左右都不是,为难得他心里流泪。但是老钟心里理解于珍,他念于珍的好、念他们曾经的那些过往和生死之交,念他自己过去在于珍跟前发过的那些忠贞不二的誓言。他决心要做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一个里里外外都没有二话可说的好男人!
    老钟不死心,于是,又带着于珍先是去了重庆和武汉的大医院,后来又去上海的大医院,而得到的复诊结果,依旧和在成都华西医院与省医院的结论基本一致。最后,老钟被逼的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他又想去北京试一试。而老钟要带着于珍去北京看病,说实话是他心里最最不愿意的一件事情。因为,在北京老钟没有别的熟人,他唯一熟悉的人和能够帮到他忙的人,就只有在北京解放军301医院当内科副主任的肖慧。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老钟心里一直还没有放下过去和首长之间的那些过结,他怕首长家里的人和肖慧本人笑话他,甚至不再待见他,他更怕于珍因为这个事情而受到额外的伤害。于是,他先是试着给肖慧写了一封信,将于珍病情的大致情况给肖慧说了,并且说想带着于珍到北京的大医院里再试试看。殊不知肖慧收到他的信后,当天就给他回了一封电报,电报连标点符号一共占了10个字格:“没良心的,要来快来!”
    收到肖慧的电报后,老钟心里激动,但又不敢将电报给于珍看,后来在于珍的一再追问下,他才很不情愿的将电报给于珍看。老钟记得很清楚,那天于珍看了肖慧拍来的电报之后,对他说:“那你就再带我去一趟北京嘛,我这病就是再没有希望,我也想见一见这位敢骂你钟亚希没良心的首长千金到底长啥子模样。”
    于珍说这样话叫他老钟心里很尴尬,于是,老钟将自己过去的那点事情向于珍做了彻底交代,之后于珍问他说:“那你咋就不愿意去做人家的乘龙快婿呢?”
    老钟如实说:“人家是天上的凤凰,我是在地上一只癞蛤蟆……”
    于珍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揪住他这话不放,说:“那我也就是地上的了,你说我是地上的什么?”
    老钟百口难辩,不能自圆其说,最后说:“我们俩的命早就拴在了一起,我们俩这一辈子算是过了命的交情和缘分!”
    于珍这才满意地说:“这还差不多。”
    老钟和于珍从北京回来以后,虽说于珍的病情仍旧没有一个好的说法,但是于珍的心情好了很多。于珍在北京肖慧那里印证了老钟是一个靠得住的好男人,是一个能够经受得住权钱地位和美色诱惑的好男人。因为,正如老钟说的那样,人家肖慧除了家庭背景的显赫和高贵外,单就说那模样和气质就像是“天上的凤凰”。而且肖慧对老钟和于珍的那个热情与无微不至的关怀,叫于珍心里再也没有一点顾忌和说辞,这叫于珍对老钟这个人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和了解,对老钟的忠贞不二更加地确认和坚信。
    而老钟却恰恰是在这个时候过了不久,跟关和平不期而遇,而且他们两人又都有近似相同的境遇、相同的复杂心理,用同病相怜和惺惺相惜来形容他们俩一点不为过。
    那天下午,老钟到华西医院门诊部大楼拿于珍的复查检查报告,当他刚走出医院门诊部大楼时,就听见有人在叫他,一回头看见竟然是关和平。关和平身材比年轻的时候丰满一些,人也白净了很多,以前脸蛋儿上的高原红没了,一头烫过的卷发很精致,只是显现出一副面容憔悴身心疲惫的样子。老钟与关和平不期而遇,心里又惊又喜,转身走过来对她说:“你咋在这里呢?”
    关和平冲他苦笑一下,说:“你不也在这里嘛,你都在这里我又咋不能在这里呢?”
    老钟仔细地看了关和平一眼,这才觉得自己说话有些不妥和不合时宜,于是转过话题对关和平说:“关和平,我们应该有二十多年没见了吧,你现在还好吗,你什么时候转业的啊?”
    关和平眼巴巴地看了老钟好长时间,看得老钟浑身不自在和满腹狐疑,最后关和平红着眼圈对他说:“你还记得我啊,你都跑哪儿去了啊……我……”
    之后,两人默默地走出医院,走了一段路关和平突然说:“我们找一个地方坐一下吧。”
    老钟心里知道关和平有话要对自己说,抬头一看正好有一间茶坊,就说:“那我们就在这里坐坐。”
    进了茶坊坐下之后,老钟要了两杯蒙顶甘露,关和平看老钟放在桌上的一袋病例,说:“你看病啊?”
    老钟说:“不是我的,是我爱人的。”
    关和平关切地问:“你爱人咋哪?”
    老钟说:“我爱人前年出车祸腰椎受了伤,一直不见好,上一个礼拜在华西医院做了一次复查,我今天来取复查结果。”
    关和平又问他说:“严不严重啊,受伤都这么长时间还不见好,是不是很严重啊?”
    老钟看着关和平说:“按医生的说法是很严重,我们大小医院都看完了,武汉、上海和北京我们也都去过,看来要想好的希望不大,不过我不愿意放弃。你嘞,你是病了还是……”
    关和平垂眉沮丧地低下了头,说:“我俩的情况差不多……兴许比你还糟糕,我爱人彭凯现在在华西医院住院,肝癌晚期已经转移,医生说他最对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
    老钟看着情绪低落的关和平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过了好长时间才说:“你需要帮助嘛?我现在经由(经由,成都本地方言:照顾的意思。)病人很有一套。”
    关和平抬起头来看着他,泪水从眼眶里掉落下来,说:“你……你还有你爱人需要照顾,就……就不麻烦你了……”
    老钟赶紧说:“这个不碍事儿,谁叫我们曾经是战友呢。”
    听老钟这样一说,关和平一下子捂住自己的脸,细声地哭泣起来,并且泣不成声喃喃地说:“你……你还真记得过去啊……你个狠心该死的都跑哪儿去了啊……”
    老钟无语地看着关和平,那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他就觉得当初自己在离开机务1连的时候没有去跟关和平道个过别,关和平也不至于这样啊?于是对关和平说:“别……你别这样啊……”
    关和平抬头来,看着他伤心地说:“我……我咋就不能这样了啊!你要是那个时候不喜欢我,你就跟我明说一声啊……”
    “我……”老钟这才意识到自己那个时候伤害到了关和平,而且将她伤的不轻。
    老钟很无奈、也很内疚,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样安慰关和平,两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对视着。时间过来很久,关和平最终平复下来,她说她爱人现在生命垂危,而且命悬一线,她很无助、也很揪心,言语中透出她想有一个贴心人能帮帮她。
    出于战友之间的情感和儿时的交情,老钟当仁不让地对她说:“有我呢!”
    关和平对老钟说,他爱人彭凯就是当年她关爸爸关政委和谢团长他们铁三角之一彭处长的儿子。关和平在他老钟不辞而别之后,生他很长一段时间的气,等她清醒冷静下来之后,就打电话到南山军分区找他,只是那个时候他钟亚希已经跟首长离开了南山军分区。后来她打听到钟亚希去了50军,她电话追到50军,50军那边总机说现在是非常时期,无关紧要的电话一律不接通,再说部队现在备战整训,你要找的人是没有权利和外部通话的。再以后对越自卫反击战结束,她又打电话找他钟亚希,那边总机追问她说你要找的人是哪个单位和职务。她按照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是A师肖政委的警卫参谋,对方很生硬地说对不起,A师肖政委没有警卫参谋,你打错了。她说自己就是这样将他钟亚希给弄丢了,她这一辈子都怨恨他钟亚希,也很悔恨她自己!
    以后关和平去过小时候生活过的机关宿舍大院,见到钟伯伯,钟伯伯只是说他钟亚希在南京解放军政治学院学习,她不好跟钟伯伯说些什么,她又能说些什么呢?关和平说她关爸爸和谢团长、彭处长是铁三角,那关系跟亲兄弟一样,关爸爸将她视为亲闺女,吴妈妈牺牲后关爸爸更是和她相依为命。所以,她转业回到成都后,当关爸爸跟她说起和彭处长儿子彭凯的婚事时,她不好拒绝关爸爸和彭处长,她怕伤了关爸爸和彭伯伯两位老人的心。再说彭凯这人也很好,好的她没法拒绝和再不能沉寂在那些过去的伤感之中。
    关和平很伤感的说:“也许我就命该如此。”
    老钟赶紧宽慰她说:“你话也不能这样说,兴许你爱人还有救,我们什么事情都不能放弃,你原来不是这样的……”
    关和平看他一眼,说:“我是不能放弃,但我看见彭凯难受的那个样子,我就……我就像是撑不下去了一样,前年彭凯他爸爸也是患癌症走的……你说我该咋办啊?”
    “彭处长已经走了啊?”老钟很吃惊、也很惋惜的说,他接着问关和平说:“那现在关政委和谢团长还好吗?”
    关和平说:“我关爸爸和谢团长都还好,关爸爸是从南山军分区副政委的位置上转业的,以后转业到省交通厅工作,现在已经离休了,可是身体还好。我关爸爸转业后在他们老战友们的撮合下找了一个老伴儿结婚,是个中学老师,姓任,我一直叫她任老师。任老师很和善,对关爸爸和我们也好,还一直帮着我们照看孩子,要不现在彭凯病成这个样子我更是没有办法。关爸爸他们铁三角现在就数谢团长身体最好了,谢团长转业后在锦江公安分局上班,现在也离休了,经常上我关爸爸那里去喝茶下棋……”
    老钟看时间也不早了,就打断关和平说:“关和平这样啊,我们快二十年没见了,好多话也一时半会儿说不完。这样啊,你爱人彭凯的事情我钟亚希管定了,我们俩无论是说从小一起长大的,还是我们曾经也算是战友一场,我都得帮你一把。你放心,这么些年来我照顾病人都习惯了,我回去就好好安排一下,以后我有空就过来。哦,我给你一个我的PP机号,你有事情就呼我,我肯定随叫随到。你也别有啥子顾虑,谁叫我们俩是发小加最亲密的战友呢,我们就是再难再苦都得挺过去,啊……”
    关和平眼眶又一红,痴痴地看着他老钟,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说:“你现在还是我心里那个最有办法、最有主意的小钟哥哥和钟副排长,我好想你就是我心里的一座靠山……”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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