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老钟的一生第一章1-01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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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钟亚希这人挺难琢磨的
    1-01你结婚了嘛?
    时间倒退12年,2009年夏天。
    星期六早晨,老钟终于接到堂妹钟晓燕的电话,钟晓燕在电话里说:“大哥,西城区城投公司那边终于定下来了,昨天下午西城区城投公司主任办公会已经定了,叫钟盈盈下周一,也就是8月10号,就可以去他们公司报到上班了。”
    老钟额上发热,心里一急一愣地大出一口气,阿弥托福!这一个多月悬在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但他马上又觉得整个心里空落落的,好一阵心慌意乱,额头上那阵热气竟然浸出细细的汗珠来。
    老钟的爱人于珍靠在床头,见此情形心情复杂,她知道这一阵子老钟为女儿的事情四处求人,弄得心力交瘁。老方接完电话后回到于珍床边,于珍伸出一只手爱怜地拉着他的手说:“我们这个家真是难为你了……”
    老钟马上缓和过来说:“看你又说这种我最不爱听的话,家里的事情就应该我管啊。”
    于珍淡淡一笑,说:“你不爱听我还是要这么说,不说我心里憋得慌,说了我心里还好受一些。”
    老方看着玉珍,没脾气的说:“好好好……说吧,你咋说我都爱听。”
    于珍又一笑,说:“看你违心的样子,还跟三十多年前你同意我们对敌宣传广播队下河洗澡一样……你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但是你还是同意了。你啊,这一辈子都这样。”
    老方一边听于珍唠叨,一边拨通女儿的电话,给在奶奶家的女儿通话说:“你小嬢刚才来电话说了,说是西城区城投公司那边已经说好了,叫你下周一8月10号上午9点就去西城区城投公司报到上班。你在奶奶家别耍晚了啊,早点回家来准备准备,别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面疯耍。”
    老钟给女儿通完电话后,起身给于珍头下垫上一块小枕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我去给你倒一杯水凉上,过十分钟你该吃药了。”
    10年前,于珍出差遭遇车祸,当时觉得也没有撞到那儿有好凶,就是扭伤了一下腰。但医治了半年时间一直不见好,后来医生说是腰椎神经受伤,加上她自身体质内循环不好的影响,有向腰椎神经坏死的方向发展。以后又医治了一年,慢慢开始下肢没了知觉瘫痪在床上,这么一瘫已经块8年了。
    这么些年虽说有些好转,但于珍还是只能躺在床上,或是坐在轮椅上,整个家里的事情全都摊在了老钟身上。在这8年之中,于珍几次想到过要去死,但老钟一直坚持鼓励她不弃不馁,还跟她说:“你要真是做那样的傻事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个家里要没了你这么个当妈的,还是家吗?我们女儿又会怎么样呢?再说了,我们这一辈子也算是一起生死过来的。你还记得不,我们刚结婚那会儿我跟你说的那些话嘛,你要走早了,我又上哪儿去兑现我说过的那些话呢?”
    于珍刚受伤得病那会儿女儿念小学六年级,老钟顾不得马上要升初中的女儿了,将女儿悄悄地拉在一边,说:“你也快十三岁了,你妈比你大两岁多的时候已经当兵了,20岁那年上的战场,差一点就死在越南人手里。爸爸现在不是不管你了,是我们家现在遇上特殊情况得有一个轻重缓急,你应该懂事了。爸爸把你送到爷爷奶奶家去暂住一段时间,你自己要抓紧学习……别落下功课啊……”
    女儿低着头说:“人家知道嘛……”
    从那时候起,老钟就将女儿送到父母家里,他带着于珍四处求医。起先于珍还能自己慢慢地挪动一下,后来病情越来越严重,渐渐不能下地走动了,老钟就推着轮椅带着于珍跑遍了市里所有的大医院,最后还去了上海和北京的大医院看病。
    在北京301医院,肖惠劝慰老钟说:“你就别瞎跑了,带着于珍回去好好养着,她的这个病起码在现在的医疗水平是没有任何办法的……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心里也不好受。我跟我爸打过电话了,我爸也是这个意思,我爸要你想开一点,要对你老婆于珍好一点,别做出那些没心没肺丧良心的事儿来。”
    肖慧看着不说话的老钟又说:“我爸还要你回成都的时候顺道去一趟太原,你就别跟我爸犯拧了,其实我爸是心疼你的,他说你是他最信任的警卫员,也是最聪明的警卫员。我爸还说于珍是他见过最胆儿大的女孩子,这样的女孩子对你钟亚希来说是最合适的。”
    老钟心里有一些埋怨肖慧,他说:“你就不该把我们来北京看病的事情跟首长说。”
    老钟这话一出口肖慧就急了,说:“嗨,你真就像是我妈说的一样啊,跟马学跑跟错了驴,跑没学会就学会叫了啊,跟我爸那么些年啥没学会就学会了犯拧。老头子的意思是叫你带着你媳妇儿去太原一趟,他想见你一面,反正我话是带到了的,你爱去不去。”
    老钟还是坚持说:“我不去!”
    老钟在西藏当兵的时候,给肖惠她爸当过六年警卫员,后来提干当了警卫参谋,又跟着首长一起上了对越反击战前线。老钟在战场上表现不俗,立过功、受过奖,战后又被部队推荐去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学习三年。后来当他快要毕业的时候,肖惠她爸妈都动了心里的那一层意思,也动用了关系,电话打到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政治部,都说好了要将他分配到山西的部队去。可是,那会儿老钟执意不干,鼓起一包子犟劲儿,跟政治学院领导说自己哪儿都不愿意去,就哪儿来哪儿去要回自己老部队50军。他还跟人家政治学院领导倒上了一堂政治课,说:“我们学员哪儿来哪儿去这是组织分配原则,你们不能不讲组织原则啊!”
    这事儿后来叫老首长知道了,来电话臭骂他一通,吼他说:“你是翅膀长硬了,不服管教了啊!那好啊,你小子要回50军就回你的50军,以后就当我们从不认识一样,我没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兵!”
    以后老钟从肖慧大哥肖建军那里知道,肖惠结婚没几年就离婚了,但是具体原因肖建军没跟他说,他也不好过多打听。老钟为了这个事情心里总有那么一种愧疚和不安,他心里想的是首长肯定恨死自己了,肖慧是被自己害了一样。从那以后老钟有好些年都没敢跟老首长联系,要不是因为于珍的伤病逼迫得他走投无路,他才不会厚着脸皮觍着脸上北京301医院来求肖惠帮忙呢。
    1995年秋天那会儿,老钟所在的市国营东风机械集团公司进口一套德国二手数控机床,他带人去天津新港办理入关手续和验收设备。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硬着头皮顺路去了一趟山西太原城里水西门街6号院看望了老首长。
    那天,当首长通信员将他领进首长家的客厅时,他规规矩矩地向已经离休在家的老首长敬礼报告。坐在沙发上的老首长看都没看他一眼,厉声训斥通信员说:“他是谁呀?你不搞清楚这个王八蛋是谁,你就领他进门来了啊……他是一条长大了就不认人的黄眼狗、白眼狼!”弄得受了冤枉气的通信员脸红筋涨下不来台。
    老钟心里明白,首长还在跟他置气。于是,笔直地站立在首长家客厅里,还再次将脚后跟使劲一碰,立正敬礼,大声报告道:“警卫员钟亚希前来向首长报到!”那声音吼得像是要把房顶给掀了一样。
    没想到的是,首长怒气冲天地站起来,指着他鼻子也大声吼道:“滚!你给我滚得远远地……我没有你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什么狗屁警卫员!当初谢师长要毙了你,我就不应该替你说好话!你在战场竟敢违抗军令,抗命不从毙了就毙了,老子今天也看不到你这副德性的样子!”
    首长气得拂袖而去上了楼,吓得站在一旁的通信员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瞪大双眼看老钟像看魔鬼神兽一般。老钟杵在客厅里进退两难,但他还是抱定负荆请罪的心,死钉在原地一动不动。过来好久,通信员悄声无息地上了楼,但马上又从楼上下来,很是难为情的对老钟说:“前辈,首长不愿意见你,你看是不是……”
    老钟心里明白通信员吞吞吐吐不好说出口的潜台词,但他毫不客气地跟人家耍横说:“我他妈跟首长之间的事情,管你屁事,滚一边去!”
    通信员还算机灵,转身进了客厅旁边一间小屋里,老钟听见通信员他在给首长爱人周老师打电话。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周老师和肖惠她大哥肖建军回来了,紧接着肖惠她二哥肖跃进也回来了。周老师看了一眼还杵在客厅当中的钟亚希,低声絮叨说:“立着吧,你就立这儿吧,我看你还能将我们家客厅杵出一个坑来?我们家老头子还真是有本事哈,养俩儿子和一个闺女脾性都不随他自个儿,愣带出一个警卫员来脾性跟他自个儿对上号了啊,这不费了劲嘛!”
    周老师说完这话又冲着楼上喊道:“老头子,你还不下来啊!这都要出人命啦,人家钟亚希这腿都快杵成三节了……”
    在在太原市尖草坪区武装部当副政委的肖跃进劝他老钟说:“亚希兄弟,你这错误也犯得忒大了一点哈,但你也不至于就这么一直站在这儿啊,你就是今天站折了腿,我看我爸也轻饶不了你的。”
    正说着,肖惠她大哥肖建军陪着首长从楼上下来了,首长走到他跟前厉声地说:“我说你小子还有脸面来见我呀,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这张脸面的问题,你将我们家肖惠害惨了你知道不知道!”
    整个客厅里没人不敢吭声,全都面面相觑,静观其变。
    首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长长叹一口气,说:“人都说七年之痒,我们家肖惠结婚还不到三年呢……算了不说了,你结婚了嘛?”
    “结了,有个女孩七岁了。”老钟低声的应道。
    首长看他一眼,像是平和了许多,问他说“那你爱人是你转业后认识的?”
    “是……”老钟回答的时候显然是心里矛盾和犹豫。
    “是什么啊?你是见不得人啊,还是咋的了!你还杵在那里干什么啊,过来过来,没人要罚你立在那里,坐下跟我们好好说说。”首长动的肝火已经平息了下来。
    依然固执站立在那里的老钟原地不动,他决心已定地坦白道:“报告首长,我爱人就是在战场上冲进您和谢师长前线指挥所帐篷里那个对敌宣传广播队队长,她叫于珍。”
    首长很是吃惊,但是马上又苦笑一下,说:“我说咋回事呢,原来你小子还一直在跟我们打埋伏是不是?还真是有些冤家路窄的意思啊。那你这个战斗英雄还真是当得不那么地道啊,你是先跟别人连上了线,才拼着命地去救那些个女孩子们的啰?”
    老钟理直气壮地说:“没有!我没有那么不要脸,我要真是那样的话,我这一辈子哪儿还有脸来再见您!我们是后来转业了才又遇上的,您要不信您可以去调查,我还真没有您说的那样不地道,我没那么下作……”
    “我还调查个屁,都过去这么些年了,再说我现在也管不着你了,至于你地道不地道、下作不下作,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来来来,坐下来!跟我们好好聊一聊……”
    从那以后老钟才知道,肖惠是因为负气才和铁道部里一个年轻干部结了婚,只是那小子不太安分,仗着自己手里有那么一点权利四处敛财乱来。后来那小子被查出有严重的经济和作风问题,被开除党籍和公职,判刑十几年。法院的判决书下来后,肖惠就跟那小子办了离婚手续,独自一人带着孩子过。肖惠说她这一辈子不打算再找男人了,还说男人没几个是好东西,就算是有那么几个好的,要么有缘无份、要么有份无缘。老钟心里明白,肖慧这话是有所指的。所以,首长才有一肚子的怨气对待他,那也都是有的放矢和出师有名的。
    这事儿老钟以前给于珍讲过,那个时候于珍心里好幸福,她觉得老钟心里好敞亮和好坦诚,是她这一辈子都应该珍惜和爱慕的好男人。但她又觉得老钟说的这些有夸夸其谈的水分,有哄她开心和讨好她的许多嫌疑,但事情肯定是有的。所以,在老钟要领她到北京来看病之前,她还仔细问过老钟,我们这样去北京找肖慧帮忙人家心里乐意嘛?老钟说我管她肖慧心里乐意还是不乐意的呢,我现在反正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她肖慧也是一个医生,就应该是医者仁心,以高尚情操行仁爱之术,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内心。再说我还是很信任肖慧的,她不会是那样的人。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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