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第1章 萧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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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萧离,最初的记忆源自于冗长,幽深的孤儿院。我不知道该说自己幸运抑或是不幸。
被双亲遗弃的自己,却奢侈地拥有一个亲弟弟,雨。也许我该感谢,在这些孤独而可怜的人群中,自己却是一个例外。只是很多时候,很多地方,例外是难以被允许存在的。
那些孩子看我们的眼神中有羡慕,但更多的,却是愤恨。是的,被整个世界抛弃的他们,无法容忍这一份卑微的幸福。因为它更衬托出自己的悲凉,我能明白,都能明白,也许换成自己,我也会嫉恨这份美好。
孤儿院里的生活,很自然成了我和雨的噩梦,这一点也不夸张。永无休止的踢打和咒骂,构成了我们生活的重心,时常在梦中,都会梦到那一个个狰狞而厌恶的面孔。醒来时,总发现雨在低低的哭泣,自己作为姐姐,除了紧紧抱住他,却无力再做些什么。这样的感觉,让我觉得难过,难过得想落泪。雨,对不起,以后,我一定会尽所有的能力来保护你。
院里的人们都明白我们所受的苦,因为他们的目光中有无奈和悲怜。可是他们不会戳穿这个丑陋的事实,他们只能责备我们,罚我们在黑暗的小屋里反省,让我们在大雨中站立。雨很不服气,他总用愤怒的目光看着所有的人,然后大声地说,我没错,都是他们的错。是的,雨,我们都没有错,只是错在了这个地方。雨,你总问我为何不向他们解释,我一直沉默,因为这个世界有它生存的法则,尽管它是那么的无理,我们却还是只能去接受。
享受了一份奢侈的幸福,便要接受带来的那一份不幸,你明不明白,雨。
也许上天还是眷恋我们的。
在不久之后,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来到孤儿院里,他面无表情地望了望我和雨,然后说,就他们两个吧。那些小孩的目光中充满了嫉妒,却再没有冲上来打我们,雨得意地朝他们挥手,而我却还是一脸淡漠。因为,我强烈的感觉到,那个男人根本不是因为喜欢我们而带我们走的。也许,这不过是从一个深渊掉到另一个深渊;又或许,是我的感觉错了。但作为被遗弃的东西,我们没有资格去选择。
别了,这个看似天真美好,却充满仇恨与丑陋的孤儿院,我生活了几年的孤儿院,别了。
后来的一切,证明了我当初的感觉没有错。那个男人把我们扔在了一间破陋的房子里,就很少来看我们。但他却将我们送到最好的贵族学校去学习,按时地给我们充足的生活费用,只是我一直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很讨厌那个学校的气息,它充满了腐败和奢侈。只有那个女孩,很少和别人说话,脸上总带着笑意,却又透着疏离,真是个奇怪的人。真正的相识,也许要算是在学校的走廊上。那时她摔倒在地,轻轻地皱了皱那好看的双眉。我从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却伸过了手,朝她鼓励的笑了笑。而她带着淡淡的笑,却坚定的摇了摇头。那时候,我恍惚以为那是冬日的一缕阳光,足以消融所有的寒冷。她竭力地爬起来,膝盖渗出的点点血迹刺痛了我的双眼。是的,我有些心痛,彼此居然如此的相像,如此的倔强。只肯依靠自己的力量爬起来,而拒绝所有人的帮助。脸上带着笑,并不虚假,却夹杂了疏远。然后,她在我的注视下,一瘸一拐地远去。
相遇是缘,亦是命。紫寒,认识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却也是我一生最大的遗憾。
我们都是同一类人,那次的相遇,并没有使彼此之间的距离有所靠近,因为我们都不是轻易相信别人的人,但你却走入了我孤独而寂寞的生活,再也无法抹去。
她,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从来都没有参加过学校组织的任何活动,我也一样。但是那一次出海旅游,她居然报了名,我回头讶异地望着她,她莞尔一笑,你也一起去吧。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答应的,我是个有点孤僻的人,并不喜欢这样热闹的活动,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可是,我却点了点头。
她光着脚,走在金黄色的沙滩上,风轻轻地吹起了她的裙摆,让我有一种错觉,她根本就不属于这里。我跟在她的身后,踏着她留下的一个个脚印,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特别关注她,仅仅因为我们很相似么?
她坐了下来,抬头遥望那一片幽远深邃的苍穹,慢慢的伸手去触摸,却又很失落地垂了下来。
你在想什么?耳边的青丝在风中飘然,我问道。
我在想什么?你说,是不是有些东西就像这蓝天一样,看似很近,其实是遥不可及。她不答,却反问我。
这是她第一次露出了忧郁的脸庞,却泛着一种忧伤的美丽。我不语,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子,然后离开。紫寒,如果真的要回答你,我想,你就是那一片泛着忧伤的蓝天,那么美,那么令人心痛,却无法靠近。
她慢慢地下了水,却渐渐远离了那些人。老师也没有注意到她的离开,我望了望,有些犹豫,却还是跟在她的身后。她头也不回,只是我知道,她知道我在她的后面。突然,她停了下来,开始挣扎,难道发生了什么事么?我没有多想,就游到了她的身边,她白皙的脸,此刻却更显苍白,你是不是腿抽筋了?我问道。
她显得有些痛苦,终是点了点头。
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我有些讶异自己这样说,不仅仅因为我水性并不佳,还有,孤儿院的生活,早让我的心变得麻木,而我却一次又一次地破例,而且都是为了她。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然后用信任的眼光望了我一眼。后来我一直在怀疑,是不是因为她的目光,才挽回了我们两人的生命,毕竟,我是很清楚自己的能力。
把她扶到沙滩上,又开始长久的沉默。突然,她望了过来,目光中少了疏离和戒备,很郑重地说,我叫紫寒。
萧离。我也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知道我为什么要再次告诉你名字么?因为,我想你重新认识我,也许,我们可以当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种。其实我一直不参加任何活动,是有原因的,他们怕我会受到伤害,从来都不肯同意。现在还是一样,我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骗了他们,虽然我也明白,这样不对。但我想任性一回,我太累了,我想按自己的意愿来走一次。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这样选择,何况我还遇到了你,她目光开始飘远。
如果仅仅因为我救了你,所以让我成为你的朋友,那样就不必了。其实我一点都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救你,也许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一定会这么做。我很想和她做朋友,但是我不希望这是作为一种回报。
她笑了,有些张扬,却比我看到的任何一次都要绚烂。当然不是这样,我可不是这样的人,如果是为了回报你,我绝对不会用自己的真诚,自己的感情。你也发现了吧,我们很相像,就像磁铁一样。
如果没有海边的游玩,也许我们永远都不会成为好朋友。曾经我一度认为,选择去海边,是我人生里最正确的抉择,可如今,我却只能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