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人生能得几十载 我自长歌笑玉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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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水湄作别后,苒风左右打理一番。待一切妥当回到楼上,推开门后,竟发现那清离半躺半依的靠在床头,衣服扯的半开,袖子撸起,与性格完全不符的硬朗面容上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绯红,屋子里的酒香弥漫肆意,令人沉醉忘归。
不过一向清醒的苒风自然很清楚这种人叫什么——醉鬼。
伫立半倾,仔细的看着眼前这号称“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人,却怎么也看不出半分端倪。
心底不仅一叹,有些为水湄惋惜。
不过惋惜虽是惋惜,休息才是眼下的正事。
“怎么,没醉死么?”苒风信步走上前去,没好气的道。
再不把这霸占床铺的家伙弄走,怕是今天也不用睡了。
“哪能,……恩……我……我这还等着洞房花烛呢。”清离声音带着醉意,话却说的如清醒时一样,完全没有正经。
苒风脸上一阵阴晴不定,沉默片刻,启齿讽刺道:“哦?醉成这副德行?你还洞房的成?”
“谁说不成!!想当年本少给青楼的姑娘们描眉点唇的时候,哪一次不是九分醉意一分清醒,那姑娘早晨还不是一口一个爷的挽留,哎哎哎,对对,你这种大侠当然是不知道,恩,那时还不知道你在哪里混呢。这大江南北,就是塞外,哪样的美女我没见过?”清离开始卖弄他的光辉过往,话锋一转又道:“怎么,是迫不及待的要从了本少么?”
还真没想到,还真是个流连花丛的高手!!心里隐隐一丝恼怒,声音也当下更冷淡了几分:“哼,不必了。你是千人倚万人压,可是在下不喜欢失了贞洁的残花败柳,现在,清离公子可以移驾了!”说话时已经走到了清离身前,伸手想要把这班长床铺的家伙拉走。
这件事过去很久后,苒风还一直耿耿于怀,他曾经深刻反省自己,如果当时不是用拉,而是直接扔出窗外就不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石破天惊的一句“残花败柳”,竟没激起床榻上人的反驳,反而晃了几下,接着倾身倒向前,眼看就要跟大地亲密接触了,苒风这才急忙伸手去扶。可是他一时之间忽视了那人的沉重身躯,一个不稳,空中转了个身,竟被直直压倒在床上。
此时的苒风也忘记了还有“武功”这种东西,只是凭着本能挣扎了几下,而身上压着的人竟伸出手钳制住苒风挣扎的胳膊,抱的更紧。
苒风一阵脸红,慌乱中又胡乱挣扎半天,然而身上的人依旧稳如泰山,纹丝不动。左右折腾一番,终究是宣布放弃。-------毕竟也连日奔波,确实有些乏力。
平静下呼吸的苒风,越过清离的肩膀望向屋顶上繁复的花纹,思绪却难以抚平。
身边传来的浓郁的酒香令人仿若梦中,而从那人身上放传来的温暖,更是……
这些年来,他还不曾与人如此亲密--------除了一向独来独往,他也不会准许谁近到他三步的范围内,然而这个人,一次又一次的,越过自己的原则界限。
如果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是意外,……可是,不可能一切都是意外!
他……终究还是不同……
苒风的脸上浮现了几乎从未出现过的温柔;“清理?”他轻声呼唤。
半晌,无人回应。
终究,还是醉了呢……苒风心里暗笑,转头,正对上这那已经陷入梦乡却一脸人畜无害的罪魁祸首的脸。
然而,这个处于睡梦中的人一如往常的风格,仅用一句话便将一切美好打碎————————
“水湄,恩,这次的枕头好……暖和…还能动…就是……有点硌……你个偷工减料的……居然欺负我……”
………………
“清离!!”脸上的温柔于瞬间变换,苒风头冒青筋,手指发颤,心里已经用了八十一种方法将眼前的人杀死。
“你给我等着……”
就在苒风几乎爆发的时候,又是一声呼唤。
“苒风……苒风……”
所有的怒火,就这么在这话语中突然熄灭。
罢了……
缓缓的闭上眼睛。
此生怕是除了今日,便在没有机会了吧……
清晨之时,睡得舒爽万分的清离自朦胧中醒来,睁眼,便发现眼前的清雅面容,低头一看,见苒风身上只有一件深衣,而且似乎是经过什么挣扎拉扯一般,皱的不成样子,最要命的是,自己还大模大样的双手紧紧环抱着人家的腰肢,还把人家压在身下!
看到这番景象,清离不是不心神荡漾,只不过是恐惧更占了上风。
他混迹江湖多年,自然懂得男风是怎么回事,这一想到可能发生的情况,接着便是瀑布的冷汗流下,恍然有种世界末日的感觉。
“我……我……我不是酒后乱性吧!!!!!!!!!”清离带着绝望的自言自语道。
他虽然嗜酒,但酒量并不怎么惊人,并且每次醉酒,总不知道自己会做出点什么,这不是他怀疑自己,而是前车之鉴太多————第一次的醉的时候拆了人家墨香居三层楼,害的那些个正在接客的姑娘门衣不遮体的在寒风里冻了半宿,而那温香暖玉变当即便成了荒郊野合,虽然事后他解释说那样做的原因是更方便大家吸取日月精华,享受新的境界,不过依然被永泰城所有青楼拒留;第二次醉酒,跑到人家私藏名酒的酒窖里,喝了个天翻地覆,被酒馆的人追了一个月,害的他几日只能躲在破庙里,出门还要遮遮掩掩,狼狈堪比过街老鼠;第三次更离谱,醉了后走错了房间睡错了床,起床后赫然发现身边正有人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仔细看去才发现竟是一丑若无盐满身横肉的女人,他立刻回想起这好像就是昨天人们提起的街头买辣椒酱的王寡妇,而可笑的是那女人居然指着床上的一滩红非说自己清白之身已经给了他,逼迫自己娶她,清离公子是谁啊,他一眼就看出那红的色泽绝对是自家生产辣椒酱的红油,于是用了下贱到连自己都不齿的一招————“美人,你闭上眼睛,我给你个惊喜。”然后在那寡妇满怀憧憬的闭眼噘嘴之刻借机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身后,自然是河东狮吼……
而今天……
会被杀死……一定会……天啊!!!!!
不行,逃走!一定要逃走……以后……以后更名改姓……可是……这是不是要负责任啊……这…………
就在清离完全没了思绪的时候,熟悉的带着讽刺的声音再耳边响起。
“放心,在下没有趁人之危,当然,你也没有让人要趁人之危的资本,不过这笔帐我们以后可以慢慢算。”床榻上的另一个人竟然也已经转醒,推开清离缓缓的坐起身来,道“别发呆了,时候不早,快点离开吧。”
最后一句,已经是显然的转移话题了----他又何尝知道如何面对?
苒风转身背对着清离,用背影掩饰自己的慌乱。
好在清离那时心思乱了一团,没有多想,只是知道苒风不会把他大卸八块,便也连忙起身。
两人休整一番,便告别水湄上路了。
大漠的清晨,沧桑中带着一种刚劲的美感。清离跨白马,着迎着朝阳,意气风发,不禁开口吟道:“御马行风傲天狂,一日千里赴寒江,人生能得几十载?我自长歌笑玉皇!”
笑玉皇?
苒风心里一阵复杂。
为了一朵莲花,你日夜奔波,为讨美人欢心,你能纵马天涯,清离,这就是你的生活么?
你想做什么,便想做什么,也许哪日你拼了性命,也不过就是为了一坛五十年陈酿。
清离,你活得何其潇洒,活得何其快活,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正因为你身无所系,衣食不缺,才能如此;你有没有想过,那流离失所的难民,即使看见那蓝山雪莲,也不会比得上捡到半块馊掉的馒头来的激动;你可曾想过这天下,这苍生?
所以,我才恨那些什么隐士高人,你们嘲笑苍生肤浅日日奔波,笑千古帝王夜夜操劳,又可曾想过,如果每天都挣扎在生死线上,他们如何像你们一样诗词歌赋附庸风雅??笑玉皇,你们又有什么资格笑玉皇?
清离,为什么,你就是不懂呢……
苒风想至此,也是开口吟道:“皓雪连山朔风凉,河骨无定血千觞,人生能得几十载,我自剖心为沧桑!”
清离听罢愕然回首,对上那冰冷的眸子,终究无奈的叹了口气。
恶性循环,真的是恶性循环,每次只要说到这里,之前一切的美好便不复存在。
终究你我的观念不同,终究还是同归殊途。
你兼济天下,我独善其身。
两者,不能相容。
“时间已经不早了,你我耽误多时,也应该回边关了!”冷冷的话语已经昭示着此次塞外旅程的结束。
“罢了,随你吧。”清离默然的低下了头。
两人提起不快之处,皆是有些尴尬,归程的路沉默的很多,日夜兼程,终于已经回到了离边关不远的山林。
突然,山林一阵异动,仔细听来,竟像是军队行走之声。
苒风与清离立刻下马躲到丛林里,果然,不久之后,一队吐谷人马走来。
人数并不多,大概五十左右。
“好了,天色已晚,兄弟们今夜就此露营!”
“唉,累死了都要!可这路程还有一天多,唉……”
“二殿下就是好心,这仗跟咱根本没关系,难得落个清静,却还非要掺着混水,大殿下有十万兵马,还怕区区两人?”
“哎,不可轻易下定论,我听说是大皇子虽然兵力众多,但是亲信部队并不多,很多是周边部落俘虏来的,还有三皇子的一部分人马!”
“啊?有此等事情?那军队能信的过么?异族的先不说,就那三皇子的人,指不定安的什么心!”
“所以啊,这十万兵力各自有主,根本不够齐心,能有几分战力,还难说呢。”
“还有那两个人,消息说是不可小视的人物,甚至可以影响战局,务必要我们通知大殿下堤防。”
“看看二殿下,大公无私,谨慎入微,值得我等卖命。”
“那可不,说来说去,还是咱二殿下最关心百姓,不老想着政权夺位!”
“那是……”
……
暗处的两人听到,默默的对视一下。
“咱俩的功夫有这么糟糕么,来了这才多久,便被发现了行踪。”清离也不慌张,戏谑的密语传音道。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做下的孽,还好意思说?果然是脸皮厚过城墙,刀枪不入。”
“行啦行啦,这关头了,你说怎么办吧。”
“不管怎么办,不能让他们顺利送到消息。”
“那好,准备动手?”清离拂拂袖子准备起身。
“如果你想我们一路被追杀到边关,请便。”苒风冷眼。
“那你想如何?跑到他们前面挖陷阱么?”
“清离公子果真是好计谋,请吧,不送!”
“哎呀呀~不要这么严肃么,好好,你说怎么办,我听就是。”清离终究还是屈服在苒风的“威严”下。
“清离”苒风镇静道:“大家虽然立场不同,却都是为了国家,天下苍生都是活生生的生命,何况听来那二皇子也是个磊落之人,如此便不必赶尽杀绝,只要困住他们就好!”
“困住?”清离半信半疑。困住一个两个还行,五十个,不免有些勉强了。
“我自有办法,你给我起来帮忙!”苒风命令道。
“你这也算要人帮忙的语气么……”清离不情愿的嘀咕着起身跟上前面的身影而去。
苒风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就是布一个小小的阵,利用玄术将人困在里面。一个布阵加上迷雾的辅助,能维持三天多。而这一路上,尤其是今日,已经隐隐听到各种号声,不出意外,怕是就要开战,如此一来,即使他们消息送到,也是五天后了,等仗打起来,他们的消息便也没什么用处了。
毕竟,战场上,没哪个主帅会临时因为两个或有或无的人改变战略。
“如此一来,便可放心,即使五日仍旧未开战,我们也可以暗地告诉符谙多加小心。”
清离点了点头道:“真没看出你还懂玄术。”
苒风冷笑“自然不能如你一般这么登不上台面只知道挖陷阱!”
嘴上争锋不让,手上两人却配合的异常默契,不多会儿便大功告成,然后,两人便跨上马,绝尘而去,只留下塞外那如幻的异域美景。
飞驰中,苒风回头望了望,终究又回过了头去。
塞外是一场不能梦回的梦,如今,梦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