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独倚高楼沐清风 一剑破空落花红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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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独倚高楼沐清风,一剑破空落花红
    陵安城,安南侯府。
    从江南归来已经七日有余,皇上对赈灾结果甚是满意,百里挽枫自然受到赏赐,圣上更念及此番行程路途遥远,特许挽枫多在府邸修养几日。
    如此一来,便是难得的空闲。
    此时挽枫正裹着雍容华贵的狐裘趟在亭阁中的竹制躺椅上闭目养息,庭院中的一泓碧水结了薄冰,晶莹如玉,凤纹镂空的香炉中,一缕青烟缓缓升起,弥漫在空中,霎时烟雾缭绕,仿若仙境。
    突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庭院的寂静。
    “禀侯爷,五皇子府上婢女碧衣求见。”
    五皇子的人,挽枫心里一动。
    五皇子符凌,的确算的上是值得好好对待的对手。
    此人心怀大志,野心勃勃,做事狠辣,为人狡猾。当然,只有这些,自然不能入得挽枫的双眼。
    这最主要的原因,是符凌的那双眼睛。
    符凌看自己的眼神总是意味深长,又怎么也看不透,对自己的态度也是难以琢磨,似敌非敌,似友非友,虽然朝堂针锋相对,可有些关键的时刻还会出手帮自己解围,其行为反复无常,挽枫想来想去,也不得其法。这样的人,二十多年来还是头一次见到。
    不过转念一想,反正目的还不是一样,都是要取得皇位。
    “五皇子殿下所为何事?”挽枫翻了个身,声音平淡无澜,依然一副养息之态。
    “回侯爷,殿下念及侯爷江南一行辛苦劳累,又恰逢府上刚得到一批西域舞女,舞姿绝美,更有西域珍宝供各位欣赏,恳请小侯爷今晚府上一叙。”
    “五殿下真是好兴致,本侯回到陵安不过几日,若没算错,这已经是第三次宴请了吧?圣上身体欠安,当臣子的当为陛下分忧,鞠躬尽瘁,五殿下倒是闲情不少呢。”
    那碧衣自是听出讥讽之意,却也面色不改道“殿下心思缜密,所思之事小婢不敢妄自揣测,相信殿下自是已有掌控,侯爷若另有国家要事,殿下自然不会为难,还望侯爷给小婢个答复,小婢也好回去复命。”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子,挽枫感叹。
    此话说的滴水不漏,至情致意,反倒是拒绝起来显得他不识好歹,当然,这也容不得他拒绝。一句“国家要事,不会为难”,看起来宽容大度,实际却暗有所指————如果你不来,就代表一向中立被打破。
    不愧是符凌府上的人,挽枫暗暗赞叹,然而心里如此想,面上却依然淡淡的说“碧衣姑娘误会了,五殿下盛情难却,本侯自会准时赴会。”
    待那碧衣离去,莫九空忍不住道,“主子,这五殿下定另有图谋,云岭一案他不仅没逼得主子表明立场,连在江南的势力也几乎全部覆没,虽然二殿下那边也损失惨重,可难说他会不会怀恨在心,眼看陛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这五殿下会不会逼迫主子……”
    “九空,该来的总是要来,陵安还不是他符凌的天下,危险倒是不会有,不过是要动动心机耍耍嘴皮子在所难免了。”
    “主子已有对策?”
    “没有”挽枫回眸一笑“船到桥头自然直,随机应变才是正途,何况,他符凌本就的不了天下。”
    “主子何以见得?”九空不解道。
    “山环挡风则气不散,有水为界则气止,你看五皇子府无山可依,无水可靠,本就不算阳宅,在说他府邸那位置,常年来自艮向的两足凹风袭来,此乃大凶,倾家荡产,凶极无比!”
    “原来是这样”九空一副恍然大悟状,却又突然大叫起来:“等等主子,可是咱们侯府也不靠山不靠水啊!”
    “谁说没有,你看那是什么。”挽枫伸出一根手指指去。
    九空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开口道“假山。”
    “那个呢?”手指换了个方向。
    “池塘。”
    “这不就是依山靠水么……”
    “…………”九空顿时无语。
    傍晚,挽枫准时赴会。
    四周环望,竟发现不光是符凌一党,还有有符玄一党的人在。
    果真是场鸿门宴。
    挽枫淡然一笑,独自找了个位置坐定。
    五皇子当晚盛情异常,大厅内一片歌舞升平,觥筹交错间,西域舞女已经翩然而至。
    薄薄的纱衣笼罩的曼妙的身躯,也掩盖了舞女的面容,只留那上挑的凤眼,流转灵动。
    胡琴响起,钟鼓齐奏,一曲“十六天魔舞”将西域风情展示的淋漓尽致。
    众人看着舞蹈,畅饮谈笑,酒过三循之时,已显几分醉态。
    符凌趁着嘈杂冲着挽枫一笑,低声道,“西域传说最珍奇的天山雪莲,本殿意外偶得,不知小侯爷是否倾心,如若能入了小侯爷的眼,本殿自是会忍痛割爱。”
    “殿下此言差矣,挽枫自是喜欢珍宝,可是殿下的心头肉,挽枫还知大体,自然不会觊觎。”
    明明白白的拒绝之意。
    符凌也不着急,道“小侯爷,今日我们明人不说暗话,父皇身子日渐衰微,侯爷自是明白这陵安的局势,选择只是早晚之事,难道侯爷还妄想置身事外明哲保身不成?”
    “那殿下的意思是逼迫挽枫表明立场了?”
    “侯爷是聪明人,本殿可是一片诚心,哪里有逼迫之意。”
    “五殿下,偌大的陵安,并不只有挽枫一人,明华王也是不可忽视的风云人物吧。”
    “侯爷何必转移话题,明华王岂是能让吾等如此容易结交之辈么,何况,小侯爷不必搪塞,明华王由父皇封王,也只有父皇在位时才有如今的影响,父皇若是归天,明华王这种尴尬的身份,又如何抵挡今日之局?不过说起明华王来,他可是坏了本殿不少好事。”
    “五殿下,云岭一案挽枫已经尽力,若不是那明华王,我也不至于被两位殿下同时责难了。”
    “侯爷说笑了,本殿可从来没有怀疑过,不过到底是双方的压力还是一方的压力,侯爷要做何选择?”
    “殿下刚刚口口声声说没有怀疑,又说两方压力,这又如何解释?”
    “侯爷,不谈别的,我只问你要不要助我?”
    “五殿下,挽枫自有苦衷,若是挽枫不允呢?”
    符凌浅笑,道:“小侯爷难道不明白,今日不仅我的人在,符玄的人也不再少数,若无万全把握,本殿会做此安排?小侯爷你还是……”
    话音未落,竟然杀机突现,只是这杀机非是来自于符凌,却是厅堂中正在起舞的一女子。只见其飞身而起,撩起长裙,瞬间一把长剑已经在手,直冲挽枫心口冲去。
    “侯爷小心!”莫九空情急下大喊。
    然而情况却在这喊声后急转直下,本来冲这挽枫的剑居然急转了个方向,直冲着符凌而去,眼看就要一剑入骨。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时僵持在原地。
    千钧一发,锵一声,剑被停住,顿时血流如注。
    符玄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那抹红影无力的自己面前倒下,肩头已经染红一片。
    挽枫惨然一笑,一个转手,那女子被甩出十几米远。
    这一击,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肩头的伤口又是鲜血流下,身子一倾,就要倒地。
    然而他却倒在了一个有力的臂膀里。
    “挽枫,你……”声音凄离。
    肩头血依旧不停,面色白的近乎透明,额角上已经泌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居然……居然敢伤他……
    “来人,封锁所有出口,给我搜,活捉刺客,本殿要他生死不如!!!”
    符凌的眼神中顿时杀气肆意。
    然而挽枫却无视符凌异样的眼神,勉强的挣扎着起身,刚站稳,却一个踉跄,吐了口鲜血,又要倒下。
    一双有力的手,再次轻轻环住了挽枫的腰。
    这一揽,充满柔情。
    “侯爷,你舍身护我,救命之恩符凌感激不尽,铭记在心,他日必定与侯爷同进退,有符凌一日富贵,就保侯爷一日安康!”
    符凌声如洪钟,此举自然是急急向众人宣告挽枫已经站到五皇子一边。
    然而挽枫强忍痛楚,缓缓的从符玄怀中不着痕迹的脱出,他清音流转,却一字一句无比清晰“五殿下说笑了,殿下贵为皇子,当臣子的理应赤胆忠心,今日之事无论是五皇子您,还是二皇子殿下七皇子殿下,挽枫都会做如此选择。”
    几句话一出,符玄党人都暗自松了口气。
    挽枫一语本就是澄清与符凌的关系。
    “时候也不早了,挽枫已经有些乏了,又身受小伤,容冠不整,在留下来就让各位见笑了,恕挽枫先行告退。五殿下,谢谢您的款待”话毕,便被莫九空搀扶着离开了厅堂,晾下一屋子惊魂未定的人。
    一路回到府中,挽枫才开始忍不住笑起来,莫九空找来药箱一边为挽枫包扎,一边略带责备的说:“主子还笑,都伤成这样了,这杀千刀的刺客,怎么下的去手,主子您也是,干什么帮那符凌挡剑,自己的身子也不知道爱惜,主子,你还笑!”
    “九空,我可是觉得,这刺客简直是天赐与我呢哈哈哈……”
    “主子还说笑,虽说这刺客是为刺杀五殿下而来,可主子也要上心点,陵安不比其他地方,万一下次有人来刺杀主子那还得有个防备。”
    “防备?”挽枫笑道“来不及了,因为,已经来了!”
    话音落定时,窗子突然震开,蜡烛被涌入的雪吹的一阵忽明忽暗,转眼一个玄衣女子破窗而入,剑上杀气缭绕,如厉箭般直刺喉间要害。
    “主子小心!”莫九空飞扑上去,却被那女子一个掌风扫出,无力的倒在角落。
    然而与九空相比,身受性命之危的挽枫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切的上演,甚至还低头抚了抚茶杯,好似事不关己。微微抬首之时,竟略带玩味的看着这不速之客。
    以不变应万变,一向是他的手段。
    当然,还有赌的成分。
    剑果然没有直接刺入,而是在在喉前分毫处戛然而止。
    “你为何不躲?”凄冷的声音,可是却异常的好听。
    “因为我知道姑娘必定不会下手。”
    “你何来这种自信?”
    “姑娘是明辨是非之人,侠义之士,必会竭力避免剑下冤魂,至于我修为几何,相信刚才厅堂上那一个反手,姑娘已经了解,若不是在下将真气灌入长剑顺势震飞姑娘,给姑娘争取时间,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被人用剑指着威胁性命的地步,如此一来,姑娘见我不躲,自然知道有其原因,自然不会下手,况且”抬首微微一笑:“难道姑娘不想听听挽枫的解释么?”
    “哼”那女子依旧冷冷,道:“百里挽枫,先不说缘由,今晚我倒真应该佩服你,利用我,竟然将劣势转为优势,破解了危局!”
    “所以说我要感谢姑娘,出现的恰到好处!”
    “我那一剑本来就是冲你去的,你却能瞬间发力另我的剑硬是偏向符玄,力道恰到好处,分毫不差,即使你不一挡,也断然不会刺中要害!”
    “那是自然,只有这样,挽枫才能不大不小的让符凌欠我个不得不还的人情。”
    “我还得称赞下小侯爷演技,真是浑若天成惊天地泣鬼神,明明内力护体剑并未入体几分,还能硬是逼出几口鲜血,看得人动魄惊心!”
    “姑娘知道,那并不是重点”挽枫浅笑。
    “哼,你是趁此机会表明自己非二皇子党羽,而受你救命之恩的符玄还不好当众发难。不过以我看最重要的还是因为那不偏不倚不中要害的一剑,成功的挑拨了符玄跟符凌的关系吧!符凌前一阵打压符玄党羽,符玄怕是咽不下这口恶气,在加上江南一案的种种过节,来个刺客刺杀符凌,却还如此明显的不重要害,摆明是挑衅,这背后指使之人在旁人看来昭然若揭。”
    “姑娘果然聪颖异常,在下佩服。”挽枫赞叹。
    “佩服?还是佩服侯爷您自己吧,刹那时间就能算到这么远,瞬间扭转局势,我还真是白白给侯爷做了个好棋子!”
    “姑娘,”挽枫依旧云淡风轻,丝毫不把这再进一分便要了性命的剑放在眼里“先不谈这个,看在挽枫就要做剑下亡魂的份上,姑娘是不是可以给在下解释下,为什么要杀我?在下很是好奇。”
    “侯爷自己不知道么?江南一案,你是风光无限,人人敬仰,不过,舞弊一案处理上,你虽然惩治了贪官,可最重要的人呢?苏谦,李思广,他们可通通不再处置之列,你是什么打算?别跟我说他们是清官。”
    “苏谦李思广?如果不出意外,是姑娘把这几个人的人头挂到县衙门口示众的吧?”
    “是又如何?”
    “不如何,不过是想确定一下,那么,姑娘杀我,便是因为我包庇酷吏了?”
    “包藏祸心,贪赃枉法,你敢说你不是么?如你这种人,竟然还被百姓敬仰,真是笑话!”
    挽枫虽然已经料到几分,然而听到这话,也是一怔,尔后,不禁大笑出声,半晌才缓过气息,定了定神方道:“姑娘,我跟你做个约定怎么样?”
    那女子冷笑道:“你有什么筹码能打动的了我?”
    挽枫道“姑娘何必如此便下决定,不姑娘如暂且留下挽枫的性命,若是今后姑娘看挽枫不惯,随时可取挽枫性命,不过若是姑娘默许挽枫作为的话,还请姑娘保护挽枫的安全。”
    “笑话”那女子冷笑一声“侯爷觉得我能取你的性命?侯爷武功盖世,需要一介不知名的小女子保护?更何况,我又凭什么答应你。”
    挽枫不慌不忙,道:“挽枫不是神人,还没有不食不休的能力,自然不能时时提防,姑娘若近身之时发难,挽枫难逃一死,至于我的武功,姑娘觉得一介小侯爷,有如此的修为,一旦展露,不是匪夷所思么?”
    “这些都不足以打动我,说重点!”
    挽枫看着眼前的女子,挑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眼前女子眼中仍旧杀气四溢,然而却不能否认,那是双锐利灵动的眸子,而那女子的面容,粉黛不施,却依然清丽脱俗。
    被破的窗子来回吱呀吱呀的作响,蜡烛依旧忽明忽暗,挽枫缓步走上前去,倾身向前。
    一阵凛风吹过,掩盖了耳边的低语。
    那声音,擦着耳边而去,如清风抚过水面,带起一阵涟漪微波。
    心在此时漏跳了一拍,而那紧紧握住剑的手,也终究缓缓垂了下来。
    “骨蝶,我的名字。”
    “骨蝶?怪不得”挽枫声音悠远:“画楼昨夜栖双碟,埋骨为剑纵长天,以骨为萧,以骨为剑,原来是名震漠北的侠女,在下百里挽枫,幸会。”
    “不用说客套话,百里挽枫,记住你今天晚上答应我的事,事成之前,我保你安全,若你毁约,我便拼死也会用你的血祭奠天下苍生!”
    “非都是都,非皇是皇,阴云即去,日月复光。”挽枫直视骨蝶眼睛“与姑娘的约定,便是挽枫此生志向,若是不成,挽枫也不必苟活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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